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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81 字 6個月前

眼,眉心攏成一團,唇色泛白,全然不是適才在人前時的乾練。

她伸手探他額頭,被他額上熱度嚇得縮回了手。

“祁爺,你在發熱。”

而且這熱度還不低。

她就是烏鴉嘴,說什麼病啊病的,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

“燒了?沒事,讓我歇歇就好。”祁望有些迷糊,隨口道。

“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你是不想要這條命了?”霍錦驍聞言心裡氣便不打一處來。看他這模樣起病應該有段時間了,這幾天眾人都忙,他又有心隱瞞強撐,以至無人看出端倪來。

“都說了我沒事。”祁望腦袋沉得很,不想說話,脾氣上來語氣也急。

她瞅他兩眼,拿起擰乾的濕帕挨近他,從他的額頭擦起,緩緩拭過他眉眼臉頰,又在他脖頸上擦了擦,才托著他的後頸扶他躺下,撤去小桌,取來薄被蓋到他身上,複又擰了把濕帕壓到他額間。祁望隻覺涼意拂過,稍稍減了些煩悶。

出海在外缺醫少藥,條件又惡劣,一丁點病都會要人性命,何況是這麼高的熱度。

霍錦驍心裡憂急,正打算起身去外頭問人尋藥,不妨艙外有人聲傳來,要見祁望。

☆、脾氣

綱首的艙房比普通艙房大出許多, 裡外共三間, 祁望如今歇次間一般是他用來處理公務或見客之處,外頭另外還有個隔間, 是候客處,吵嚷聲正是從候客處傳來的。

霍錦驍掀簾出了次間,看到外頭隔間裡站了二人, 都穿著同樣的短罩甲、護臂腿甲, 頭纏朱紅折巾,脖間也係著同色裹巾,正是平南衛所所訓之水軍。

此番平南出動的大多戰船, 祁望所坐這艘是領船,為海滄船,福船船型其中之一,全船乘員五十三, 水手九名,餘者皆為戰士,船上載有弓/弩煙罐火磚等海戰武器。

“二位大哥, 何事爭執?”霍錦驍朝眾人抱拳問道。

她近日常跟在祁望身邊行事,與這兩個衛所的兄弟互相認識, 這二人一名李錢,負責船上火長之事, 另一位名周河,乃本船戰士統領,許炎的副手。這趟回航, 許炎並不在這艘船上。

周河便抱拳道:“景爺,適才了望手來稟,前方天象有異,恐有風雨。”

“這雨雲壓在我們此番航線之上,所以我二人來尋祁爺示下。”李錢也道。

霍錦驍想著祁望現如今的狀況,不由沉斂道:“兩位大哥,實不相瞞,祁爺連日操勞過度,回艙後便累倒,發起高熱,我正打算去向幾位尋藥。”

“什麼?”二人大驚,異口同聲道。

“祁爺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病情如何?”周河麵露急色,要往裡走去。

霍錦驍攔下了他:“周大哥,祁爺正歇著,你一進去就要驚動他,以他的脾性肯定又要強撐。不如這樣,祁爺我來照顧,兩位大哥先解決眼下這事。以二位的經驗,這雨雲之勢可危急?”

“倒是不急,雨雲離我們還有段距離,我們是想討祁爺示下,是全帆加速衝出雨雲範圍,還是繞行?”周河答道。

“若是全速按原航線前行,可否能保證衝出雨雲?”霍錦驍問道。

“不能,隻有七成把握。”周河道,“不過此風雨料來不大,便是船隊陷入也可應付。”

“那繞行呢?”

“繞行的話可能會偏離航線,入夜後辨位困難,船速需降到最慢,會延誤我們回到平南的時間。”李錢道,他專司針盤,為船舶航。

霍錦驍略思忖後便道:“我們雖趕時間,卻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祁爺如今病著,還是以穩妥為首選,繞行是不是更安全些?”

“確是繞行更為穩妥。”周河和李錢都點頭。

“二位可有定奪之權?”她便又問道。

“這雨雲不急,非生死之事,若祁爺病重,我可代為決斷,不過我要先見見祁爺。”周河便又抱拳道。

“行,你們輕點兒。”霍錦驍便領二人進了次間。

祁望仍躺於錦榻上,睡得極不安穩,麵色唇色皆白,眉頭緊攏,呼吸急促。周河上前探探他的額,果然觸手滾燙,他神情便也沉下來,目現憂色。

霍錦驍見他有話要說,便做了噤聲的動作,將兩人招到外頭說話。

“祁爺這病確實不輕,事急從權,我來定奪吧,就按景爺的意思辦,一切以穩妥為上策。”周河如今倒不擔心前方雨雲,反而更加擔心祁望,“船上有大夫,我這就命人請他過來。”

“麻煩周大哥了。前邊的事暫托大哥與諸位兄弟,祁爺這裡我照看著。若有急情,周大哥可隨時來尋我商量。”霍錦驍道。

“景爺客氣,這是我等分內事。我們先出去,景爺有事差遣也隻管隨時來找我,祁爺的病若有何進展也煩請告知,稍晚些我再來看祁爺。”周河一旦有了決定便急著著手去辦。

霍錦驍點點頭,又叮囑道:“二位,祁爺的病先彆聲張。”

船上人多,若有流言傳出,恐怕會擾亂人心。

“知道。”周河語畢便和李錢出了艙房。

艙裡空下來,霍錦驍又回身進了次間。

————

稍頃,船上隨行大夫便到艙裡,一番搭脈診治後隻說是操勞過度,加之近日秋涼突至引發風寒,而祁望素來身體好,鮮少生病,此次病來便如山倒,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需小心照顧。

霍錦驍連道“是”,將大夫送出艙去,由他去抓藥煎煮,她則回到祁望身邊。

祁望迷迷糊糊躺著,依稀聽到身邊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他卻抽不出力氣睜眼,身上酸澀難當,腦中浸水似的沉,身上發寒。有人似乎守在他身邊,他額上的濕帕換了一次又一次,那人還托起他的頭,每隔一會便用濕帕擦他後頸,她的手很溫柔,偶爾觸及他頸間肌膚時便是讓人愜意的涼意,與他身上的熱度恰好相反。

如此折騰了一會,煎好的藥送過來,廚房也送了新的吃食來。大夫開的藥共兩種,先送來的是退熱的藥,每隔一個時辰喂服一次,直到熱退,用的是荊芥、防風等藥煎成。

霍錦驍試好藥溫,轉頭過來扶起祁望。

“祁爺,喝藥了。”

祁望聽到細細的叫喚聲,人已被她攙起,靠在了迎枕上,他勉強將眼睛扯開條縫,看到霍錦驍坐在身邊,端著藥,眉目低垂,神色恬靜安心。

“是你……”他低聲道了句,嗓子裡像含了砂子,聲音沙沙的。

她已舀了藥送到他唇邊,一邊喂他,一邊說:“大夫說你操勞過度,風寒入體。我都勸過你彆老死撐了,你怎麼就是不聽?現在可好,把自個兒折騰病了,我跟大夫說了,要給開最苦的藥,讓你長點記性!”

祁望微啟唇飲下一勺藥,聞言竟笑了:“你以為我是你,怕苦,喝粥還要放蜜?”

霍錦驍又送來勺藥汁,他就著喝下後忽握住她的手拉下,阻止她再喂,另一手從她那裡將整碗藥都端走,仰頭飲儘後把空碗扔回桌上。

“喝藥也要逞能。”她抱怨了句,丟給他塊絞過的濕帕。

他執帕拭唇,左手手心卻是一空,她已不動聲色收回手。

“祁爺,喝點粥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霍錦驍將小幾搬到榻上,並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你呢?吃過沒?”他問她。

“吃了兩塊餅。”她打開食盒把吃食一碟碟端上來,又非常自覺地盛了兩碗粥擺上桌。

“你回自己屋吃吧,過了病氣不好。”祁望脖子往後仰去,後腦靠到迎枕上。

“我都在這呆了一下午,要過病氣早就過了。反正我要是病了就隻找祁爺算賬,都是因為你。”霍錦驍有些餓,夾了卷子就粥,自顧自吃起來。

“好,我的錯。”祁望難得認回錯,也虛弱笑起。$思$兔$網$

他隨她吃了半碗粥,一個卷子,便又罷手,霍錦驍不勉強他,將小幾撤去,扶他躺下,讓他繼續歇著。祁望頭還沉著,便不推拒,隻是眼才一閉就察覺額上貼來她的手,耳邊響起她低低的自語:“這熱怎麼還不退。”

那手很快收回,接著就又是濕涼的帕子敷來。

祁望不知怎地覺得安心也疲倦,很快便睡去。

————

沉沉悶悶地睡了一陣,也不知過去多長時間。船忽然上下顛簸起來,將祁望顛醒。吃過藥,他出了些汗,隻覺得鼻塞喉灼,身上倒是鬆快不少,鈍沉感稍減。

“出了何事?”他從床上坐起,艙裡已點了馬燈,小窗外夜色深重。

霍錦驍還守在屋裡,因察覺到這陣顛簸,此時正站在靠近艙門的地方張望著,看周河是否派人過來,聽到祁望的話忙轉過身來,將下午的事告訴於他,怎料祁望聽過之後臉色頓沉。

“胡鬨,為何不叫醒我?這種事是你能擅自作主的嗎?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知道這是死罪麼?”

他怒斥一聲,下床趿了木屐就往外走。

霍錦驍連解釋都來不及。

屋外漆黑一片,冷風嗖嗖逛來,天似乎突然間冷了。祁望“噔噔”幾步走到外間房口,恰正撞上周河派來通知霍錦驍的人。

“祁爺!”那人差點撞到祁望,慌忙站住。

“什麼事?”祁望問他。

“周統領派小人前來通知景爺,南邊原航線所經海域有暴風雨,我們已經繞過危險區域,不過稍有波及,浪頭大了些,所以船身顛簸,景爺不必擔心,好生照顧祁爺便是,很快就風平浪靜。”那人看到隨後跟來的霍錦驍便回道。

“外頭情況如何?”祁望揪起這人衣襟急問。

“祁爺彆擔心,周統領說了,這暴風雨來得急,範圍也大,幸好當時決定繞行,否則就危險了。”這人很快回答道。

祁望這才鬆開手,這人又道:“外頭兄弟們看著,周統領和大夥不敢懈怠,祁爺放心吧,不是什麼大麻煩。”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祁望點點頭,放人離去。

風浪稍定,船又恢複平穩,他忽然覺得身上寒浸浸的,剛才出汗濕了衣,被冷風一撲變得潮冷。他還有些不放心,仍要往外去,不妨後頭有人拽住他的袖子,他轉頭還不及看到什麼,便遇一物迎麵砸來。

他信手接下,發現是自己的外袍。

“穿了再出去,若是病勢加重,該鬨得船上雞飛狗跳了。”霍錦驍拉長個臉冷硬說完,就轉身進屋。

祁望聽了出來,小丫頭被他罵得發脾氣了。

他看她兩眼,還是披上外袍往外衝去,在甲板上巡了圈,拿觀遠鏡看了天象,又找周河了解完情況,總算安心回艙。

艙裡燈還亮著,霍錦驍正在溫藥,他的第三遍藥到時辰喝了。

“小景。”祁望走到她身後,斟酌片刻喚她。

霍錦驍霍然站起,把藥端到麵前,道:“祁爺是不相信自己的手下呢?還是不相信我這人?我這人彆的沒有,就是膽子大,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