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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62 字 6個月前

裡比彆人多了一倍的肉,還額外添了顆蛋。

菜炒得普通,談不上美味,不過人餓起來的時候沒那麼多講究。巫少彌埋頭猛吃,霍錦驍瞧他吃得香甜,把碗裡的雞腿也夾給他。

“師父……”巫少彌塞了滿嘴米粒,看到她夾來的雞腿怔道。

“我不愛這些,你快幫我吃了。”霍錦驍嫌棄地看了雞腿兩眼,低頭吃飯。

她吃飯的模樣和彆人不一樣,細嚼慢咽,一口一口,透著與旁人截然不同的斯文秀氣,巫少彌看得入迷,不由自主地學起她來。

天色慢慢黑了,棚下的燈籠被人點起,船裡也拎出許多馬燈來,將碼頭照得燈火通明。

霍錦驍才吃了半碗飯,就聽到遠處傳來陣馬蹄聲,她轉頭一看,前邊來了好幾輛馬車,車上裝滿箱籠,馬車上掛著梁家的徽號,今晚要搬上船的貨到了。

————

聽到傳話,祁望帶著小滿從玄鷹號上下來。

“祁爺,你為何要留下姓景那人?他得罪了雷老二,要是叫人發現,可是大麻煩。”小滿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問他。

祁望看著碼頭上銀亮的燈光,眉心間藏了幾許心事,道:“我留他下來,是因為我懷疑他的身份。前段時間我接到消息,朝廷派了能人暗中潛入東海,想要查探東海匪患情況,調查三爺身份。”

“您是懷疑他是朝廷派來的人?”小滿吃了一驚。

“我今天與他對話,他提到魯密銃,這東西是軍器,尋常人不可能知道,更遑論一個偏僻漁村的村民。而且雷老二傷得蹊蹺,可不像是會點拳腳的普通村民能辦到的,這景驍說話避重就輕,話裡七分真三分假,難分真偽,況且他會喬裝之術,哪裡像個普通人?”祁望踩上石道往梁家商隊迎去。

“那您更不能留他,這麼大的禍患 !”小滿臉色微變道。

“我留他自然有我的用意,再說了放在眼皮子下麵,他的一舉一動也逃不過我的眼,豈不更好。你平時多替我盯著他些。”祁望淡淡笑起,擺手阻止小滿往下再說。

前麵就是梁家商隊了。

商隊的正前方是輛華蓋馬車,車頂垂落金絲流蘇,鑲著琉璃的窗牖半敞著,裡邊縐紗幔帳輕垂,一道纖細的人影打在縐紗之上。

梁同康派來送貨監工的,竟是個女人。

祁望眉微微一蹙,馬車旁隨侍的仆婦已經取來小凳請車上的人下來。

素手扶來,烏鬢先露,一張瑩潤俏臉緩緩抬起。

祁望步伐徹底停滯,看著來人竟失了神。

————

霍錦驍就站在兩人正中間的岸邊,她眼力極好,將兩人表情儘收眼底。

馬車上下來的女人盤著婦人的墜月髻,露出飽滿額頭,雙眉斜飛,明眸如水,生得十分貌美。見祁望站在原地不動,她便淺淺笑開,朝他走去,身姿如擺柳,顰笑間都是瀲灩風情,叫這張巴掌大的小臉鮮活如三月春光。

祁望卻如雕像,豆綠綢褂被風吹得往後飄去,頭發竟也亂了。

“祁爺。”來人到他身前輕輕福身。

祁望回神,目光複雜地看著她,道:“夫人。”

“不過是被圈養的外室,哪裡當得起夫人之稱,祁爺還是喚我名字吧。”她道,聲音像浪碎。

“曲夫人。”祁望隻添了她的姓。

她不強求,笑著往外後引路:“這次的貨,老爺命我與祁爺對接。貨都到了,祁爺這邊請。”

祁望便與她並望往車隊行去,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慢慢走遠。

聲音也被海浪淹沒,霍錦驍聽不到更多的對話。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是不是想差了……

☆、夢枝

碼頭上的水手都被集中到一起,所有人不管吃沒吃完飯都罷筷。霍錦驍和巫少彌個子比不上旁人,站在人群裡像被幾堵厚牆攔在身邊,旁邊的水手三三兩兩抱團低聲說話,沒人搭理他們,偶爾望來的目光也不甚友好,不知何故。霍錦驍踮踮腳,看到朱事頭、徐鋒和柳暮言都站到碼頭上正商議著,祁望與那女人的身影早就融進夜色間,馬燈的光芒照不到他們。

“小景,阿彌。”

身後忽然一掌蓋上她肩頭,她轉頭便瞧見林良的笑臉。

“大良哥。”霍錦驍打個招呼,眼珠忽轉了轉,翹起一邊唇角,湊近林良小聲笑道,“剛才馬車上下來的女人好漂亮,是誰啊?祁爺的相好?”

林良臉色一沉,劈手掃了她後腦一掌,道:“主子的事你也敢多嘴?”

霍錦驍摸著後腦,見他滿臉護主正氣,才要駁他,就見他瞅瞅四周,把她拉離人群,眉毛挑起,眼露幾絲癡迷悄悄道:“你小子年紀輕輕就想女人?看樣子沒娶媳婦吧?”

“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哪有錢給我娶媳婦。”霍錦驍壓低聲音和他聊起,“我心裡就盼著跟祁爺跑幾年船,攢點老婆本,回頭也娶個那個漂亮的老婆。”

“瞧你那饞樣,快醒醒,你就是攢一百年,也娶不到那樣的。”林良鄙夷地點醒他。

“她是誰啊?大良哥給我說說唄。”霍錦驍扯扯他衣袖,“我這初來乍到的,你提點提點我,也讓我漲點見識。”

林良望了望前頭,徐鋒幾人還在商議,祁望還沒出來,他便又低頭道:“這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那女人應該是梁同康的外室曲夢枝。”

“梁同康?兩江三港最有錢的鹽商?”霍錦驍睜大了眼,驚訝極了。

“其實我也沒見過她,隻是在碼頭混久了聽人說起過這女人,猜的。曲夢枝跟著梁同康有七、八年了吧,聽說是梁同康最寵信的女人,不止漂亮,手腕還很強,尤其對付男人。梁同康可是個歡場老手,他家已經有一妻四妾,最小的姨娘還是去年剛納的,年方十六,正值妙齡,其她在外頭養的、逢場作戲的鶯鶯燕燕不計其數,可不管再漂亮、再年輕的女人,都沒曲夢枝得寵。聽人說梁同康一個月裡有半數時間是在曲夢枝那邊過的,把梁家那一妻四妾給氣得喲……他們都說是守活寡。”林良說起這等風流韻事,眼都亮了三分。

“既然這麼寵愛,為何不給她個名份,哪怕是妾,也比沒名沒份的外室強呀。”霍錦驍不解問道。

林良挑挑下巴,意味深長道:“這你就不懂了,像梁府這樣的大富之家,家規繁多,後宅森嚴,梁同康那幾個妻妾,沒一個是好相與的,明爭暗鬥,為了爭寵和子嗣也死過不少人。這曲夢枝要是進了梁府,那都是要到主母身邊晨昏定省立規矩的,以她那得寵的程度,還不得被梁家那群女人給生吞剝了?所以說這就是她聰明的地方,做外室多好啊,梁老爺護著,宅裡一人獨大,誰也不敢輕怠她,就算背地裡把舌根嚼爛了,見了麵人也得客客氣氣叫聲‘夫人’。”

“大良哥懂得真多!”霍錦驍一副漲見識的目光崇拜地看他,又問,“不過你也沒見過曲夢枝,你怎麼知道那人就是她?”

“曲夢枝在兩江三港如今也是名聲在外。她在外宅進出都自由,跟著梁同康見過不少達官貴人,經曆過大場麵,她聰明學得快,沒幾年就已經得到梁同康信任,幫他應對生意場上的人,料理些瑣事,和那些普通的後宅婦人可不一樣。今夜能以女人之身押運梁家貨物至此,除了曲夢枝之外,不會有彆人了。”

“這麼厲害?她是女人呀,還那麼漂亮,梁老爺就放心讓她拋頭露麵?”霍錦驍恍然大悟,越發好奇起來。

“不放心也得放心哪,這曲夢枝來曆不簡單。”林良伸臂搭到她肩膀上,“曲夢枝是那位爺從島上搶來後送給梁同康的女人。”

他伸出三個指頭。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海神三爺?”霍錦驍馬上反應。

“哈。”林良不說對錯,隻給她意會的眼神,繼續道,“也不知是不是眼線,反正那位爺就愛往人身邊塞女人,已經打上祁爺的主意了。你說咱們祁爺也是,都二十有八了還不肯娶妻,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天仙才能讓他上心,島上的人都替他發愁呢。”

霍錦驍撓撓頭,二十有八?祁望比她大了整整十歲。

“那祁爺和曲夫人……是舊相識?”她想著剛才祁望與曲夢枝見麵的眼神,彆人看不清楚,她卻瞧得分明,那不是陌生人的眼神。

“我跟祁爺五年,沒見他們打過交道,你哪兒來這想法的?”林良不悅地瞪她,說曲夢枝可以,說祁爺就不行了。

“我那不是看咱祁爺風流倜儻,一表人才,這曲夫人生得貌美,兩人站一塊就跟戲文裡唱得一樣好,天作之合。”霍錦驍訕訕笑道。

“小子,戲看多了,少想那些有的沒的。”林良收回手,推她一把,“去,前頭叫人了。”

霍錦驍朝前望去,果見前頭開始分派人手,柳暮言正在尋他們,她忙拉著巫少彌前去。

船隊的水手隻負責將玄鷹號艙裡裝好的貨卸下運往其他船隻,空出的艙用來裝梁家的貨。曲夢枝來時帶了批人手負責將梁家的貨裝船,並沒讓平南號的水手碰這批貨,不過柳暮言負責船上倉庫貨物,梁家這批貨進了艙他要跟著清點,故卸下的貨裝到其他船隻時,他隻能交給他人看著。

“興才,玄鷹號上卸下的貨裝到玄甲和玄乙兩艘船,這是玄鷹號上原有貨物的冊子,你看著他們搬過去,仔細清點,莫要遺漏。這兩人是今天剛來的,不太熟悉船上運作,我讓他們給你搭把手,你也教著些,儘快讓他們熟悉。小景識字,讓他幫著登記造冊,阿彌力大,搬搬抬抬的重活就找他吧。”柳暮言把他的人拉到一旁,仔細叮囑著。

他的人不多,加上霍錦驍和巫少彌,也就四個人,比起徐鋒那頭三四十人的隊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叮囑過後,霍錦驍抱起厚厚的冊子,巫少彌拎著兩盞馬燈,一起隨興才去了另外兩處碼頭,再無二話。

————

夜晚的海風刮得又猛又涼,潮氣泛來,讓白天蒸籠似的碼頭變成了另外一個地方。搬動的水手腰上都彆著盞小小的馬燈,火光跟著步伐在碼頭上晃動,像海裡成群結隊出沒的螢火蟲。

祁望與曲夢枝站在棚屋外盯著人搬運,涼意襲來,曲夢枝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外頭涼,這貨怕要搬一晚上,你熬不住就進去歇歇,這裡我看著就成。”祁望淡道。

燈火下,曲夢枝的臉顯得寡淡,並無傳言裡那般冶豔,透著幾分倦怠。

“在這裡站著倒醒神,不礙事。”曲夢枝笑笑,轉頭看他。

兩人間還隔著一大段距離。

“一會廚子會送點心過來,夫人也用點吧。”祁望不多勸,麵無表情道。

曲夢枝點點頭,忽道:“老爺和我說這次來的人姓祁的時候,我就想到是你了。我們有六、七年沒見過麵了吧?”

“六年零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