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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26 字 6個月前

痛呼一聲被撞退了三步。

林良還沒動作,祁望先出了手。

“看也看過,這事了了。替我轉告雷二當家一聲,今日之事,祁某會記在心上。”祁望抖抖衣袖,又朝林良道,“等他給你磕頭認過錯再放他們走,記住了?”

林良大喜:“知道了,祁爺!”

祁望不再多說什麼,拂袖離去。

霍錦驍按著肩頭退到後邊,正看雷尚鵬的心腹滿懷怨恨地要給林良磕頭賠禮,跟在祁望身邊的小滿卻忽然過來。

“祁爺請你過去一趟。”

————

玄鷹號很大,甲板寬敞,風浪湧來,船也跟著輕微晃蕩,霍錦驍跟著小滿進了甲板上的望月房。

祁望已經倚在望月房的錦榻上抽起水煙。

霍錦驍望去,他手裡的水煙壺一看就是舶來品,琉璃製成的煙瓶上有人身魚尾的浮雕,極其精美,隻那浮雕半身%e8%a3%b8裎,露著女人的飽滿,看得她臉發燙。望月房裡有扇圓窗,海上的陽光穿進,照著祁望斜倚時半側的臉。他閉著眼,深吸口煙,緩緩吐出,白色煙霧在陽光下變幻升騰,他方露出舒坦的笑,這才睜眼。

她嗅到股夾雜著果香的煙味,沒想像中的嗆人。

“你就是被雷老二通緝的人?”他緩緩開口。

很多年後,霍錦驍都還記得和他的這一次見麵,他像海裡的鯨,藏得太深。

“祁爺說什麼,我不懂。”她當然不能承認。

祁望微笑,沒了在外頭時的冷硬態度。

“把衣服脫掉。”他用鷹隼似的眼盯緊她。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會死。

☆、留下

望月房裡一陣沉寂,傍晚的夕陽餘暉橘紅豔麗,打在祁望臉上,連陰影都鍍上淺橘的光,像是凝固的剪影,長相被忽略,隻有硬朗的線條與沉斂的眸。

他有雙狹長的眼,雙眼皮很深,眼睛不是特彆大,然而對一個男人而言,這樣的眼眸恰到好處,可以溫柔,也可以犀利,看不到儘頭,沒有年輕的棱角,像壇陳酒,甘冽醇香,入口灼喉。

看年紀,他比她年長不少,但應該未過而立,這樣的眼神於他而言,過分老辣。

以至於,在他麵前,霍錦驍覺得自己像少不知事的孩子。

他的耐性似乎不錯,見她不語不動,也不催她,繼續抽著水煙,吐出的煙霧繚繞在倉房裡,朦朧了視線。

“祁爺,你還想看我手臂上的傷?”霍錦驍收起在外頭時假裝出的恐懼,平靜問他。

目光相交,像場眼神的對決,誰都沒有退步。

霍錦驍開始往上擼袖子。她不知道他看出多少,不過直覺告訴她,他沒有看穿她的性彆,她對自己的易容有自信。

祁望慢條斯理地抽著煙,眼眸半眯,唇角輕勾。

轉眼間霍錦驍已經將袖子費力卷上肩頭,露出黝黑手臂。

“脫衣服比較省事。”他淡淡一語,擱下水煙槍起身,端起秦權壺就著壺嘴飲茶。

“都一樣。”霍錦驍將手臂橫展於身前。

右臂黝黑的皮膚上竟滲出一圈血來。

“你是怎麼辦到的?”祁望走到她身邊,饒有興致地低頭看。

霍錦驍左手手指往傷口處摳去,用力撕下一大塊皮膚狀的覆蓋物,底下的傷口被扯得血肉模糊,血水往外冒出。為防被人看出端倪,她用易容的東西蓋住傷口,隻是也不能細看。

祁望伸指從她額上刮下汗珠:“很疼?”

她深呼吸,不用再強裝無事,垮下臉道:“很疼!疼死了。”

易容用的皮膠不透氣,不利於傷口愈合,她又抹得厚實,傷口本就又癢又痛,先前在路上被人撞到手,剛剛又被人用力掐住傷口,傷口自然迸裂,往外滲血,還好對方被祁望唬走,再多看兩眼她也騙不下去。

“你倒老實。跟我說說,你怎麼弄瞎雷老二的眼睛,又毀掉他的容?”祁望問道。

“我前幾日來全州城給我妹子置辦嫁妝,避過他們進村搶掠的大劫,回去時正逢這幫禽獸洗劫完村子在海邊飲酒作樂。我學過點拳腳功夫,趁他們酒醉時下的手,可惜沒能報到仇,反而被他的魯密銃打傷。”

“他也被你傷得夠嗆。”祁望聽到“魯密銃”三字,眼眸輕輕一眯。

“他殺光了村中上下一百來口人,我隻要他一目半臉,便宜他了。”霍錦驍放下衣袖,想到村中慘況,恨意便跟著浮上心頭。

祁望把茶壺從嘴邊放下,眉色冷凝道:“他屠村了?”

“是。”她握緊拳,傷口的血沿手臂流下,順著拳頭滴落。

祁望看著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不知想到什麼,眼裡沒了變化。

“祁爺?”霍錦驍喚他。

祁望才又踱回錦榻坐下,漫不經心道:“知道嗎?我最討厭人家騙我,幸虧你老實,沒耍花招,否則剛才我就讓人把你扔到海裡喂魚了。”

“祁爺,那我能跟著你嗎?”霍錦驍見他要抽水煙,忙湊上前去替他捧起煙槍。

“有點眼力勁兒。”祁望接過水煙,將腿也抬到榻上,看到她去拿炭條,便又道,“你要試試嗎?

霍錦驍看著他伸到自己眼前的水煙槍,搖頭笑了:“還是您抽吧。”

“三口四%e8%83%b8,水迷煙醉,真不嘗嘗?”祁望勸她。

“不了,我服侍您抽就好。”霍錦驍把煙槍推送回他唇邊,笑眼明亮,適才滿懷恨意的人好像憑空消失。

他就著她的手抽了三口煙,才道:“你得罪了雷老二,我留下你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說起來我應該把你捆了送給雷老二才是,這樣還能落下個大人情。”

“祁爺才剛當著眾人的麵把雷老二的人趕跑,那叫一個威風凜凜,震懾四方,一轉頭又把我交出去,那不是自損顏麵?叫人看了笑話,笑咱們玄鷹號怕事好欺負。”霍錦驍見他抽著煙打開茶壺蓋兒瞅了兩眼,忙將桌上放的銅壺取來,往壺裡添水。

“咱們?你倒會打蛇隨棍上,逼我做好人哪。”祁望也笑了,舒坦地靠到榻後大迎枕上,“說說,你有什麼能耐?我這不留無用之人。”

“我會……”霍錦驍剛要回答,又被打斷。

“拳腳功夫什麼的不用說了,我這的人都會,不稀罕。”

霍錦驍心裡仔細想了想,有什麼是能叫他另眼相看的,片刻後試探道:“我看過《天星辨位》、《海象學》,懂些觀星辨航的皮毛……”

祁望眼睛一亮。

她覺得有戲唱,這兩本書可是航海的大學問。

祁望開口,果然是驚喜的語氣:“原來你識字?可會算學?”

“……”霍錦驍愣了愣,道,“會。”

“那好辦了,我這裡還真缺會識字算數的人。”

讀書人吃不了苦,會算學的人留在陸地上做個賬房先生,怎麼都比跑船要來得輕鬆,所以船上很難招到能識字,還會算學的人,柳暮言一直嚷著缺人,祁望都快被他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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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怎樣都想不到,最後竟然是因為自己認字懂數才被留下。

從玄鷹號上下來,她都想不通祁望的打算,其實對於留在平南船隊這件事,她沒抱什麼希望,不想祁望竟同意了。

心裡正犯嘀咕,碼頭忽然傳來陣喝彩喧嘩。霍錦驍抬頭看去,發現巫少彌雙肩各扛了五個麻袋站在人群中間,旁邊還有人往他肩頭丟麻袋。她剛才去見祁望,並沒帶著巫少彌,現下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幾步衝上前,她站到人群之後,看到旁邊圍著的眾人隻是喝彩,並無惡意,她便把擔心一收,悄悄地看著。大概是先前的經曆太不愉快,巫少彌極缺安全感,遇事便膽怯,也怕陌生人靠近,她正愁要怎麼改改他的性子。

“好!”林良看到巫少彌肩頭已經扛到第六袋米,忍不住鼓起掌來。

六袋米近兩石,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力量。

巫少彌已漲紅了臉,倒不是被重物壓的,而是他沒被這麼多人圍著喝彩過。

“好好好!”柳暮言與徐鋒並肩站在人群中間,不住捋著山羊胡,笑得眼睛都看不見。

“可以了,放下吧,小兄弟果然力大無窮,以後就跟著老夫吧。”見還有人要往他肩上扔米袋,柳暮言擺手阻止道。

巫少彌這才一彎腰,將米袋都扔到地上,隨手抹抹汗,看到人群之後的霍錦驍,忙跑上前喚道:“師父。”

“發生何事?”霍錦驍問他。

“他們……他們笑我們沒力氣,笑你瘦弱,我就……”巫少彌回道。他們說他沒關係,說霍錦驍就不成了,他生氣。

霍錦驍聽明白了,大概是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柳直庫來挑人,彆人笑話巫少彌和她太瘦弱,巫少彌氣不過就出手了。他雖然不擅言辭,卻有一身不知怎麼練出來的蠻力,連她發現時都驚訝,更遑論身邊這些人了。

“唉呀,徐老弟,我得謝謝你,難為你心裡還惦記著我老人家,竟然給我留了個這麼好的人才,多謝多謝。”柳暮言笑著向徐鋒開口。

徐鋒已經氣歪了臉,兩人搶人,他本是來看柳暮言笑話,想著趁機奚落他,不想竟挖出顆滄海遺珠,反倒隧了柳暮言的意。

“柳直庫且彆高興,這兩人是一起的,你收下這小子,另外那個自然也要留。這小子雖然力大,也就一個人頂兩人用,算來算去,也沒占著多少便宜。”徐鋒不甘心,便將話題引到霍錦驍身上。

總不至於兩個人都力大無窮吧。

“柳直庫,祁爺吩咐了,這位景兄弟識字,懂算法,就派在你身邊聽差遣了。”

徐鋒話才落,小滿就出來轉達祁望的話。

“哈哈哈。”柳暮言捋著山羊胡大笑,“一文一武,老頭子滿意了。多謝祁爺關照。”

徐鋒瞧不得柳暮言的猖狂樣,氣得甩袖就走。

“老夫柳暮言,是平南船隊的直庫,負責船上貨物,日後你們兩個就跟著我。我這裡活計沒徐鋒那麼重,隻有些規矩要守,不過今晚沒功夫說給你們聽,晚上要連夜卸貨換船,你們兩一會多吃點,才有力氣乾活。”柳暮言心情舒暢地走到霍巫二人麵前,和顏悅色說話。

“是,但憑柳老差遣。”霍錦驍拉著巫少彌一起乖乖向他行了禮。

柳暮言聽她說話客氣,又用了敬語,心情更好,轉頭就找林良:“大良,跟王廚子說一聲,給這兩小兄弟加點菜,記在我賬上。”

“行!”林良也很開心,霍錦驍和巫少彌是他找回來的,這回露了一手,他臉上也有光,又討好了柳暮言,更是高興,不由高看霍巫兩人一頭。

————

橘紅夕陽沒入海麵,月鉤升起,天星漸明。放飯的時間到了,碼頭地上坐滿水手。霍錦驍拉著巫少彌坐在岸邊,兩條腿都伸出岸外,捧著飯吃得開心。柳暮言交代之後,她和巫少彌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