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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75 字 6個月前

,打算回航,許炎又置酒菜為其送行。

他為前些天宅中之事心情煩躁,席間多喝了兩杯酒,麵紅耳赤,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

“許統領,你喝多了。”吳春楊操/著一口帶著異域腔調的大安官話勸許炎。

“我沒喝多。早就與大哥說過,疍民不可留,他偏不信,非要留下這些人,如今好了,把禍事引到島上!”許炎拍桌怒言,竟說起祁望來。

東海皆知平南島發展到如今,隻因有兩位人物,一是祁望,二是許炎,這許炎輔佐祁望多年,兄弟感情深厚,可此時聽來,他似乎怨言極深。烏曠生在艙外聽著,胡子微翹,有些陰冷笑意。

艙內許炎又說了許多,吳春楊聽不過去,忙勸他:“許統領,彆說了。”

“怕什麼!在你這裡喝酒,為的就是你這裡沒有彆人。若沒我許炎幫著,他祁望能有今時今日地位?我呸!”許炎朝地上啐了一口,頭卻忽然暈沉,竟“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來人來人,快來人。把許統領扶回去。”吳春楊忙站起喚人。

許炎吐得不行,衛所的人進來扶他,船艙頓時亂作一團。

有道人影悄然躲入甲板下的貨艙中。

————

三日之後,祁望回島。

才下玄鷹號,連頓安穩飯都沒吃上,祁望就被許炎按在祁宅裡說話。

棠曦閣的院子剛灑過水,一陣陰涼,祁望坐在石榴樹下的搖椅裡,一邊吃井水湃過的瓜,一邊聽許炎說話。許炎將這幾日發生的事一一稟與他聽,祁望不說話,吃完瓜將瓜皮丟下,走以水缸邊用葫蘆瓢舀水,將手洗淨之後才又坐回搖椅,道了聲“痛快”,這才和許炎說起正事。

“是該給金蟒島一點教訓了。我平南島素日不愛與人結怨,不過這不意味著就能任人覬覦。阿炎,你做的好。”

“大哥,那三爺那邊……”許炎仍有顧慮,開戰不要緊,最關鍵是那位爺的想法。

“三爺仍不同意滅了金蟒島,不過給他們點教訓還是可以的。如今對方犯我海域,又打海墳區的主意,這便不算是我招惹對方,就算三爺怪罪,也怨不著我,要怪隻怪金爵太蠢。”祁望拿起蒲葵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阿炎,你準備準備,看看我們有多少戰船和多少人馬可以出動,庫中弓弩火器可夠?有多少糧草能調用?我晚上去衛所和你共議此事。”

“知道了,大哥。”許炎點頭,忽又問道,“那小景的來曆……”

“我已經找人查過,她確是雷老二屠村時幸存下來的人,也是雷老二一直通緝的對象。”祁望想起霍錦驍,唇邊揚起淺笑,幾天不見,那丫頭居然弄出這麼大動靜,不僅想到辦法對付金蟒島,竟還能說服許炎,他倒是小看她了。

“那就好。”許炎鬆口氣,“小景是個可造之材,年紀小小見解頗深,膽量也夠。”

祁望“嗤”了聲,不予置評,隻問他:“你派去金蟒島的細作是何人?”

“就是小景啊!”許炎道。

“你說什麼?”祁望搖扇的手一停,人從搖椅上彈直背坐起。

許炎見他如此驚愕,也有些納悶,便解釋道:“主意是她想的,她又自告奮勇,再加上我們島除了你我之外,沒人功夫比她了得,我自然同意讓她去了。”

“……”祁望頓時沉了眼。

這丫頭,果然是時時刻刻給人製造意外。

☆、醫手

貨艙中伸手不見五指, 四周靜謐得隻聞得自己的呼吸聲, 艙中煩悶難當,逼仄的空間叫人壓抑, 眼睛似乎習慣了層層黑暗,人也變成被封在陶罐裡的魚蝦,隨著船隻飄飄搖搖晃動著。

霍錦驍潛進吳春楊船裡時, 這裡已藏好七日所需水糧, 她無需操心裹腹之事,隻要安心呆著,等船靠島。此處條件雖然惡劣, 然她沉下心裡修習《歸海經》,時間過得倒快了。

不知多少,艙門被人“咿呀”打開,有人摸黑閃進後打起馬燈。

霍錦驍將眼皮扯開細縫, 適應著晃動的火光 。燭火慢慢靠近她,也照出張有彆於大安人的臉龐。

這人膚色很白,這白與大安朝常誇的雪膚有著極大區彆, 像是天生的底色,除此之外, 他的輪廓也比大安人深,臉又方又長, 眼窩深,鼻子高大,蓄著絡腮胡, 身上是套大翻領的長袍搭著燈籠褲,方格巾纏頭,隻露幾縷棕紅的卷發。

“小景兄弟?”他提起燈往高了照去。

霍錦驍看到雙藍綠色的眼。

“吳老板。”她回他一句。

來的人正是波尼船主吳新楊。

她的計策之一,就是借助吳新楊之力登船潛回金蟒島。

吳新楊與祁望交好,又被金蟒島的強盜劫掠,哪能真心替他們辦事,不過是因為兒子和船隊上百人性命,這才被迫妥協罷了。他在平南島時突發急病,正是烏曠生見擄人失敗,便讓他借病登島,逼他偷取島上輿圖與布防圖。許炎故意將他安置在衛所內,趁他盜圖時將擒下,勸他倒戈,故而方有後來的一係列動作。霍錦驍能得以上船,靠的也是吳新楊協助。

“明日一早就能到金蟒島,你要早作打算。”吳新楊的大安話說得不錯,隻是仍舊帶著些異域腔調,聽起來有些滑稽。

“好。多謝吳老板。”霍錦驍拍拍衣上塵土,從地上站起。坐得太久,骨頭都要起鏽。

“小景兄弟,你們……給我的圖……真能騙過他們?不會被發現是假的?”吳新楊苦喪著臉道。

為了讓吳新楊能交差,他們給了他一份假的輿圖。

“放心吧,短期內他們發現不了。”霍錦驍搖頭,“再說就算他們發現,也不會疑心於你。你又沒見過平南島的輿圖,隻推說也被炎哥騙了就是。”

吳新楊仔細想想也是,又道:“那他們得了圖,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他們會不會取我性命?”

霍錦驍笑了:“如果沒有炎哥最後那番話,你們倒是可能會死。這幫禽獸手段凶殘毫無人性,不會因你聽話就放過你。但是現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烏曠生心機深,若是知道炎哥與祁爺不和,怕是會想方設法離間兩人,估計會請你當說客,說服許炎同他們合作,又或是讓你在祁爺麵前詆毀炎哥……不論如何,他們要是開口了,你照做就是。這可是我們兩人和祁爺、炎哥聯絡上的好辦法。”

“我懂了。”吳新楊恍然大悟,想到句話,“你們大安人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這情況。”

霍錦驍“撲哧”笑出聲:“吳老板,這話用錯地方了。”

“用錯地方?”吳新楊麵露疑惑。

“不過……這話用來形容烏曠生倒沒錯,就讓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霍錦驍眯了眯眼。聰明的人通常自負,太相信自己的判斷,尤其像烏曠生那樣的人,他剛到東海,必然急於闖出名聲,要乾些大事,更是需要這樣機會。

她就送機會給他。

————

金蟒島原名新燕,島上村落從了島名,就叫新燕村,新燕村的東南麵有座祠堂,是整個村子裡最大的一處宅子,如今全被金蟒島的海盜占據。神龕被推倒,祖先牌位也都掃落,做了海盜窩子,依著這座祠堂旁邊又修建起幾幢宅子,都歸了金蟒四煞。

今日祠堂裡鬨轟轟的,十多個海盜押著一批被繩索綁縛的人進來,喧天嘩地地吵著。這群被俘的人有男有女,年紀不大,都在二十上下,皆是滿臉頹然。

金蟒島的老三葛流風和老四馬昆勾肩搭背地跟在最後進來,哈哈大笑地看著喪家犬般的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老四,你瞧這些江湖佬像什麼?哈哈哈……”葛流風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前踢了踢蹲在地上的白袍青年一腳,“喂,叫兩聲來聽聽!”

那青年眉毛倒豎,氣得漲紅了臉,從地上爬去就要衝上前,旁邊看守的海盜見狀上前往他%e8%83%b8口狠狠踹了幾腳,將那人踹翻在地後又接連往他後背招呼上去,將人打得蜷成一團。

“孫大哥!”被押的人都急得叫起。

葛流風卻仰頭大笑不止。他是金蟒島四個當家裡長相最為俊美的一個,麵白無須,五官陰柔,有些女相。

“這些蠢貨在陸上玩玩就算了,把主意打到咱們東海,那不是找死?什麼武林世家,名門之後,我呸!”馬昆往地上啐了口,粗聲道。他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可看著卻比葛流風老相,人也不高,被葛流風的手臂一壓,更顯矮胖,不過他雙目蓄藏精光,下盤穩定,顯然是個內家高手。

今日俘回的這批人據說是沿海三港綠林集結而出,專為討伐他們金蟒島的人。數日前他們就已得到消息在海上守著,打了兩天,對方就潰不成軍逃跑,他們俘回一船人,剩下的還在

“還都是窮鬼,船上一點值錢貨色都沒有,老子白費船力人力,連點武器錢都撈不回!媽的!”葛流風這人陰晴不定,臉上的笑說收便收,看得人一陣生寒。

“三哥,算了,咱們這也算是替老大解決個麻煩事,老大的壽辰馬上就到了,總不能讓這些破事影響心情。”馬昆勸道。

葛流風臉色這才緩下,又道:“都是雷老二惹回來的麻煩,還要咱們替他擦屁股,他自己卻躲得遠遠的,聽那烏曠生的餿主意要占平南,這趟要是占不下平南,老子就把烏曠生先宰了!讓他得瑟。”

“三哥,彆說了……”馬昆拉拉他的臂,以眼望望四周示意他。

人多嘴雜,有些事不能當著人前說。

葛流風會意,便轉而道:“老四,這船人裡邊是不是有個軍醫?叫他出來。大嫂病了有段時間吧,島上的赤腳醫生都看遍了也不見好,把這人送到老大那裡去,讓他治治,可是治不好,就剁碎了喂狼。”

馬昆點點頭,往地上蹲的人裡抓人。

“起來。”他厲喝一聲。

人群後方站起一個人,普通的青色棉布長衫,頭上戴著同色巾帽,這人低眉順手地站起,從人群裡走出。

“小魏哥哥!”清脆的女音急道。

馬昆聽到這聲音忽然拽起出聲那人,□□道:“我差點忘記,這次還抓了個小美人回來!三哥,你看這人……”

“啊!放開我!”女人驚聲叫起,不是彆人,正是石潭程家的程雪君。

“你想要就快點帶走,彆被雷老二看到,老大那邊應該不會有意見。”葛流風隻麵無表情地掃了眼,他對女色沒什麼興趣,想了想他又道,“女人留著,男人都殺了,免得留著浪費口糧。”

“嘿。”馬昆抹抹嘴角,將人拉進懷裡。

程雪君一陣尖叫,蹲在地上的人也接連接喝起,卻都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二位爺,能否容在下說句話。”原本已經站起的魏東辭忽然開口。

“老子沒時間。”馬昆一腔心思正放在程雪君身,哪有心情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