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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拂在身上隻覺涼柔。

出浴室時,門口的幾凳上還是被擱了毛巾衣物,疊得方平。桐姨顯然悄悄回來過。

睡衣應該是楊靳瑤的,溫凜穿不慣,乾脆沒穿,係一條浴巾在身上。

洗淨出來一看,楊謙南果然已經睡熟了。勻調的呼吸蘊著酒氣,不太好聞。

她不太想伺候他,縮在床的一角想就這麼嘗試睡著,然而屢屢未成功。他斜占了個位置,這床又硬得她認生,抱著膝蓋枯坐了一會兒,隻得起來。

溫凜摸進楊謙南的褲子,偷來一包煙。

這動作彆一般刺激,她能摸到他一塊襯布之隔的大腿,男人鬆弛時的肌肉依然緊實,觸之溫熱。她膽戰心驚,擔心將他弄醒。然而沒有,她駕輕就熟第二次,把打火機也順了出來。

溫凜有點得意。

也不知是不是命。她從未買過煙,唯二碰過的兩包,都是他的。

楊謙南對煙沒有專一的嗜好,這次換了一個牌子,不過味道依然偏淡。

溫凜推開窗戶探半個身子出去,才敢點煙。

青橙火苗在夜風中曳動,點燃白色的煙身,像冷風中的一卷紙錢。

溫凜夾在兩指間,看了好一陣。空氣裡飄著淡淡煙氣,焚著荷香。她手中點滴猩紅藏在灰燼裡,細腕擱在黑色窗框,回身看楊謙南。

他靜靜睡著。

月色淡攏紗,她心口如同剛灌了水的麵粉團,軟得不成形狀。

溫凜抬手吸了一口煙,連聲嗆咳。

咳嗽聲很沉,像被什麼重物壓著,一直不得解脫。

溫凜眼睛刺激得發酸,兩手撐著窗框忍耐,連著試了幾口,直到一聲未嗆,她如靈魂得到解救,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

綿綿薄煙,四散在月光之下。

樓下仿佛有人走過。溫凜嚇得把煙藏進屋裡,探出去張望。卻隻見濃濃夜色,有蟲點上荷塘水麵的草杆,未見有人。她這才鬆一口氣,靠坐在沁涼矮窗下。

這一夜也不知想了多少東西,後半夜疲乏,她把楊謙南往裡推一點,在床沿屈就,一合眼居然睡著。

醒來的時候,楊謙南已經起了,剛洗完澡,擦著頭發看她。

他沒穿上衣,身上散發著剛剛沐浴過的熱氣。溫凜一看便知不好,想將被子重新蒙上。

楊謙南衝她低低地發笑:“彆藏了。哪一塊我沒看過?”

她睡前把浴巾扯了,以為那樣屈就,隻能打一個盹,沒想到睡到天亮。

溫凜正懊惱,楊謙南跪上來掐住她下巴,嗅了嗅:“一股煙味。”

小姑娘心事挺重,還找煙抽。

溫凜下意識皺眉:“你好意思嫌棄我?”

他展顏大笑:“不嫌棄。來,來,親一個。”

溫凜擋住他的嘴唇,擋了條裙子在%e8%83%b8口,飛快下床。

她洗漱穿戴停當,就要推門出去。

楊謙南半靠著床嚇唬人:“不要亂跑。我奶奶身邊的警衛配槍,裡麵都上實彈。你一個生臉跑出去,人把你擊斃了算誰的?”

他滿嘴跑火車,真以為她三歲?

溫凜回頭瞪他一眼:“那就開槍好了。反正我遲早要死在你手上。”

楊謙南是把這句當情話聽的,頗為受用地過來抱她,啞聲道:“是麼。我是怎麼把你弄死的……”他的手在她腰下遊移,發出個曖昧的尾音,“嗯?你說說看。”

溫凜掙脫他,跑上曲折回廊。

回廊儘頭是飯廳。

早飯是和老太太一起吃,他們都很規矩。

溫凜才發現他奶奶有阿茲海默症,不怎麼認人。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飯吃到末尾,老太太從輪椅裡抽出一本七八十年代的工作冊。

平整如新的黃色簿麵,翻開來,每一頁都歪扭記著幾行字。

老太太翻到中間,讓桐姨拿給楊謙南看。

兩條橫線中間寫著他和楊靳瑤的大名,老太太在底下畫“正”字,記錄他倆來的次數。

楊謙南一年就隻有兩畫。楊靳瑤回國一個月,已經畫了三道。

老人家錯把溫凜認成了楊靳瑤,雙手把她的手攥在掌心,緊握著砸了一下,擲地有聲:“還是瑤瑤乖哦!”

溫凜指節磕得生疼,表情都變色,卻不忍心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老太太借著楊靳瑤,把她孫子批評了一通,就差給溫凜簪朵小紅花。楊謙南從未這樣聽話,目光像長在了碗裡,絕不回嘴一句。最後桐姨收拾飯碗,老太太趁他不備,還給溫凜塞了個紅包,讓她中秋節買月餅吃。

溫凜出門偷偷數了數……究竟上哪買這麼貴的月餅?

楊謙南隨後跨出飯廳,見她鬼鬼祟祟,探過去瞧,把溫凜嚇了一跳,手不聽使喚,猛地把紅包藏在身後。當著人家的麵數錢……太丟份了。

結果楊謙南的解讀比這還過分,張口便來:“你收著就收著,藏什麼?我又不會搶你的。”

溫凜臉都在發燒,氣得把紅包推他懷裡:“誰藏你紅包了!你拿回去。這錢是給你表妹的,我才不拿。”

“楊靳瑤背著人偷偷給老太太的本子加筆畫,當我不知道?”他皺著眉還很不忿,“她回國就一個月不到,成天不知在哪浪,來過一趟不錯了。真有出息,偷她姥姥的鉛筆。”

溫凜怔住:“……真的?”

“你看我奶奶像是能記住她來過幾次的人嗎?正字學得還挺像樣,邊畫邊抖。”楊謙南越說越來氣,把紅包拍她身上,“拿著。楊靳瑤作弊,配不上這錢。”

“……”那她也不好收這錢啊。

楊謙南眉頭舒展,忽然話音一轉,深眸含笑:“奶奶大不大方?想不想讓人當你親奶奶?”

溫凜惱羞成怒,想把紅包再拍回去。楊謙南及時阻止:“讓你拿你就拿著。”把那厚厚一疊按在她%e8%83%b8口,順手還揩了把油,笑眯眯說,“反正遲早要給。”

他說完就伸著懶腰走了,溫凜也不好意思往口袋裡裝,像捏著個燙山芋。

掌心滾燙,一直燙到心尖。她也不知心口這綿熱是為了什麼。

明知是假的。

楊謙南還穿著一套睡衣,閒閒地在院子裡散步,帶她逛去西院荷塘。

白天來看,這三畝荷塘更為壯觀。花崗岩砌的池邊,簡樸複古,像農家小院。然而舉目望去,卻是千盞秋荷。

楊謙南帶她往深處走去,說他奶奶年輕的時候愛荷成癡,老了之後買下京郊這塊地種荷花,動工兩年才落成。可惜沒看上幾眼,人就得了病。

溫凜問:“那你爺爺呢?”

他忽然笑起來,說:“可能是不喜歡荷花吧,畢竟花有很多。”

她大致聽懂,表情尷尬,好像不該問這麼深。

那日涼風陣陣,他們同時向碧塘深處望去。

秋分時節,這畝荷塘也不知是如何將養,竟有一枝粉荷尚未謝,孤零零地掩在恢恢綠網之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名叫:【巨型違章建築一日遊】

明天去考駕照,今天光顧著刷題了。後天再雙更。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有證的司機,希望大家祝福我。

第30章

那天夜裡, 溫凜做了個夢。

她夢見楊謙南跳下去, 把那枝荷花摘給了她。她站在池邊氣急敗壞, 說池子裡就剩這麼最後一朵荷花,你還給它摘了, 你奶奶怎麼還沒把你從族譜上除名?

楊謙南半個身子浸在水下,擎著花蓋說, 你就說它好不好看吧。

她不說話。

他說, 那我扔了。

溫凜連忙搶下來說彆, 然後蹲在池邊,把它化作一盞蓮燈, 小心翼翼地順著水波送走,忍不住惋惜:“人家作為一朵荷花,得多努力才開到了九月末啊, 你就這麼把人給摘了。”⑥思⑥兔⑥網⑥

楊謙南笑她似林妹妹葬花, 說:“本來也就這幾天謝,讓它發揮下餘熱。”

溫凜還是心疼, 轉念又說,“你從水裡起來。泡這麼久該要著涼了。”

他說:“這不是在給你的花賠罪呢麼。”

她說:“彆耍嘴皮子,快起來。”

他說:“那你拉我上去。”

溫凜清醒地想著,她就這點力氣,拉他一下還不得自己栽進去?可是夢裡的自己不受意識控製似的,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拉。

三畝荷塘頃刻化作十裡霜江,她栽下去,身旁空無一人。她無止境地下沉, 沉不到底。

夢中飄來一段芰荷香,秋風裡帶腥,將她驚醒。

醒來才發覺,是電話響了。

緒康白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楊謙南帶她去了楊靳瑤的送行宴,上來就說恭喜,正式坐上了正宮位子了,“是不是該請我吃個飯,溫總?”

溫凜驚魂未定地擦著虛汗,被他叫得一陣好笑,說:“再請你吃飯,我另外半條命也沒了。”

緒康白惡劣地促狹:“喲,玩兒這麼大?”

看這一個個的,掀開皮囊瞧骨相,其實都一副德行。

溫凜也是要臉皮的,肅聲警告:“你再貧嘴,咱倆的交情可就儘了。”

“彆。”緒康白清朗地笑,一語雙關,“咱們倆這麼優秀的合作夥伴,儘了多可惜?”

他打電話來其實有正事。

溫凜的公司步入正軌之後,不再滿足於小作坊式的內部消化,瞄準了更廣闊的品牌營銷市場。緒康白為她牽線搭橋,幫她進了一家知名品牌的廣告競標。

“我就幫到這。”他說。

溫凜連忙跪坐在床,喜道:“足夠了!”

“有信心?”

“沒信心。畢竟和業內知名公司比,沒什麼競爭力。”溫凜說,“拿不到獨家合作也沒關係。我的目標是成為他們的合作方之一,吃一小塊蛋糕就夠。畢竟單新媒體營銷這一塊,沒有幾家公司能拿出比我更好的方案。”

緒康白說:“這叫沒信心?”

她訕訕道:“確實沒有多少啊……”

“行了。”他笑著打斷,語氣透著頑劣,“成事之後請我吃飯。你自己搞定楊謙南。”

他們這些人,都有點唯恐天下不亂。

溫凜就這樣在眾人的調侃和觀望裡,度過了一段平靜安然的日子。

那時蘋果公司剛剛推出令它聲名鵲起的iphone4,楊謙南趁它在香港發售,換了個新手機。一周裡有三四天,她走出教室,就看見他等在階梯教室外的長凳上,玩一個博`彩app。

這款應用的界麵十分簡陋,乍一看像最原始的紙牌小遊戲。楊謙南在上麵壓21點。

玩的是現金。

有時候她的教授拖堂拖得久,她就百無聊賴地轉著一支筆,心想時間就是金錢,就這會兒工夫,外頭那位應該又輸出去好幾頓晚飯。

等到終於放課,溫凜第一時間挎上包出去。

她有點小農思想,看見他又亂抽牌,劈手把手機奪過來:“你算不算牌啊?對麵UP牌那麼大還抓兩張,大概率爆了,你跟著抓什麼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