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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瞥瞥溫凜的脖子,揚眉,“舅媽這條項鏈我問你要了多少次?小氣。”

楊謙南落座嗤她:“黑鑽戴你脖子上,那還能顯形?”

“——表哥!”

溫凜緊挨著楊靳瑤坐,他們兄妹一唱一和,屋裡其他三個人都開懷大笑,可她卻像個局外人,異常沉默。

莫名想起初初那次跨年夜唱歌,兩個女人在廁所裡說她閒話,有一個把她認成了楊謙南的妹妹。另一個誇張地嘲諷:“怎麼可能!你見沒見過他妹妹?肯定不長這樣!”

“臉有點像。”

“哪兒像啊——”

……

如今看來,確實一點都不像。

這事甚至無關長相。

楊靳瑤身上那股天生的無畏,坦然的造作……她這輩子學不來。

溫凜百無聊賴地望著落地窗。

夜幕四合,可惜了好景色。

楊靳瑤顯然做過功課,拉住溫凜閒聊,從名字到身份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明知故問:“聽說你是我爸的學生?”

溫凜說:“……我上過陸院長的課,不算是弟子。”

“以後乾脆跟著我爸讀研,就是學生了!”她像在完成什麼任務似的,顯得格外親昵。

溫凜剛端起一杯茶,嗆咳一聲。

楊靳瑤麵露尷尬,連忙給她遞紙巾,說:“你彆生氣啊,我不太會說話。我哥說你很厲害的,自己創業,應該就不讀研了吧?”

溫凜衝她搖搖頭,也不知道是搖哪句。

但她很擅長圓場麵,溫溫和和地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你和陸老師不太像。”

楊謙南袖手坐在一角看熱鬨。楊靳瑤惡狠狠斜他一眼,對溫凜卻親和,笑容粲然:“你不要見怪。他們都這麼講的,說我跟了我媽媽姓,就沒怎麼繼承到我爸的基因。”說完向房間裡其他人看去,仿似在求助。

溫凜配合地彎了彎唇,看向她口中的“他們”——

錢東霆不太理會她們,在喝一盅湯。

倒是另一個男人幫襯著楊靳瑤,雙手相握,笑嗬嗬地說:“你自己出去喝洋墨水,就攛掇人家跟著你爸讀研。”

溫凜才發現自己見過這個男人,在賭場裡一起玩過一晚,但印象不深,隻記得姓傅名籌。

楊靳瑤像被他啟發,說:“對哦,你是不是也想出國?”

餘光裡,楊謙南向她瞥了一眼。

溫凜抿了口茶水,輕輕點頭:“嗯。”

話題就此截住了。楊靳瑤問她這個專業是不是要讀Journalism,她說不是,應該會去念unication。就此冷場,沒人再問。

楊謙南也收回了目光,神色不見異樣。

熱菜上桌,他們一群兒時好友,聊的都是他們上下幾輩人的事。

溫凜發現他們的圈子內部也分層。譬如錢東霆和傅籌,雖然主業一個做金融一個從政,天差地彆,但共同點是都不太和應朝禹他們廝混。今晚的人數雖然很少,但聽得出來他們私交甚篤,能聊一些推心置腹的話題。

楊謙南遊離在這些圈子中間,去哪都不太說話,一口一口喝酒。

默然聽了一頓飯,溫凜總算了解到,屋子裡另一位女性是傅籌的老婆。兩人是大院裡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已經領了證,明年就要完婚。

話題不知何時飄向他們倆,楊謙南給他表妹講傅籌小時候的糗事:

“那會兒他老婆才上小學,他覺得大院門口的包子鋪好吃,天天早上六點買回來,探監似地給人送去。這麼送了一個月吧,小姑娘受不了了,委婉地對他說,「傅籌哥哥,我以後能不能不吃包子了啊?我媽媽說了,我要是再倒掉她給我做的燕麥粥,她就要生氣了。」”

楊靳瑤捂著嘴笑得肚子痛,大聲說:“真的啊?你就是這麼追到姚馨姐的啊?”

傅籌擺擺手說:“彆提,彆提。”

溫凜都跟著,暗自笑了一聲。

那天是楊靳瑤放假結束要回美國,一群哥哥姐姐給她送行,氣氛很熱絡。晚餐之後他們幾個去泡溫泉,楊謙南喝多了酒不能泡,帶著溫凜連夜回程。

他醉得瞳孔都散了,非要上駕駛座。

溫凜對他沒有好臉色,拉住人訓斥:“你是有十七八條命還是怎樣。這裡不是有很多房間嗎?睡一晚算了。”

楊謙南狐狸似的朝她笑,說:“你想跟我睡?”

她一直不肯借坡下驢,楊謙南哄了兩天也累了,倚在車門上故意刁難她。

溫凜想說房間那麼多,她難道還不能自己開一間。但見他執意要走,又無奈地回頭,想看看這地方提不提供代駕服務。

不料就猶豫了一會兒,楊謙南發酒瘋,把她推上了駕駛座,自己也擠上來,說:“我不能開。你開。”

溫凜一看就不會開車,在他身上掙紮:“你放我下去。真不要命了?”

楊謙南擰開車鑰匙,車子一下發動。

溫凜一驚,手被他按在方向盤上。

楊謙南酒氣熏熏地抱著她,下巴靠她肩上癡笑,說:“命就一條,交給我們凜凜了。”

溫凜心裡惱恨,騎虎難下。發動機越來越熱,她鑽了個空子想逃走,楊謙南一把把她撈回來,說:“你不開,咱們今晚就睡這了。”

她咬牙切齒,回瞪他說:“楊謙南你彆後悔。”

停車場是一片山坡,一條水泥小路,能望見遠處橫臥在夜色裡的野長城。

溫凜坐正身子,惡狠狠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楊謙南隨著慣性向後一拋,撞在車座上,頭昏腦漲。

一挑眸,後視鏡裡溫凜麵色冷然,蹭蹭楊謙南,催促:“你過去。”

“過哪兒?”

“副駕駛,還能哪。”

楊謙南緊緊扣住她的腰,說:“不要,我就在這。”

溫凜被他抱得方向一歪,險些撞上護欄,下唇都快咬破:“待會兒該遇上交警了。”

“你連個駕照都沒,怕什麼交警。”

溫凜恨得牙癢,心想她就是因為沒有駕照,所以才怕交警。

楊謙南麵上毫無懼色,仿佛真有十七八條命,一邊指揮她開,一邊悠閒調侃:“你挺有天賦的麼。以前是不是學過?”

“練過一陣。”溫凜說,“高三畢業的時候沒事乾,在家裡報了個駕校。”

“那怎麼沒考?”

“課忙。大一暑假軍訓,大二暑假……這不是沒回家。”

溫凜緊張地開車,說話完全不經思考。說完才發現,她乾嘛回答他這麼細,於是沒好氣道,“我又沒車,急著考什麼駕照。”

楊謙南終於知道惜命了,躺著當個人肉墊子,不乾擾她。聲音幽幽地從她腦後飄過來:“那改天給你弄一輛。不能浪費你這天賦。”

溫凜真想回頭看一眼他是不是認真的。沒敢。

楊謙南看著她緊繃得根根脊骨分明的背,又望望她後視鏡裡嚴峻的眉眼,在她身後輕輕地笑。

她最討人喜歡的地方就在這裡。看似無棱無角,實則一步都不肯退,有種彆樣的堅毅在骨子裡。把命交給她很放心。她聰明,清醒,永遠不會讓自己脫軌。

楊謙南不經意般向外一望,在秋夜裡長舒一口氣,“前麵左轉。”

“左轉乾嘛?”

“左轉停下。”

溫凜依他的話,踩一腳刹車。

到底經驗不足,踩得有點急了,兩個人差點一起撲上方向盤。溫凜彎著腰半天沒起來,閉著眼深呼吸,冷汗漣漣地結束這場危險駕駛。

前方沒有路,左邊是一條溪河,右邊是長長一圈高牆,宅門緊閉。

楊謙南說:“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凜凜V:為什麼有少管所,有戒毒所,就是沒有能管管這種馬路殺手的所???

——

PS:今天頭疼,晚上回來一直不在狀態,更晚了,隨機發33個紅包賠罪……^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接下來一周我挑兩天雙更吧。

三更就免了……我什麼尿性你們懂的,寫急了怕影響質量。

第29章

這是一座青灰色的古典建築, 區彆於傳統的四合院。宅門前是一條私路, 溫凜開過來的時候車速慢, 沿著圍牆仿佛開不到儘頭,沒注意這裡居然隻有這麼一座宅子。

楊謙南在夜色裡叩響了銅門鎖, 往裡喊了一嗓子:“奶奶!”

醉鬼鬨事般的聲音劃破夜空,驚醒三四盞燈。

溫凜望見裡麵倏然亮起的一片燈光, 心驚肉跳, 第一反應是拉著他躲起來。

片刻之後, 一位管事推開大門。麵相慈和的中年女人肩上披著一件外衣,埋怨道:“小聲點……老太太睡著啦。”

楊謙南無知無識地向她一笑:“桐姨。”

溫凜扶住站都站不穩的楊謙南, 為難地解釋:“他喝多了……”

女管事對她點點頭,歎著氣招手:“快進來吧。”

她個子矮小,踮腳取下掛在門廊的燈, 拎一盞提燈為溫凜指路, 話音溫柔:“看著點腳下,姑娘。”又輕言輕語地問, “你們這麼晚,是從哪裡來?”

溫凜束手束腳,低低嗯一聲,說從小湯山。

“那是有點遠了。”

“他指的路……”溫凜窘然,不知該怎樣作答,覷著楊謙南。

深更半夜十點鐘,以她的教養,連家人都不便打擾。

他瘋起來怎麼連自己奶奶都不放過?

宅內有一座橋, 橋下一條窄河,底有荷花香。

溫凜四顧,未曾見到荷花。然而水波清韻,彆有一股雅淡清涼,不知荷香從哪來。

桐姨將她們領至一座兩層小樓,楊謙南介於半睡半醒之間,一進房間就倒上了床。桐姨站在他床邊,不知在叮囑什麼。最後提高了點聲音,溫凜才聽清,“靳瑤前陣子來過,正好收拾出了這間客房。你將就對付一晚吧。”

他說知道,桐姨便拉拉肩上的衣服,說我給你們拿衣服來。楊謙南把頭埋在枕頭裡,說不用麻煩,你走吧。

兩扇黑漆隔扇門相闔,一室隻剩幽靜。

楊謙南沾了床就迷糊了大半,溫凜無奈問他:“你不洗澡嗎?”

他揮揮手腕,說:“你先去。”

於是她隻能自己探索。

這屋子有些年頭了。古典的漆麵布滿斑駁劃痕,青石地磚,家具每一件都上了年代,斫雕為樸,綴飾全無。

望出去,碧波萬頃。

翌日便是中秋,今夜的月亮格外圓滿,大大一輪臥在簷上,獨照三畝荷塘。

荷花開到九月一盞不存,滿目圓葉碧幽幽沉在夜色裡,一浪蓋過一浪,吐納清輝。圍牆四角都建了兩層樓台,水塘中央兩三頂黑色亭蓋,仿若一座明清古園。

她終於知曉香自何處來。

屋裡沒有傳統的淋浴設備,上引溫泉水,隻能泡澡。

房間裡有點悶,溫凜開著窗梳洗,清風徐徐浮動。習慣了現代建築裡人工調和的溫度,自然風帶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