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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50 字 6個月前

訪友,留她們自己更加自在,四人約在這裡碰麵,如今她們來了,孟乾卻未到。

“苦!”才飲了一口茶,霍錦驍五官就皺作一團,她挑了二十四味涼茶,那苦勁從舌頭發到喉嚨裡。

孟思雨“撲哧”笑出聲:“都和你說了苦,還作死,我這有冬瓜糖,你含一塊。”

霍錦驍擺手:“不用,苦後回甘也是種滋味。”

“你就犟吧。”孟思雨笑她。

兩人正互相打趣著,橋邊的官道上忽然傳來喧嘩,霍錦驍捧著茶碗站起,遠遠見到橋對麵人頭攢動,隔著橋都能看到黑鴉鴉的腦袋,正往橋這邊走來。

“有熱鬨瞧?”霍錦驍好奇道。

“兩位姑娘,可不敢過去。”茶肆小二提著銅壺正在鄰桌倒茶,聽見她的話忙來勸阻,“那是官府在押死囚。您二位嬌滴滴的小姑娘,沒得去沾惹那些晦氣。”

“死囚?”孟思雨嚇了一跳。

“那人犯了何事?”霍錦驍便問。

“奸/%e6%b7%ab/盜/殺!”小二壓低嗓道,“二位不是本城人吧?上個月咱們城發生了件轟動全城的凶案。”

“什麼案子,小哥給我們說說唄。”霍錦驍來了興趣,掏出三文錢遞給小二。

“多謝姑娘。”小二眉開眼笑接了賞錢,繼續小聲道,“這凶案發生在上月初十,那賊人見城南醬料坊黃家的長女生得貌美,起了色/心,趁夜潛入黃府……向黃姑娘下手,豈料被其妹發現嚷了出去,黃家人趕來,這賊人一作二不休,竟狠下殺手,將黃家上下八口人殺得精光,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姑娘你不知道,第二天上門的人隔著門板子就看到血從門縫裡流出……”

“噫。”孟思雨打個寒噤,挽住霍錦驍的手,“彆說了,怪嚇人的,大白天都瘮得慌。”

“所以說這賊人罪該萬死。”小二識相地改口。

“八口人?難道黃家沒有青壯男人?”霍錦驍聽著奇怪,賊人隻有一個,除非是逞凶鬥狠的武夫,否則如何有能耐殺死一家八口人,還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更何況……

囚車已押過短橋,從茶肆前繞往另一條路,車裡隻押著一人。那人穿著灰白囚服,蓬頭垢麵,囚服上血痕斑斑,身上布滿皮翻肉綻的鞭傷。車軲轆碾過路坑,囚車顛了顛,那人隨車歪到一側,臉壓上木欄,目光恰與霍錦驍撞上。

空洞的眼,毫無生氣,仿佛拿把錐子戳下,他也不知疼痛。

“有呀,黃老爺年近四旬,他兒子十八,家裡還有個幫工也死了。”小二便道。

“倒是奇了,這賊人瘦弱不堪,如何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霍錦驍蹙了眉頭。

“嗬,有何可奇的,這全州城裡宰白鴨的行徑早就不是什麼秘密,如今越發明目張膽。”鄰桌的食客忽拍案怒道。

小二臉了頓變,上前就要捂那人的嘴:“客倌休在這裡胡言,我這小本生意經不起折騰!”

“宰白鴨?”霍錦驍不解。

“錦驍。”

橋頭傳來孟乾聲音,霍錦驍瞧他來處正是囚車方向,便拎起東西奔上前。

“六叔,何為宰白鴨?”

孟乾目光正看著漸行漸遠的囚車,回過頭時神色極沉,獨眼之中隱藏風雷,聽她問及此事,便冷道:“你是個姑娘家,不該你知道的東西,不要亂打聽,跟我回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  咦,你們喜歡三爺?

☆、祁爺

更鼓打過兩響,全州城已然清寂。夜雲蔽月,除了偶有人家掛在簷下的燈籠之外,整條街都籠於夜幕之間,化作墨線灰影。孟乾身著黑衣,半伏著腰悄無聲息地從屋瓦上點過,過了兩幢房子後躍到幽深小巷裡。

“孟大哥。”守在巷中的人看到他壓低聲抱拳道。這人生得高瘦,像根竹杆。

孟乾忽揚手阻止此人開口,朝後喚道:“彆跟了,出來吧。”

那人一驚,往巷口張望去,隻見巷口處挪進個瘦小的男孩,穿著深色裋褐,頭發高高束著,身量不足,膚色黝黑,五官平平。

“什麼人?”那人立刻握住腰間佩刀,低喝道。

“六叔,是我。”男孩滿口清脆,像男人換嗓前的聲音。

“你跟來做什麼?”孟乾示意那人收刀,沒好臉色地瞅著來人。

“六叔要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霍錦驍笑眯眯進來,露出一口白牙,“六叔可是要去查白天撞見的宰白鴨之事?讓我猜猜,你現在是打算先查三港鹽商巨賈梁家的大少爺梁俊倫?”

從午間回客棧到夜裡,足有半日功夫,已經夠她打聽到自己想了解的事,孟乾不願意告訴她,她自有辦法從彆人嘴裡得到想知道的消息,何況宰白鴨並非隱秘。

孟乾有些詫異,仍冷道:“你知道什麼?胡鬨,快回去!”

“我知道何為宰白鴨。所謂白鴨,是沿海三港一帶的土語,權勢之人為避人命官司便重金買來貧苦之人頂罪,這些頂罪的人就喚作白鴨。今天囚車上坐的那個少年,是城南黃家命案裡的待宰白鴨,替罪羔羊。”霍錦驍道。

那樁命案並不複雜,案子早已查明,城中也都傳開,真正犯案之人乃是三港鹽商巨賈梁家的大少爺梁俊倫,人證物證俱全。可這梁家乃鹽商巨賈,不僅有錢,還與三港官員勾結,在沿海一帶可謂權勢滔天,這梁俊倫仗著其父權勢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上月初,梁俊倫偶遇黃家姑娘,動了色心,欲要強納為妾,黃家姑娘抵死不從竟惹怒這惡霸,這才有了初十那日強而未遂被黃家人發現,進而演發為滅口之災的禍事。

為了保下梁俊倫,梁家自然要想儘辦法,毫無疑問,這宰白鴨最為有效。

這事在全州城並非秘密,隻是官商勾結,上邊有人替梁家撐腰,這官司沒人敢管。

霍錦驍打聽得清楚,也知道孟乾的脾氣。獨眼孟乾雖是個冷麵閻羅,但在江湖上卻是個鐵骨錚錚的俠義之士,年輕時就曾為了從山匪手裡救回無辜百姓而冒死獨闖毒龍潭過,如今遇到這樣的事,他怎會不出手?

“孟大俠,這位小兄弟是?”孟乾身邊那人不禁問道。

“她是我世侄……”“女”字被孟乾給省略了,反正她易容成這德性也沒人瞧得出男女,回完話他又向霍錦驍喝道,“也是個好事的。你一個小孩子管這些閒事做什麼?沒得臟眼臟手,快回去。”

“世叔,我叫錦驍。”霍錦驍隻笑著朝那人打招呼。

那人忙抱拳謙道:“不敢當,我也是孟大俠晚輩,姓方,方九。”

“方大哥。”霍錦驍也抱拳。

“孟大俠,時辰不早了,我們不宜再拖。我瞧景兄弟身手不錯,多個人多個幫手,不如讓他留下。”方九見孟乾並無鬆口的模樣,替霍錦驍求起情來。他以為她姓景名驍,便以兄弟稱之。

霍錦驍自己倒不分辯,隻瞧著六叔笑。孟乾見她這模樣就知攔也攔不住她,心道這丫頭素有自己的主意,現在攔了,沒準回頭私自跟隨,反倒叫人擔心,還不如帶在身邊,便橫她一眼,點頭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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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巡檢與更夫,霍錦驍與孟乾由方九領著在幽僻巷間拐繞。這方九對全州城地形與巡檢司的巡檢路線十分熟悉,一路上都安全避過各種關卡,直達春鳥巷。

全州城清寂的夜到了這裡便換了麵目,巷中的夾道兩側各色宮燈一溜掛下去,依稀間有琴瑟聲與咿呀的唱曲聲在巷間縈繞。霍錦驍隱約意識到這裡大概是秦樓楚館之類的煙花地,不過又有些不同,夾道兩側都是普通的宅子,兩三進的院落,門楣尋常,並無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宅門外招攬客人,鶯聲燕語也似藏起般,隻露幾聲輕啼。

方九與孟乾已經躍過最近的牆頭,霍錦驍不及細想,腳尖點地,靈巧翻過牆頭,方九低聲讚了句:“好俊的功夫,看不出景兄弟年紀小小,身手不錯啊。”

霍錦驍笑起,小聲問:“六叔,方大哥,這什麼地方?”

孟乾道:“彆多問。”

方九卻回過頭來笑他:“景兄弟都這麼大了,遲早也會知道的,孟大俠也不必總當他是孩子。”

語罷方九又回答霍錦驍:“景兄弟,全州城的男人最愛兩個地方,疏影斜月燈不眠,暗香幽徑鳥啼春,說的就是斜月街和這春鳥巷。”

“斜月街?那可是全州城出名的煙花之地。”霍錦驍眼珠子轉起,大感興趣道。

“原來你知道斜月街。”方九頓時對她生出幾分親近,又神秘道,“斜月街倒是男人的好去處,不過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隻要是男人都去得,但這春鳥巷可不同了。你彆看這地方像是普通民宅,能出入其間的非富即貴。整個全州城的頭牌都在這裡,要麼是權貴的外室,要麼是世家或商賈用來秘訓女人之所。這裡邊的姑娘,除了要美之外,還要十八般武藝,那是真的銷魂,你沒試過吧……”

“夠了。”孟乾輕喝一聲,阻止方九再往下說。

方九隻能訕笑著遞了個“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給霍錦驍。

三人貼牆行到巷尾處,飛身藏到一棵大樹上,樹前頭就是春鳥巷最大的三進宅子,宅中長廊下掛著一排宮燈,將院子照得分明,小橋流水、亭台樓榭,雅致非常。

“到了。”方九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孟大俠,景兄弟,前邊就是梁家在春鳥巷的私宅,裡麵養了好些姑娘,專為招呼各處官員與顯貴。我打聽到今晚梁俊倫就在裡邊設宴款待海神三爺的貴客。”

“這事與海神三爺有關?”霍錦驍眸色一凜,問道。

“案子倒和三爺沒關係,不過那個白鴨是三爺送過來的。這位爺權勢滔天,在漆琉島上建了黑市,也做販賣人口的勾檔。梁俊倫犯的可是死罪,他又不知收斂鬨得滿城風雨,他老子怕買城裡的白鴨容易引起民憤,想要個陌生麵孔,所以托人請三爺幫忙,從黑市上買了個人回來頂罪,隻說是無惡不作的海寇,潛進城裡犯下案。梁俊倫今晚招呼的就是從漆琉島運白鴨回來的人。”方九一邊解釋一邊觀察宅中動向。

宅子裡除了往來的丫頭和小廝外,看不到一個護衛,倒也奇怪。

霍錦驍點點頭,不再言語。

雖然想救囚車裡的少年,但孟乾並非魯莽之人,為避免救錯人,他自要將此事調查清楚才能出手。今晚梁俊倫設宴款待海神三爺的人,席間難免談及此事,隻要能坐實他的罪行,確定少年無辜,孟乾才會救人。

“這宅裡有很多暗樁,都是好手,不易潛入。”孟乾掃視了宅子一遍,沉聲道。

“是,所以我打算往跨院的園子潛過去,那裡守衛最薄弱。”方九指向某處道。

“不能走園子。”霍錦驍盯著跨院冷道。

“為何?”孟乾問她,目前來看走跨院是最穩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