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1 / 1)

錦梟 落日薔薇 4257 字 6個月前

上前輕喚一聲。

祁望沒有回應。

她有些擔心。

他手邊累了一撂卷冊,再過去些是涼掉的點心。蕭連山走後他們在這裡議了大半天事,連飯也是由人送到這裡,她忽回想起送來的飯食他似乎沒怎麼碰就讓人撤下,點心也沒用,就那麼擱到冷。他這是身體不適?可議事期間他都好好的,人才剛散去他便麵現痛色,莫不是一直在苦撐?

霍錦驍將桌上淩亂的卷冊歸整到一旁,又將涼去的點心端開,這才又站到他身旁喚了聲:“祁爺,彆揉了。”

祁望的頭已經疼了一下午,這會正用力揉掐著眉心,以痛止痛,不妨有隻手忽然將他的拳頭拉下,他微睜開眼,看到她湊近的臉龐,眼裡的關切叫人心裡一燙。

“再揉就成二郎神了。”她低低怨了句,露出些女兒家的神色來。

祁望坐直身體,聲音又沉又沙:“我沒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霍錦驍已給他倒了杯熱水過來,聞言問道:“那你呢?”

“我還有點事沒想明白,不睡。”他一邊回答著,一邊忍不住又用手揉眉頭。

霍錦驍眼明手快拉下他的手,將瓷杯塞進他掌中,祁望一愣,忽覺額間暖燙,原來是她拿被杯子捂熱的手貼到他額上。

“這樣是不是舒服些?”她又搓搓他的腦門,道,“祁爺這幾天累壞了吧?如今天又涼下來,最易生病,你可要將養著些。每日事情都多,你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忙不完,白白熬壞身體,鐵打的筋骨也經不起你折騰,該歇便要歇著,彆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暖意驅散了些許疼意,更叫他覺得倦乏難擋,他抓下貼在自己額間的爪子,眼裡添些溫柔,竟開口趣道:“看來我是老了,體力連你這小丫頭也比不上。”

“老什麼?祁爺才二十有八,沒娶親,沒生大胖小子,老不了,快回去休息。”霍錦驍催他。

“也罷,聽你的。”祁望起身,正要往外邁步,手裡忽然傳來些阻力。

他低頭,才發現竟一直將她的爪子攥於掌心。

一時間,他微愣。

霍錦驍飛快抽回手,隻道:“走吧。”

言罷,她匆匆越過他,見他呆在原地,她又回身扯了他衣袖,催了句:“走啦!”

祁望被她拽住衣袖往外走去。

一路無話。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快到我期待的劇情了。

☆、急病

一夜轉眼過去, 天亮時分下了場秋雨, 綿密細膩,落地無聲, 日頭隱而不出,天色像籠了層灰墨,難得的朦朧。祁望醒時看屋外天色總覺得天未亮, 可時辰卻已到卯時末。往常這時辰應該有人過來給他送早飯了, 今日不知是否因為他睡得沉,他沒聽到叫喚聲。

披衣起身,淨麵束發過後他方要踏出屋子, 可還未開門,他便聽到庭中傳來的聲音。

“你們小點聲,祁爺還沒醒。他近日太累,讓他多歇會。早飯擱著吧, 把這些油膩的拿下去。另外你們出去時拐去議事廳一趟,告訴炎哥和朱大磊,就說祁爺今天會晚些, 讓他們先商議著,到時再統一請祁爺定奪, 若有急事先來告訴我。”

壓低的聲音不疾不徐,語氣溫和, 是霍錦驍在說話。

“是,景爺。”來人恭敬應道。

祁望聽院裡腳步聲遠去,這才將門打開。

庭院地麵一片濕, 門口冷風撲來,秋涼浸骨。擺在廊廡前的桌椅已被人搬到廊上,桌上已放了飯食,地上的紅泥爐生了火正在煮水,有人坐在桌前背對他,正拿葵扇旺火,隻露個清瘦背影。

聽到聲音,這人轉頭,道:“咦?怎麼醒了?我吵到你了?”

“自作主張。”祁望淡道,語氣並無不悅,人已走到廊裡。

“祁爺昨日頭疼,原想讓你多睡會。”霍錦驍說著話,爐上水沸,她忙又扔了扇子去提銅壺。

銅柄燒得滾湯,她手一握便被燙得縮回來,待尋布再提時,祁望已經快一步將銅壺拎起,她便將茶壺蓋兒打開,讓他將水注入。茶香沁鼻,滿廊生芳。

祁望熄了爐火,坐到旁邊,道:“就你多事,管得寬,連我都管上了。”

“我哪敢管你?隻是怕祁爺累壞,沒人帶我們這些小魚小蝦,況且馬上要回平南了,萬一你病倒,平南的鄉親們不得心疼死,怨炎哥和我沒照顧好你,那可不成。”霍錦驍搖搖頭,手腳麻利的把桌上飯食扣的蓋打開。

“你做這些事,就隻是因為……這原因?沒有彆的?”不知想到什麼,祁望忽然問她。

“彆的?”霍錦驍滿臉迷惑。

“沒什麼。”祁望垂眸飲茶。

“祁爺,用飯吧。我見你昨天沒什麼胃口,所以隻要了清粥小菜和卷子,把那些油腥大的都撤走了。你昨下午開始就沒吃東西,現在好歹吃點?”霍錦驍替他盛好粥,又拿出個小瓷甕,“我跟廚房要了壇桂花蜜,你若嘴裡寡淡,在粥裡加兩勺,又香又甜好吃得很。我小時候生病沒胃口,我師兄想了好多辦法哄我吃飯,隻有這招最好使。祁爺也試試?”

祁望本要點頭,聞言卻又拒了:“不用,我不喜甜食。”

“哦。”她便不再勸他,隻舀了兩勺拌進自己碗裡,喜滋滋吃起來。

祁望仍舊沒什麼胃口,用了幾勺就想罷筷,隻是見她還坐在旁邊,為免她又囉嗦一通勸他,他便勉強多吃了半碗,與她同時擱筷。

霍錦驍瞧他臉色還是差,又見他吃了許久還沒她吃得多,了然道:“祁爺,你要實在不想吃,就彆勉強自己,回頭讓廚房再給做些清淡的。不過你的臉色很差,要不找個大夫瞧瞧?”

“你費心了。我沒事。”祁望喝了兩口茶已經起身。這麼多年一個人,他也不是沒病過,仗著有武功身體硬朗,扛扛也就過去,況如今事多,他不想浪費時間。

霍錦驍知道他這人麵上淡,心裡固執,勸也沒用,隻得作罷。

————

財貨單子和人手名單都已擬好,祁望過目之後和霍錦驍斟酌著添減替換了些便交由許炎和朱大磊。因為時間太趕,也來不及將俘虜的海盜們編入船隊,霍錦驍便隻在村民裡挑了些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進船隊做水手,然而人數仍舊不夠,所幸從此處回平南需時不長,她便打算到了平南島再從疍民裡挑選人手,另外祁望也應承她替她物色培養各色船隊人才,想來去漆琉島問題應該不大,就是時間緊湊,事情多,人像弓弦般一天到頭都繃得死緊。

好容易抽了個空閒,霍錦驍把巫少彌叫到議事廳裡,兩人坐在堂下說話,她問起祁望說的事來。

“師父,我願意留在燕蛟島幫你。”巫少彌毫不猶豫地點下頭。

霍錦驍卻擺擺手:“阿彌,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替我做事。”

“師父可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巫少彌問道。

“並非如此。你雖不擅與人打交道,但你心思細膩遠勝旁人,雖說為人沉默,但辦事條理分明,而島務繁雜,恰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說起來你反而比為師更適合料理一島之事。”霍錦驍回答他。這段時間巫少彌已不像兩人初識之時那般怯弱膽小、遇風則驚,他行事妥帖、心思縝密,是個擅於抽絲剝繭的人,隻不過他不喜邀功,凡事都悶頭不響地做,是以外人看不到他的優點。

“那師父是有顧忌之處?”巫少彌小心翼翼問她。┆┆思┆┆兔┆┆網┆┆

“沒有。阿彌,你從前生活多桀,為師更希望你能過些簡單安穩的日子。東海險惡,一島難掌,我馬上又離開,難以照顧到你,有些擔心。”

“師父,我隻小你一年,你不用總惦記著要照顧我,什麼時候換我照顧你。”巫少彌撓撓頭,靦腆笑了。

霍錦驍也跟著笑了,將他從椅子上拉下,與他麵對麵站著,拿手比比高度,道:“徒弟長大了,才半年個頭就要超過我。祁爺說得對,你是需要多些曆練。既然你也願意,那為師便不阻你。”

“多謝師父。”巫少彌鄭重躬身拜下。

霍錦驍忙托起他,抬手摸摸他的頭,道:“過兩天我就出發,大約要去一個多月才回,你自己要多保重。島上事務繁重,你若有不明之處隻管向朱村長和祁爺指下的先生請教,彆自己悶在心裡,有些事不是靠你一人之力能解決的。多問問,多看看,嗯?”

“我記下了,謝師父教誨。”巫少彌瞧著她的眼,隻覺%e8%83%b8中暖融,如置春日。

“教你的武功彆懈怠,自保之物務必勤加練習。接下去天漸冷,你記得添衣,莫凍病。你乖乖的,我回來給你帶漆琉島的土儀。”霍錦驍叮囑他道,“還有,島上關押的海盜與其家眷,祁爺答應過我手下留情,不過我此番離得急,來不及做安排,你替我留心些,彆放跑一人,也彆濫殺無辜。家眷們可酌情先設工坊安置,海盜可待我回來再作打算。”

“曉得了。”巫少彌低下頭,目光微閃。

霍錦驍便又道:“去,你自己給祁爺回個話,是他舉薦的你。”

說著,她朝門口處笑笑,祁望早就到議事廳外,隻是見他二人說著話,便沒打擾,一直站於門口,此時聽見她的話方邁步進來。

她正替巫少彌整著鬢發與衣襟,複又拍著他的肩,拿出當師父的慈愛。祁望目光隻落在她手上,心裡有些念頭很快散去。

這丫頭女扮男裝,大大咧咧沒多少男女之彆,待身邊的人皆一視同仁的親厚。

昨夜之事,倒是他多心了。

————

三日時間很快就過,貴重之物臨出海前才搬上船,所以第三日夜裡他們連夜搬抬,將箱籠都抬到了祁望的船上,霍錦驍親自督看。

平南島與燕蛟島的船隊合一,浩浩蕩蕩往平南島駛去。

霍錦驍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需再擠水手艙房,小滿這趟沒跟來,祁望身邊無人,便將霍錦驍留在身側,一則為了教導,二則也為了讓她不必整日與男人混為一堆。她倒是自覺,知道祁望一個人,索性照料起他飲食起居來。

船帆掛起,燕蛟島的碼頭上數十艘船接連離港。祁望在船上來回忙了許久,直到船穩穩駛遠,這才回了自己艙房。時已近午,霍錦驍見他回艙,便去廚房裡要了吃食,又打了半桶清水回來,打算讓他擦擦臉用飯。

連著三日都在忙,她瞧他胃口仍舊不展,昨夜搬抬整夜,今早他神色更差了,嗓音都沙啞不堪,她有些擔心。

“祁爺,我打了水,你擦擦臉吃些東西吧。”霍錦驍將水倒入盆中,從架上扯下帕子泡水擰乾後送入內室。

祁望半倚在錦榻上,頭歪靠著迎枕,身邊矮幾上放的水煙壺和茶連碰也沒碰過。霍錦驍覺得不太對勁,幾步上前,將帕子丟下,跪到榻沿又喚:“祁爺?祁爺?”

他沒有回應,隻閉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