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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12 字 6個月前

爺要是覺得我擅作主張了,就罰我吧。”

“我找周河問過,與你無關,他是有定奪此事之權,這事不怪你。”祁望便道。

她冷笑道:“那就是不罰了?你喝不喝藥?不喝我倒了,反正你也不在乎身體。”

小姑奶奶發起脾氣六親不認,半是氣他斥責自己,半是氣他仍舊不顧身體胡來。

祁望伸手去接藥碗,怎料一個大浪過來,船又猛地顛簸起來,霍錦驍正端著藥,因怕藥翻了,她便顧著藥,腳下踉蹌小半步,身體有些不穩。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手臂,另一手接下了藥碗。

霍錦驍拂開他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也不看他,悶聲不響坐到旁邊高背椅上。祁望雖知她在生氣,奈何並沒哄人經驗,也不知要說什麼,把藥喝下後又回榻上,躺下前說了句:“小景,你去裡間歇吧。”

她還是沒理他,他隻好作罷,胡亂睡了。

夜裡有人給他擦汗喂水,他還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額頭的燙度徹底涼去,喉嚨灼疼轉作沙癢,他咳嗽幾聲睜眼,霍錦驍已經不在屋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天真熱。

☆、教導

祁望捏捏眉心, 眼角餘光瞥見外間有人影進來。

“小景?給我倒杯水。”他不作多想便吩咐道。

“祁爺醒了?”來的人卻不是霍錦驍, 隻是船上水手。

“怎麼是你?”祁望不見霍錦驍,微蹙眉。

“景爺照顧祁爺一晚上, 剛剛回房,囑咐小人過來服侍祁爺。”那水手放下手裡東西,倒來水給他。

祁望接下杯, 發現那水冰涼。他忽想起昨日她照顧自己時, 一應湯藥飯食到他手裡都已冷熱妥帖,全無平日毛燥。

“那是什麼?”他看到這人擱在桌上的東西問道。

“景爺吩咐的,祁爺夜裡出汗濕了裳, 今晨若要起來需換身乾衣,另外外邊風大,要加件夾衣。”

祁望聞言翹了唇角。

————

夜裡浪大,又有細雨, 甲板被打濕,第二天天放晴,日頭曬得船上一陣潮熱。霍錦驍並沒歇多久, 不過回去運功一番,淨麵更衣後又到甲板上。

祁望會在每日辰時親自巡船, 聽船上各處負責的人員稟告船隻情況,確保船體無異狀, 而後會把管事的人都召集到艙中,查閱所有當值記錄,詢問水文地文、海域情況、船上水糧消耗等一應事務, 再分派當日重要事宜,並撰寫航行日誌。

今天自也不例外。

霍錦驍原來做末等水手時可沒資格參加這些事,如今祁望親自指了她跟在身邊,她自然不願錯過這樣的學習機會,便乖乖站在眾人之後側耳傾聽。

半個時辰時間,幾個管事就逐一稟報完畢,這其中也包括周河提及的昨夜暴風雨之事。

“行了,今日早會到此為止,你們都散了吧。”祁望以拳掩唇咳了數聲才遣散眾人。

“是。”眾人便告退,魚貫而出。

霍錦驍琢磨著剛才眾人說的話,諸如潮汐風向、浪湧情況、船隻吃水深度等等,跟著眾人往外踱去。

“小景,你留下來。”

冷不丁祁望的聲音響起,霍錦驍收起心思,回頭望他。他臉色仍有些差,一早上都在時不時輕咳,聲音沙啞,還帶點鼻音,甕聲甕氣。她想起昨晚的事,還有些不痛快,就躬身行了禮,也不喚人。

“怎麼不多歇一會?”祁望問她。

“不敢,船上規矩,祁爺辰時巡船各處人員都要在崗,我要是壞了規矩,可要受罰的。”她垂著眼,目光落在他書案上。

“你還在氣我?”祁望歎道。

“不敢。”她抱拳重重一揖。

“平時也沒見你這麼多禮,還說不氣?”祁望說話間又咳了兩聲,道,“你要還倦就回去歇會,我放你半日假就是,你要不倦就到我這來,我有事交代給你。”

霍錦驍狐疑地瞥他兩眼,走到他案前,他卻又指指自己身邊,她更覺奇怪,便蹙著眉頭走到他身旁。

“祁爺有何事吩咐?”

她的問話聲才落,祁望忽從圈椅上站起往旁邊一讓,順勢又把她往椅上拉去。

霍錦驍猝不及防,被他拉著坐到椅子上,驚道:“祁爺?”

“你幫我寫航行日誌。”他道。

“我?”霍錦驍低頭看著案前一撂記錄冊子,訝然非常,“我不會。”

“無妨,我說你寫。”祁望朝前略傾身,從桌下小屜裡取出兩本冊子放在她麵前,“日誌一式兩份,一正一草。你先按我說的將草本寫了,再謄入正本。”

他說話間打開草本,裡麵密密麻麻都是祁望的字,字跡蒼勁有力,偶見潦草。

霍錦驍伸手撫上麵前的冊子,這冊子不是用普通紙張製成,而是用羊皮紙,摸起來硬且糙,有種粗獷的觸?感,色澤棕黃,可防油水,易於保存。

“航行日誌是航行過程中的重要資料。它除了可以很直接的反應出整個航程船上的所有變動,讓綱首能在第一時間發現隱藏的問題,未雨綢繆或及時應變之外,也是一個船隊最關鍵經驗來源。每一次航行都是一場人與天的爭鬥,而航行日誌就記載了這一次一次爭鬥裡的應對經驗。”祁望一邊說話,一邊咳嗽。

霍錦驍忙端起手邊的茶遞給他,他淺抿幾口潤過唇舌,又道:“來,我教你。日誌首要是時間,航行幾日,船上人員數,天象……”

他教得仔細,她也聽得認真,祁望替她研了墨,她執筆染墨,往紙上寫去,才寫第一列的頭三個字,就聽到祁望低聲笑了。

“錯了。”他站她身後,傾身半俯,手握住她的筆杆,讓她停了筆。

“啊?”霍錦驍疑惑地轉頭,恰遇他半俯來的側顏。

總顯犀利的眼眸難得有些溫柔,唇角上揚的弧度很明顯,身上是淡淡的藥香,緩慢地飄入她鼻間。

恍惚間,她像看到東辭。

他也常如此教她寫字,一筆一劃,傾儘溫柔和耐心。

“今天記的是昨日的事,你要寫昨日時間。”祁望解釋了句,將目光轉向她,卻對上她怔忡的眼,眼底星色朦朧,映出他的模樣。

她的眼,會叫人忘記她的平凡。

“怎麼?”他問道。

“沒什麼,覺得自己犯了個愚蠢的錯誤。”她收回目光。兩人完全不同,並無半點相似,她從他身上看到東辭影子,豈不愚蠢。

“是挺笨的。”祁望不知她所思,隻淡道,“幸而是草本,偶爾寫錯也無妨。”

她不回嘴,又醮些墨汁,重新寫起。祁望直起身,說一句她便寫一句,偶爾她也會搶幾句話,說對了祁望就點頭,說錯了祁望便用葵扇敲她後腦勺。日頭漸升,艙裡又漸漸悶熱,他已拾起葵扇在她身後搖著,給自己打扇,也給她送點風。

霍錦驍寫了約有半個多時辰,才將全篇日誌寫好,又仔細謄抄到正本裡呈給祁望。祁望在她謄抄時就已倚在榻上抽起水煙,人籠在繚繞煙霧裡。

“字寫得不錯。你們姑娘家不是都愛簪花小楷,為何你練的是瘦金體?”祁望一手夾著煙槍,另一手翻起桌上的冊子。她的字筆跡勁瘦,運筆如劍,不是女兒家常習的字。

霍錦驍瞧瞧自己的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的字了,先前柳暮言也誇過。

“我的字是師兄教的,他練的是瘦金體,寫得比我好,我隻學了形未承其意。”霍錦驍站在一旁回他。

祁望翻冊子的手一頓,隨意道:“你與你師兄感情很好?”

自從他知道魏東辭是她師兄後,她便經常提及魏東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怎樣才算好?我與他從小一處長大,同吃同玩同學,感情自然深厚。”霍錦驍說話間已提來銅壺往他杯裡添水。

祁望仍看著她寫的日誌,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既是如此,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們為何不……”

她把杯往他手邊一推,接茬:“為何不成親?可我們為何要成親?相識雖久,他待我也好,卻從未表露過心跡,沒有約定沒有承諾,我們隻是師兄妹。”

他的不告而彆,無需向她交代。

而她連等待都沒有理由。

“那你還喜歡他?”祁望不由又問。她不避諱提及舊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卻叫人心疼,女人的大好年華,不正是她如今的年歲?

“總會忘記。”她答。

他不知道她說的是總會忘記這個人,還是總會忘記自己愛著這個人。

“也罷,你師兄錯過你,是他的損失。你很好,他不好。”祁望看完日誌,“啪”地合上遞回給她,“收到屜裡去。”

“真的?祁爺也這麼覺得?當然是他不好!”霍錦驍笑了,眼睛彎成弦月,一點點悲傷都沒有。

“真的!”他見她腳步鬆快地走回桌案處,便也起身跟著走到多鬥櫃前,從裡邊翻出個木匣子。

“祁爺真好。”她收起日誌,轉頭見他已打開木匣抽出兩本冊子,便隨口問道,“那是什麼?”

“平南過去的航行日誌。我在東海十幾年,掌平南船隊九年,每趟航行日誌都存著,大部分都在島上,這裡隻有兩本,不過這兩本是遠洋航線的日誌,所涉之事更廣,你要不要看?”他將冊子遞出。

“給我的?我要!”霍錦驍驚訝極了,兩步奔到他身旁,伸手要取,他卻縮手。

“還氣嗎?”他舉高冊子問她。

“氣?”她眼珠轉了轉,立刻道,“氣什麼?誰敢和祁爺置氣,我與那人拚命。好祁爺,快給我!”

“鬼精!”祁望用冊子敲了下她的腦袋,才塞進她手裡,“收好了,隻是借你看,彆給我弄殘了。”

“保證完璧歸趙。”霍錦驍如獲至寶,抱著冊子笑得滿臉花。

祁望卻忽然咳起,隻剩眼中還有些笑意。霍錦驍聽他咳得厲害,記起他還病著,忙將冊子放下,把水端來給他,趁他喝水之機伸手探他額頭。

“還有點燙,你彆說話了,快躺著歇去。早上的藥喝過沒?喉嚨不舒服吧,彆抽水煙了,我去大夫那看看有沒潤嗓的東西,順便把午飯取來,你等我一會。”

她又風風火火起來。

祁望攔下她:“不必麻煩,一會有人自會送來,你安靜呆會,把桌上的書收收。”

“也好。”

霍錦驍一口應下,見他躺好後才去收拾桌子,等書案歸拾完畢,她再轉身時,祁望已然睡著。

————

船平緩而行,海麵平靜,這幾日航程頗順,雖說因首日風雨繞了航線,然而後幾日滿帆全速,他們到達平南島的時間也隻晚半日不到,一共用了五日。

這五天裡,霍錦驍都跟在祁望身邊,除了照料他的飲食起居外,也聽他教導,幫他處理些雜務。每天的航行日誌,現都由祁望口述,她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