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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69 字 6個月前

黑夜裡,細微的腳步聲落入她耳中便愈發明顯。

她悄然躍上旁邊宅子的屋瓦,遠遠望去。果不其然,有幾道人影已攀到許炎宅子的屋頂往裡躍,她數過人數,一共四人,附近應該至少還有一人放風,總人數當超過五人,但她來不及仔細搜查。

霍錦驍腳尖點屋瓦,跟隨其後掠進許炎宅中。

————

不過瞬息時間,寂靜長夜就被打破,幾聲木裂柱折之音乍起,漆黑的宅中火光驟亮。

霍錦驍正擒住其中一名擄人者,便被火光包圍。

衛所的人舉著火把將她連同其餘三個擄人者圍在正中,她微眯了眼,瞧見遠處屋頂上掠來個人,這人手中還拎著另一個黑衣人,想來是這夥擄人者在外放風的同夥。

不是彆人,正是許炎。

他落地之後,將抓的黑衣人往地上狠狠一摜,掃過宅中亂象,眉頭攏起,徑直走到霍錦驍麵前,聲音冰冷道:“你為何在此?”

她還沒回答,許炎便已伸手在她濕發之上搓了些水漬放入口中。

霍錦驍雖已換過乾爽衣裳,但頭發仍是濕的。

“你進過海?”他嘗到一絲鹹味,眼神如刀刃般剜向霍錦驍。

作者有話要說:  注:婆羅舶是大唐對遠來海船統稱的其中一種。

☆、離島

許炎宅子的天井裡此時站滿了人, 火把明晃晃的光芒將四周照得透亮, 一番打鬥後天井很亂,數雙眼眸緊緊盯著霍錦驍, 而溫柔並不在這些之中,她連麵都沒露。

這樣的陣仗,顯然許炎已有預料, 早做安排。

如此看來, 溫柔無礙。她放下心,鬆手將擒住的人扔給最近的衛所兄弟,不加思忖地開口回答許炎:“是。”

“你有何解釋?”許炎目光淩厲, 毫無半分先前熟稔的態度。

霍錦驍知道他在懷疑什麼。憑心而論,不管換成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有同樣的懷疑,而他又身負全島安危,責任重大, 自是更加不敢大意。

“炎哥,我確有要事需向你解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她淡道, 收起從前的嘻皮笑臉。

許炎逼視她許久,也未見她麵現一絲慌亂。

“你們幾個, 把這些人綁好看牢,在這裡等著。”他先朝手下人吩咐一句, 才朝霍錦驍道,“你跟我進來。”

語畢,他已轉身進了自家堂屋。

————

許炎取出火石將燈芯點亮後將羊皮燈罩蓋上, 緩步走到堂屋神龕前的太師椅上坐下。

“你可以說了。為何你半夜會出現在此?又為何趁夜入海?”許炎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合理解釋,畢竟她如今也算半個平南島人,他也頗欣賞她,自是不想她成為背義之人。

霍錦驍目光掃過堂上掛的堂畫,畫中虎嘯鬆岩,氣勢凶猛,又被燭火照出幾分凜冽,虎眸便似許炎之眼,盯著獵般看人。

“炎哥,我出現在這裡,和你今晚帶人守在這裡,是相同的原因。”她站在堂中平靜開口,“有人想要對炎嫂不利。”

許炎不語,靜待下文。

“我趕過來,是想救炎嫂。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因怕不能及時救到人,所以沒有通知你就先趕了過來,不想炎哥原來早有安排,已事先將炎嫂帶離,來個甕中捉鱉,倒叫炎哥誤會於我。”霍錦驍解釋著。

“你從何處得知此事的?”許炎麵無表情問道。

“我是從吳春楊的船上得知此事。炎哥問我為何下海,我今晚夜探吳春楊的船隻時聽到的。”她不再隱瞞,直接回答。

“夜探吳春楊的船?這事與他有關?”許炎眉梢一跳。

霍錦驍微訝道:“炎哥不知此事?那你怎知有人要擄炎嫂?”

“現在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許炎大掌拍上桌麵,“說,把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

霍錦驍便將偷聽到的關於疍民潛入平南島伺機而動之事細細說出。

許炎神色越聽越冷凝。今夜之事,他並不知道是誰所為,隻是近日他已察覺總有人鬼鬼祟祟出沒於自己家附近,家宅附近已被做上標記,他便料想其中有問題。平南島的人都知道他,就算是有歹心也不敢把主意動到他家來,想來並非島民所為。故而這些時日他都派人暗中守在家宅附近,今日是暗梢來報言及家附近異動明顯,他才推斷對方今夜動手,所以暗中埋伏此地來個甕中捉鱉,想勾出這夥人來,不料竟又牽扯上吳春楊。

仔細想想,吳春楊到的時間確實太巧合了。

“什麼人如此處心積慮地潛入我平南島,還要擄我妻子以作威脅?吳春楊?”他細思之下又覺不對,吳春楊並非大安人,這麼做對他沒有好處,抓走溫柔威脅他交出海島輿圖的,隻可能是覬覦平南島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

“金蟒島。”兩人異口同聲。

霍錦驍揚起今夜第一個笑容:“正因為吳春楊是祁爺的老朋友,所以金蟒島才對他的船隊下手,劫走他的貨物,擄走他的兒子和船員,以此威脅吳春楊來平南島求救。他和平南島素有交情,所以平南島必會收留,甚至於可能因此交情而放鬆警惕,讓他們上島,他們便能趁此機會查探我平南島地形海況,竊取島上軍事機要。不過炎哥你公事公辦,未叫他們登島,更派嚴軍把守,他們無計可施,隻能讓事先潛入的疍民抓走溫柔來威脅你。”

許炎眉梢已掛滿冰霜,“砰”地拍案而起,怒道:“好個金蟒島!”

人有逆鱗,他這輩子最大的逆鱗,就是溫柔。

“炎哥,如今你抓了這幾個疍民,怕要打草驚蛇,不知又會生出什麼變動來。”霍錦驍往前兩步,沉聲道。

許炎卻慢慢冷靜,又嚼出些不對勁,問道:“你如何確認是金蟒島的人所為?”

“我偷聽到的對話,說話之人姓烏,應該是雷尚鵬的軍師。”

“姓烏?烏曠生?”許炎眉頭攏起。

此人近半年才到東海,聽說先前是中原東北腹地一夥馬賊的師爺,那夥馬賊被朝廷圍剿之後這人就逃到東海,被雷老二收在身邊,聽說替雷老二出了不少主意,甚得其信,不過畢竟來的時日尚短,見過他的人並不多,許炎自個兒也隻聽過其名,未見其人。

“你怎麼知道他是雷老二的人?還有,你一個普通水手,為何對金蟒島的事如此上心?你功夫不俗,不像是沿海三港之人,為何混進我平南船隊?”許炎雖已信了七成,然而心中始終存疑。

霍錦驍早料到他有此一問,眸色沉斂,淡道:“因為金蟒島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村子……被雷老二屠劫一空,老弱婦嬬,一個未留!”

“你是雷老二通絹的人?”許炎驚道,雷老二在全州港的通緝他略有耳聞,“大哥知道這事嗎?”

“他知道!”她點下頭,又道,“我的來曆,祁爺都清楚,等他回來你一問便知。炎哥,現在並非追究此事的時候,咱們是不是應該想想如何應對?金爵這起人早就把平南島視作必爭之地,他們就是幫亡命之徒,海神三爺也未必鎮得住,先前祁爺同我提起這事,言下也有攻打之意,如今對方都將手伸到平南來,恐怕這一戰避不過去。我們還是要早作打算。”

“你知道的不少啊?連大哥怎麼想得都知道?”許炎繞著她走了一圈,仍是審視的目光,“那你說說,我們要怎麼辦?”

“將計就計。”霍錦驍挨近他,一陣密語。

許炎聽得眸眼越發亮起。

“炎哥,我知道你還無法完全信我,不過我的來曆待祁爺歸來你自可問他,若我有半句虛言,你大可不必顧我死活。我這計策對平南島而言並無損失,百利而無一害。”霍錦驍將心頭謀算說完,又道。

她要說服許炎,才能確保自己的計策可行。*思*兔*在*線*閱*讀*

“百利而無一害?你這是想借我平南之力對付金蟒,助你報仇。”

“平南也想鏟除這條毒蛇,我們各取所需,有何不妥?”霍錦驍並沒為自己的私心加以解釋。

“你倒坦白。”許炎略勾起唇笑道。眼前這少年年紀輕輕,說話行事卻老練沉穩,與平日行徑截然不同,倒似換了個人般,叫人不由側目。

“可我憑何信你?祁爺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若你是他島細作,妄圖挑起我平南與金蟒戰事又如何是好?”他反問她。

“船上有雷老二的人,還有那幾個疍民,這兩件事一查便知確屬金蟒島所為。若是炎哥仍無法相信我……”霍錦驍忽然笑了,“炎哥,聽聞尊師邱一白邱前輩與雲穀幾位前輩交情頗篤。”

“你想說什麼?”許炎不知她忽然提及中原武林之事為了什麼,隻隱約覺得她那眼中光芒有些不懷好意,警惕心起。

“邱前輩曾言劍術造詣之上,他生平僅服一人,便是雲穀霍引,我可有說錯?”

“確是家師所言,你到底是什麼人?”許炎緊緊盯著她。

“雲穀霍引,晉王霍錚,乃是家師!”她忽一翻掌,掌心托起青玉小令,鱗紋團雲,隻刻有一字“雲”。

許炎滿麵驚愕地盯著她掌中小令,耳邊都是她的聲音嗡嗡作響。他不曾聽過霍錚有收弟子的傳聞,但他久未在中原走動,這麼多年過去會否有變他亦不知,但這雲穀令作不得假,還有她的劍法……

“我六叔,雲穀孟乾隕於屠村一役,你說這仇我要不要報?你說這恨會不會有假?”她冷冽笑起,眸色似劍霜光淩厲,竟與先前判若兩人,身上再無一絲溫潤之氣,言語之間透出濃烈殺氣。

許炎沒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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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門被打開,霍錦驍大搖大擺從裡邊出來,仍舊是嘻皮笑臉的模樣,許炎的臉色卻不大好。

平白無故添了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師叔,恐怕誰都高興不起。

“把這幾個人帶回衛所嚴加審問。另近日島上哨崗增派輪值人手,叫兄弟們都警醒一點。”許炎虎著臉連下幾個命令後,才往衛所匆促而去。

霍錦驍隻跟在他身邊,不置一語。

兩人在堂屋密聊多時,所談及內容,外人無一可知。

翌日午間,吳春楊突犯急病,為暑熱之症,蓋因碼頭炎熱,船泊不動,艙內尤為悶熱,許炎念其與平南島交情頗深,特破例同意讓他一人登島醫治。

同日,疍民擄人之事查實,乃因這幾個疍民留島之時曾被許炎盤查刁難,在海上生活也多次為衛所兄弟為難,所以心存怨恨,這才出手報複,意欲擄人勒財,不料竟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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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許炎親自將吳春楊送回船上,並為其船隻添足補給。

“吳老板,你說這人心險惡,果真如此。許炎為島上安危操碎心,那些疍民竟挾怨以報,枉我儘心儘力為了平南島著想,哼。”

吳春楊病情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