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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謙南說話毫不客氣,嫌她自找麻煩:“你跟著應朝禹瞎蹦躂個什麼?”

溫凜好歹剛受重傷,心裡有點委屈:“他說會教我的啊。”

楊謙南嗤道:“他那種人哪會仔細教你,隨口指點兩句就緊顧著自個兒玩。”

溫凜說也沒有,“旁邊也請了教練。是我自己沒學好。”

楊謙南無話可說,嘁了聲。

溫凜小心探出她無法伸縮的脖子,模樣滑稽地問:“你會滑雪嗎?”

他說沒滑過幾次。

她開開心心說那下次你陪我一起去,在旁邊教我呀。

楊謙南真想把她腦子敲開瞧瞧,忍無可忍地譏誚:“你還真有膽,還打算再去?”

那是2010年冬,她度過人生第一次生死關頭。

楊謙南是真的寵她,給她在學校最近的位置租了間兩居室,配一個家政阿姨做飯打掃,偶爾發訊息也是噓寒問暖,問脖子好點沒,阿姨做飯合不合口味。溫凜一並都說好。

隻是他很少親自來看她。

好像端坐床頭照顧人,這事他天生做不來。

他隻會隔著電子信號,隔著通訊磁波,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帶點疏離地關心,你還好吧?

她總是把頭點得很滿,說很好,很好了。

顧璃那會兒幫溫凜瞞著她家裡,每天心理壓力非常大,不敢在宿舍多待,生怕接到溫凜她媽的電話。她沒了溫凜又活不下去,隔三差五來公寓蹭飯,美名其曰怕溫凜寂寞。

吃飽了又翻臉不認人,放下筷子就開始罵楊謙南,說:“他什麼意思啊,真把你當二奶了,找間房子金屋藏嬌就完事了?你沒看到剛才那阿姨看我的眼神,總覺得陰測測的。”

溫凜說你小聲點,阿姨聽得到的。

顧璃氣得敲碗:“你就真一點不生氣啊?”

溫凜隻顧研究那隻湯碗,眉眼溫柔地問顧璃:“你看這湯好喝嗎?楊謙南說這個阿姨是江蘇人,江浙菜做得很好的。”

顧璃板著臉說::“江浙菜做得好有毛用?你是江浙人,又不一定愛吃江浙菜。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吃辣的嗎?他隨便找個保姆來糊弄你還當寶了。”

溫凜搖搖頭說不是的,“我現在身體沒養好,醫生說要忌辛辣,趁機換換口味。正好他也愛吃江浙菜的。”

顧璃一翻白眼說:“敢情是他自己愛吃?”

溫凜好像完全聽不出這是句諷刺,笑眯眯地說:“楊謙南嘴挑,他說好的東西不會太差的。”

顧璃一口魚湯反上胃,從此就不太愛去公寓找溫凜,寧願自己在宿舍囤兩袋牛角麵包,吃糠咽菜也不想理這二缺。

溫凜也覺得自己挺二缺。可是不當二缺的話,日子就未免過得真寂寞。她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她就這麼自娛自樂,一邊養傷,一邊做公司的年終報告,所有學位都得念,刻苦得不像個病號。

跨年夜那天,她獎勵自己,很早就睡了。

其實那是平凡無奇的一年。

楊謙南坐在應朝禹的跨年局裡,覺得這群人年年都沒什麼兩樣。他依常在角落坐到零點,市區不知哪裡放起了煙花。天幕上霞光映人,聲勢浩大,是市政府批下的煙花表演。

他多喝了兩口酒,多看了兩眼煙花,頭暈目眩待到淩晨快一點,心裡始終覺得不踏實。於是沒和旁人打聲招呼,悄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北京冬天零下十度的夜,車窗上都結霜。他用鑰匙找到自己的車,門鎖唰地一聲彈開,他卻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沒坐上去。

改攔了輛出租,叫去溫凜的公寓。

楊謙南統共沒來過幾趟,也是走到樓道口,才發覺自己沒留一串備用鑰匙。

她學校這一片就沒什麼像樣的樓盤,這棟公寓樓零幾年建起來,已經顯舊。

過道的牆漆麵粗礪,他靠上去給溫凜打電話。

楊謙南打電話從不狂轟濫炸,都是打一個,響幾下沒人接就按掉,過十分鐘再碰運氣似的打一個。不為吵醒她,就為看看她有沒有正好起夜。

要是沒有,他就走。

溫凜開門的時候,他正第一萬次想走。

她應該還是被吵醒的,但一點脾氣都沒有,局促地扯扯肩上的睡衣,說:“你乾嘛呀?大半夜不打一聲招呼過來,我要是沒醒呢,沒醒怎麼辦?”

楊謙南心道沒醒他當然就掉頭走了。

可他什麼也沒說,把手機揣進褲兜裡,慢慢側過來。

深冬歲餘的樓道裡,楊謙南也不知站了多久,修長身量背對寒夜,斜倚在窗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拓。他勾勾嘴角,說:“我這兩天沒什麼事,正好過來看看你。”

溫凜眼底波光粼粼,泛起狡黠笑意:“我這兩天也沒什麼事,就在想,你會不會來看看我。”

她的眼睛在夜裡可真亮,像融了兩條清溪在裡頭。

楊謙南望著這雙眼,長吸了一口氣,僵冷四肢好像在須臾間通體舒泰。

他心裡想,這趟來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章寫出來之後感覺意見挺大的。

怎麼說呢,翻回去第一章,他們倆從相遇那天起,就不是什麼意外,不是什麼電光石火浪漫戀愛。

誰愛上一個人,不考慮對方的長相性格家境啊……

一開始大家都是這些元素堆砌起來的一個符號。

相處久了之後,這些符號才被慢慢剝掉。

你就是你了。

再壞脾氣,我也在你手掌心的。

2011年了。一個新的開始。

第33章

顧璃再一次來公寓的時候, 魚湯已經不是溫凜一個人在喝, 而是有人在喂了。隻不過不是楊謙南喂溫凜,而是溫凜盛滿一小碗, 拿勺舀到楊謙南嘴邊,眼眸裡桃枝斜逸:“要不要我喂你呀?”

幸好楊謙南沒真的喝下去那一口,不然顧璃可能會被這股喧囂的春風刮跑。

她來之前早就有所耳聞,溫凜整個元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和楊謙南一起窩在他們的愛巢裡,天天玩賭博軟件。她偶爾打來一個電話,溫凜接起來第一句永遠是“你等一下啊,我打完這一局”。顧璃勸她出來走走, 說你成天悶在家裡, 都在乾嘛啊?溫凜總是閃爍其詞,說都不太健康,你要聽嗎?

顧璃氣得七竅生煙——想溫凜從前,溫良恭儉,年年拿國家獎學金的人,就這樣跟著楊謙南一起成天黃賭毒,他午夜夢回, 良心不會痛嗎?

但來的這一天她有求於人,氣焰先短一截,隻能一忍再忍,等他倆演完這出郎情妾意再說。

“……咳。”顧璃終於等得不耐煩,敲敲大門。

溫凜脖子上還戴著頸托, 隻有一雙眸子轉過來,居然還挺驚喜:“璃璃,你來啦。你晚飯吃了嗎,要不要一起來吃點?”

顧璃頭搖似撥浪鼓,說不用不用,我就是來……抄個作業。

她從包裡抽出一遝A4紙,強自鎮定:“凜凜你傳播理論的作業寫完了嗎?”

溫凜說寫完了,然後側過身子,去夠沙發上的包。

楊謙南擋住她肩膀,把人柔柔推回去,說:“我來。”接著勾住包帶,順順利利幫她整個拎了過來,放她腿上。溫凜包著個頸托,微笑著瞄他一眼,然後弧度僵硬地低頭翻找。

找出來,她縱覽了一遍,問:“你哪道題不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顧璃像地下黨接頭似的,鬼鬼祟祟避開楊謙南,拿著她那一份過去對答案。

她們倆湊一塊兒講題,像兩個高中小姑娘。楊謙南就在一邊,遊手好閒地點一根煙,望望風景。

餐桌正對著窗,從公寓樓望出去,能鳥瞰不遠處的R大校園。倚湖的那一幢就是溫凜她們的學院樓,用紅色楷體字書“新聞與傳播學院”七個大字,沒在傍晚時分的昏暗天色中。

楊謙南磕了磕煙灰,桌上攤著她們的作業紙,他隨手拿起一張看,對著念:“舉一個高語境的例子——今夜月色很美?”

顧璃才發現他拿的是她做了一半的作業,羞憤道:“那是我的!”

楊謙南暢懷地笑,繼續念:“在高語境下等於……我愛你。”

“啊——!”顧璃咆哮著奪走了她的作業,抱在%e8%83%b8`前,“你沒事搶人作業乾嘛?!”

楊謙南當她是空氣,涎皮賴臉靠到溫凜肩上:“你們新聞係平時就學這些?”

溫凜無語地嗔怪:“你姑父是我們院長,我們學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哦——”楊謙南從口袋裡抽出個手機,通訊錄從L往下翻,說,“那要不要我打電話喊他來,幫你們輔導一下作業。”

溫凜蹙起眉,一陣好笑,又怕他真做出這事來,作勢搶他的手機:“你彆鬨了!”

楊謙南輕易躲開,真撥出去一個電話,貼在耳邊,“一家人嘛,幫個忙應該的。”

她終於受不了,把他撲在沙發上,掛掉他的電話。楊謙南絲毫不抵抗,順從地被她壓著,笑得以拳掩口,一連串咳嗽。溫凜看著他,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手慢慢地垂下來,“你少抽點煙吧。北京冬天這麼乾,你最近咳嗽越來越厲害了。”

楊謙南把她攬進懷,寬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指節,眼梢輕佻地吊起,“喲,小姑娘現在厲害了,連煙都不讓抽了。”他旁若無人地貼著她的耳垂,微熱的氣息沿著她頸際溜下去,“怎麼管這麼嚴呢,嗯?”

他倆對視那模樣,顧璃這輩子也忘不了。

從此之後溫凜問她到底為什麼那麼討厭楊謙南,顧璃都會想起這個場景,皺著眉說,因為我知道,楊謙南是真的愛你的。可是他這個人就隻能做到這了。你恨嗎,氣嗎,罵他一萬遍也沒用。他骨子裡是那副死樣子,天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必須得承認,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命好到,連愛都不太需要。

可是溫凜卻覺得,這怪不了楊謙南。

在愛她這件事上,他或許已經儘了最大努力。

隻是他的方式看起來,總是不太尋常。

那是一月中旬。

考完期末,溫凜推遲了回家的時間。顧璃和她一起報了托福考試,但由於複習不周,居然臨陣脫逃,回家過年去了。溫凜無可奈何,隻能自己一個人上考場。

考點在北師大,離她的住處不近,考試又在一大早,八點多就得入場。

溫凜考慮再三,決定去考場附近開間房備考。

楊謙南聽說之後,又說他那天晚上正好沒什麼事,可以去陪她。

“你從出生到現在,哪天有什麼事啊?”溫凜拿他總是毫無辦法,隻能好言相勸,“我報一次名很麻煩的,你讓我安安生生考完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楊謙南不解:“我去了你就不能考了?”

溫凜哪好意思說穿,乾瞪著他:“你要……什麼時候不可以啊。就一晚。我住過去就是為了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才有精神考啊。”

楊謙南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