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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77 字 6個月前

下來。”孟思雨拿著柄拂塵走過來。海邊蚊蟲多,驅蚊香也不頂用,晚上都是拿拂塵把蚊子趕出帳子後,再把帳子掖實。

“我不累,還不想睡,你呢?”霍錦驍從床上下來。

“我也不睡,我還有些活兒。”孟思雨聽她說不睡,就將拂塵丟開,又去翻櫃子。

“這麼晚還要乾活?我幫你。”霍錦驍跟到她身邊道。

孟思雨從櫃裡取出篾籮,走到油燈下,將燈芯一拔,抬頭羞道:“不用了,這活兒要我自己做才好。”

霍錦驍湊過去一看,籮筐裡裝的是各色針線與大紅緞子,緞子已經裁好,上頭的圖案繡了一些,看得出來龍鳳雛形,針角細密,形狀靈活,繡功很好。

“你在繡嫁衣?”她笑開眼,在孟思雨對麵坐下。

“嗯。”孟思雨小聲應了句,“我娘說,嫁衣得自己繡,往後日子才幸福。”

“我替你分線。”霍錦驍便撚起繡線幫她。

孟思雨是這附近的美人兒,家裡替她相了門親事,對方是鎮上大戶人家的公子,家境殷實,模樣周正,脾氣也好。她悄悄地見過一次,記在心上,如今正是少女思嫁的最佳時刻。

“謝謝姐姐。”孟思雨拈針落布,聲音細細地與她閒話,“姐姐可定親了?你生得這般貌美,家裡必是替你尋了好人家吧。”

霍錦驍撚線的手一頓。

燈下孟思雨的目光溫柔,眉梢含嬌,恰似曲水鎮外盛開的桃花,不知怎地就叫她想起過去來。從前,她也這般思嫁。從小到大,她都以為自己會嫁他為妻,及笄之前,她也想過自己的嫁衣會是什麼模樣,也試著用拿劍的手拈針學繡……

可他卻離開了。

一彆兩年再見,不想又是匆匆一麵。

她離開的時候他還醉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也不知醒來知道她不在了,他會作何想法?

不過這人隻是順道回來雲穀,想來應該不難過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六一六一快樂。

☆、白鴨

日暮時分天際雲色如虹,海麵一改白日湛藍,被霞光染儘,觸目所及皆是橘紅的光芒,波紋湧動,像塊肆意鋪展的霞緞,而手最巧的繡娘,也繡不出這片虹光溢彩的畫麵。

霍錦驍盤膝坐在臨海的石岩上,放眼遠眺,隨著四周海風吐納,隻覺人要融進這片火燒般的天地之間。石岩之下就是海麵,浪湧撲到岩壁上,濺起一長串雪白浪花,水沫飛濺到空中,化成細雨落在她臉上,微涼舒暢。

她來此地已有些時日,六叔還不讓她跟船出海,她便每天到這裡熟悉水性,練習鳧水,修練內功心法。她一身武藝儘得父母真傳,身負數項絕學,其中尤以九霄劍訣為最,習自她父親霍錚,不過這幾天她練的卻是另一門功法——《歸海經》。

《歸海經》為當世奇功,修練不易。此功共五重,頭兩重為基礎,可助修練者提升七竅五感,行功時對外界敏銳度大大加強,夜可視物,遠可聞聲……她很喜歡這門功法,隻是可惜這功法越往後越講究天人合一,而凡夫俗子心存雜念,極易走火入魔,故她母親隻讓她修到第二重便她停止。

可最近到了海邊,她卻發現《歸海經》的心法竟與此地潮汐海瀾呼應,冥冥中似有聯係,一直以來停滯不動的感悟有破頸之機,她便又重新拾起。

體內真氣,似千水萬脈,終歸一海;天下萬物,同歸一源,不論生死苦痛。

同源而歸,同源而出,是為萬宗歸海。

這便是《歸海經》的法門。

————

石岩側麵是片沙灘,海沙綿密如雪,浪花拍岸卷來,此值漲潮時分,沙灘上的人都往回趕,早上出海的漁民也接連歸來。

“錦驍姐姐,大伯和我爹回來了,咱們回去吃飯吧。”孟思雨挽著小籃站在沙灘上高聲喚她,海風將她的聲音吹得遙遠。

“錦驍姐姐——”孟昭安怕霍錦驍沒聽見,拉長聲音叫道。

霍錦驍掐訣收功,緩緩吐儘最後一縷氣,縱身從岩上躍起。

“來了!”她揚聲回應,腳尖卻輕點地麵,人如鷗燕般平展掠出。

“砰”一聲,崖下海麵水花四濺,孟思雨和孟昭安看傻了眼,這人竟從那麼高的石岩上跳入海裡,而濺起半人高的水花落下後,海麵歸於平靜,霍錦驍不見蹤跡。

“錦驍姐……”孟思雨急得跺腳,那岩下水域有暗流,他們在海邊長大深諳水性,都不敢說跳下就跳下,如今可怎生是好?

“姐,我下水看看。”孟昭安拉住孟思雨的袖子道。他年紀雖小,水性在村子裡卻是屬一屬二的,那片海域他探過,雖險倒也不怕。

“這……”孟思雨麵露猶豫,孟昭安是家中獨子,若是出事家裡恐怕要大亂,但如今她去尋人來找霍錦驍已然不及,隻好咬牙點頭,“你小心些。”

孟昭安應了聲“好”,就往海裡走去,可才走了幾步就見遠處海麵陡起水花,一道人影自水中飛出,踏波而來。

“錦驍姐!”孟思雨和孟昭安又被驚呆。

霍錦驍渾身濕漉漉地停在二人身邊,她用掌抹了把臉,笑道:“昭安小師父,我的水性可要超過你了。”

這些日子他們玩在一塊已經熟稔,她的水性還是孟昭安給教的。

孟昭安孩子心性,立刻挺起%e8%83%b8膛不服輸道:“哪有,你離我還差得遠呢!不信咱比比。”

孟思雨放下心來,聞言狠狠剜了孟昭安一眼,罵道:“都是你這臭小子,鬨得錦驍姐和你一樣不安分,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姐,彆。你馬上要嫁人了,娘說你要溫柔些,姐夫才喜歡!”孟昭安馬上把母親搬了出來。

孟思雨俏臉大紅,更要擰他耳朵撕他嘴巴,孟昭安竄起來,怪叫著往回跑,孟思雨拎了裙子就追。霍錦驍絞著衣裳上的水,笑著跟在兩人身後回村。

————

路不遠,霍錦驍很快就回到孟家。孟思雨給她打了兩桶井水,霍錦驍衝洗後換了套月白的家常襦裙,長發絞乾拿銀簪鬆挽半頭,這才到院裡。夕陽儘沉,月色清冽,屋簷下掛的燈籠已然點起,孟乾和孟坤正在院裡拿炒過的花生米佐酒,孟奶奶早早吃過,坐在井邊納鞋底,孟坤媳婦正和思雨張羅飯菜,昭安已經上桌。

“嬸子,思雨。”霍錦驍打聲招呼上前幫手。

孟坤媳婦將她按在椅子上:“你彆動手,坐著就好。雨兒,陪你姐姐一塊坐著。”

孟家從孟奶奶到孟坤再到他媳婦,都是極疼女兒的人,家境雖然普通,從小到大卻也沒讓孟思雨受過多少委屈,如今霍錦驍來了,待遇更好。

“嬸,我來這麼多天,白吃白喝白住,你還不讓我出點力,下回可不敢來了。”霍錦驍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桌上菜香飄來,夾著濃濃酒味,她忍不住皺眉狠嗅,“好香,這是什麼?”

“瞧你說這見外話。老大待你如女,一家人你分這麼清做什麼?”孟奶奶耳力好,聞言就開口。

“就是。這是酒燉蟶子,純老酒燉的,一滴水都沒加。”孟嬸道。

“我教你剝。你先嘗嘗那湯。”孟思雨湊到霍錦驍身邊教起她來。

霍錦驍嘗口湯,眼睛頓時亮了:“好香好鮮,嬸子手藝天下無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孩子……”孟嬸被這馬屁拍得笑出滿臉花來。

不多時,菜肴均都上桌,各人圍住桌旁,說笑間用起飯來,孟乾喝了半壇酒,道:“我在全州城的金鋪給思雨訂了兩套頭麵,這兩天能取,明日我和錦驍進城去取,再給你們扯些料子回來,多做幾套衣裳。思雨大婚,咱家也不能叫親家小瞧了。”

孟昭安聽到要進城,馬上舉手:“我也去!”

話音沒落,就聽庭院外頭傳進清脆叫喚:“孟叔孟嬸,開門,我們來聽仙女姐姐說故事了。”

霍錦驍正剝著蟶子,聞言一抬頭,就望見木柵欄外的村道上已來了許多村民,站在最前頭那孩子阿勇,就是初進村時喊她“仙女”,要討做媳婦的娃兒,小大人似的。

“快進來。”孟嬸招呼著。

孟思雨早過去開門讓村民進來。

霍錦驍才來村子大半個月,就已和村民們熟絡了。村子偏僻閉塞,總共就五十幾戶人,村中沒有教書先生,也無娛樂,她白天會教這裡的孩子認字,講講各種典故,興致起來還能說書,彆說孩子,就連大人也喜歡得很,得空就湊到旁邊跟著聽,到後來為解這書癮,每到晚飯後,村民就相約來孟家,或抱瓜或帶酒,一定要聽霍錦驍說上幾段才痛快。

“去,把你伯的琴取來,今兒叫他彈曲兒。”霍錦驍擦擦手,推了把孟昭安。

孟乾話少卻彈得一手好三弦,在雲穀時就常奏,正好與她作伴。

“丫頭,你倒使喚起我來?”孟乾聞言略挑眉。

霍錦驍“嘿嘿”笑起:“難得有機會叫大夥樂一樂,六叔彆小氣。”

孟乾不予理會,稍頃昭安取來三弦遞給他,他飲儘杯酒,抱過三弦拔弄幾聲。

三弦琴聲喑啞滄桑,恰如海色滄滄,古老沉樸,奏出的曲兒自帶悲愴。“叮呤”一聲,霍錦驍執筷敲過裝水的陶碗,壓了壓嗓緩慢開口:“今天要說的故事,朝代人物均不可考……”

院裡掌聲響過後眾人全神貫注聆聽,院裡又安靜,隻得她一人眉飛色舞地說話,清甜聲音抑揚頓挫,道出書中故事,叫人沉醉。

她聽過很多故事,都是東辭說的,他口中詭譎莫測的江湖,到她這裡卻成了仗劍走馬的少年遊。不同的人,說同樣的故事,大抵都有不同的了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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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才亮,老牛脖上鈴鐺又發出清脆聲響,孟乾帶著霍錦驍去全州城取物,孟昭安非要跟,孟嬸尋思著孟思雨也要置辦些胭脂水粉,就讓她帶著弟弟跟著孟乾一道去了。牛車上的箱籠已空,霍錦驍、孟思雨和孟昭安三人坐在車板上好不快活。

牛車慢悠悠往全州城走去,中途在驛站歇了三宿,第四天午間幾人才到全州城。

全州城臨海,也名全州港,是東海三大港之一,肥田沃土,商肆眾多,甚是富庶。孟思雨和孟昭安兩姐弟難得進趟城,隻覺得眼睛都不夠使,恨不能把街上商鋪逐一逛遍才痛快。孟乾見兩人高興,索性挑了家上好的客棧,讓他們在城裡住上兩天好好樂樂。

一逛就是兩天。

海城夏日炎熱,陽光灼人,巷口橋邊的老榕下茶肆幌子迎風飄揚,幾張方桌幾把矮杌,長嘴銅壺上貼著茶名,甜的有茅根竹蔗,苦的有二十四味,鍋裡還熬著綠豆湯,一碗不過三文錢,往來的行人走累了到這裡歇腳吹風,喝上一碗,倒是舒坦。

霍錦驍拎著大包小包和孟思雨要了兩碗茶歇腳,她們逛的都是女孩家的東西,孟昭安不耐煩,就跟著孟乾去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