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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是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黎穆早已不是初次殺人了,他深知要殺死尹千麵這般修為精深之人,摧毀肉身尚且不夠,毀了他的元神才是一切關鍵。萬千煞氣一並湧入體內,他雖也被眼下的變故弄得心中驚詫,從未想過尹千麵竟會如此輕易便中了這麼一劍,咬牙狠心閉眼,他修為不及尹千麵,毀去對方元神照說要顯得困難許多,卻並非不可能,如此僵持片刻,黎穆將劍一點點抽了出來,鮮血淋漓落了滿地,尹千麵趔趄著一步步退後,而後頹然倒地。

周遭景致變換,四處又回到了厲玉山亡故時的密林之中,渾身是血的厲玉山靠著樹乾闔目而逝,當年的尹千麵懷抱嬰孩,默然立於他身側。

而今尹千麵倒在血泊之中,費勁渾身氣力爬到厲玉山身邊,元神被毀之人能撐這麼久已算得上是個奇跡,他碰不到厲玉山的手,神識遠去之際,他忽而聽聞自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幽幽長歎,似有萬分哀怨。

“你從來也不曾喜歡過我。”

……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僵滯原地,愕然不已,甚至黎穆也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輕易便殺死了尹千麵。他懷疑這一切不過是尹千麵的一個計謀,或許尹千麵根本沒有死,或許……

越青峰輕聲開口道:“元神已散,他必死無疑。”

黎穆稍稍張唇,欲言又止,最終蹙眉不言,顧淵滿心茫然,這一瞬的變故令他愕然不已,最終賀潺輕輕歎下一口氣,道:“終於結束了。”

是啊,如同夢魘一般陰魂不散的尹千麵終於死了,可他真的是死了嗎?顧淵看著地上尹千麵的屍體,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尹千麵的臉,生怕又同當初一般,是尹千麵的詐死之策。他回首看著越青峰,像是想聽越青峰確認。

越青峰走到尹千麵身邊,仔細看了片刻,低語道:“應該是真的。”

眾人皆鬆了口氣,越青峰伸手在尹千麵身上摸索,自他懷中掏出一枚古玉,約莫就是那顆古今石,他蹙眉看了古今石片刻,古今石在他手上煥出柔和光彩,密林消散不見,他們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處石室內,尹千麵的屍首在石室正中,四周空無一物,他所執念追尋的,全是往事幻象。

黎穆低聲道:“回來了。”

顧淵抓著黎穆的手,也抑不住喃喃重複:“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第85章

他們在古今石中仿佛待了許多時日, 可是走出那石室後,顧淵看了看外麵的日頭,好似並沒有過去多久, 如今也不必再向洛掌門借用古今石了, 還得讓他們來收拾處理尹千麵的屍體,解釋這件事也許會很困難, 但也絕非是他們需要去考慮的。

反正……交給越青峰就好了!

他們轉而下山,越青峰麵無表情走在前頭, 不知為何心情不佳, 看賀潺時不免翻上兩個白眼, 賀潺心中茫然不解,實在想不透自己何時又得罪了掌門師兄,他不敢走在前頭受氣, 便乾脆慢了幾步,跟在顧淵與黎穆身邊,問顧淵道:“顧兄,尹千麵已死, 你們接下來又要去何處?”

顧淵還沉浸在方才那太過突兀的一幕中不曾回神,賀潺這麼一問,他終於猛然回過神來, 卻不知該要如何回答,隻是不住喃喃著說道:“他真的死了嗎?”

賀潺道:“師兄說得沒錯,他應當就是尹千麵了,他元神儘毀時我們也能察覺到一些……修行精深至此的可沒有幾個人了。”

顧淵道:“我隻是不敢相信, 他這麼容易便死了?”

黎穆欲言又止,反是安慰他:“你不必多想,一切都已結束了。”

賀潺點頭道:“是啊,一切都已結束,而後隻要讓師兄去與洛掌門解釋此事了。”

他頓了片刻,又低聲說道:“還有一事……掌門師兄究竟怎麼了?”

顧淵稍稍一怔,他並未注意越青峰的舉止,便也問道:“越掌門怎麼了?”

黎穆借口答道:“他生氣了。”

“這就是關鍵了。”賀潺說,“他為什麼要生氣?我做錯什麼了嗎?”

顧淵立即便明白了越青峰生氣的原因,尹千麵假扮成越青峰的模樣混入他們當中,其餘人分辨不出倒也罷了,賀潺也渾然不覺……怨不得越青峰要生氣。

隻是越掌門平日裡大約對賀潺冷言冷語得多了,賀潺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朝這方麵想,更不用說顧淵到現在也弄不明白賀潺對越青峰是何想法,他猶豫著要如何開口與賀潺解釋這件事,黎穆倒是甚為直白地說道:“你認不出他來,他生氣了。”

賀潺:“……”

賀潺愕然道:“師兄怎麼可能會為這種小事生氣,不,這一定不是真的……”

黎穆又說:“趁早道個歉,也許他還能原諒你。”

賀潺內心複雜,擺了擺手,便主動走到了前頭,看來是要與越青峰談心去了,顧淵總算忍不住低聲嘟囔,道:“越掌門的確讓人捉摸不透。”

黎穆問他:“可曾想好了接下來要住在哪兒?”

顧淵這才想起此事,死陣已毀,他們當下應當另尋地方,或許再構築一處陣法,總之是要為接下來的住處做好準備,可顧淵實在想不出來他們應當要到哪兒去,他之前沒想到這件事解決得如此容易,便也還不曾想過這件事情,一時皺著眉頭不知如何回答,黎穆便道:“不急,可以慢慢想。”

顧淵小心詢問:“就在原來的地方,你看如何?”

黎穆一怔,問:“什麼?”

顧淵說:“束桐鎮外,就在死陣……不好嗎?”

黎穆抑不住抖了抖耳朵,低聲笑道:“好,我們馬上就回去。”

他方才還情緒陰鬱,至此終於稍稍顯得有些開心了起來,可顧淵卻仍是覺得他多少有些鬱鬱寡歡,不知是不是先前事情的影響,讓顧淵有些擔心他此時的狀態。

守陣獸也顯得十分激動:“我們終於能回家了嗎!”

他們走到半山,黎穆與顧淵已商定好接下來要如何由守陣獸重新構建起陣法,他們既然不需要與越青峰一同去見洛掌門,那倒不如趁早離開得好。

他們與越青峰說明此意,正欲離開此處,魏麟忽而幾步向前擋在黎穆麵前,蹙眉望著他。

他們之間的仇怨還不曾解決,顧淵不由覺得有些擔憂,可魏麟不過是如此冷冰冰地看了黎穆片刻,一言不發又轉頭離去。

顧淵茫然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守陣獸也忍不住插嘴:“他果然是個傻子。”

黎穆卻輕聲說道:“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心中雖還有恨,今後隻要不再相見,當年往事便就此一筆勾銷。

顧雪英也與他們道彆,鶴山派下的困境還未解除,她既已拜入鶴山派,那麼門中之事她當然要儘心儘力去奔波,隻與顧淵相約此事終了後,她一定會去死陣內拜訪兄長。

而這些事情全是尹千麵挑起的,而今尹千麵已死,少了這位魔君與妖修爭執,越青峰也在此處,收拾殘局想來不會太難。

他們下山離城,行至束桐鎮外,黎穆忽而禦劍入鎮,說要買些東西,又不肯顧淵尾隨跟從,隻讓顧淵在大街上等著。

顧淵心中好奇,便私下偷偷地指使守陣獸,讓它緊跟著黎穆,看看黎穆究竟是想買些什麼東西。守陣獸為自己擔負如此大任而萬分激動,領命而去,回來時卻十分茫然,與顧淵說:“他買了酒和杯子,可能是真的傻了吧。”

顧淵不免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是絕境逢生後想與自己小飲幾杯?那也不至於如此瞞著自己,悄摸著跑去買酒吧?死陣雖已沒了,待守陣獸重新建起陣法,陣內他們所需之物自然一應俱全,又何必自己偷摸著跑去買兩個杯子?

顧淵蹙眉想,黎穆這還真是有些奇怪。

黎穆已買了東西回來,他心情極好,出鎮到死陣原先所在的地方後,守陣獸重新構築陣法,他們兩什麼忙都幫不上,黎穆脫了外衣,顧淵才發覺他一雙狼耳都立得精神抖擻,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搖一晃的,將顧淵的注意力全都引了過去。

好想捏一把,那就捏一把吧,就捏一把!反正自己捏了黎穆也說不得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淵招手讓黎穆過來,黎穆不明所以,以為有什麼要事,快步走到了顧淵身邊,一句“怎麼了”還未曾問出口,顧淵已伸出了手,捏了捏他的尾巴,似乎覺得不夠過癮,又順著毛捋了捋。

黎穆:“……”

顧淵頗為不舍收回手,卻被黎穆一把抓住了手腕,還未回神,黎穆已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顧淵捂著臉麵紅耳赤道:“你……你乾嘛!”

黎穆反問他:“你乾嘛!”

顧淵頓覺理虧,乾脆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黎穆忽而又開口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們說起來過。”

顧淵問:“什麼事?”

黎穆道:“是關於尹千麵。”

尹千麵死得突兀蹊蹺,顧淵早有疑慮,他也覺得黎穆當時一直有話想說卻尚未出口,這時黎穆主動提出此事,他便也順著往下問道:“尹千麵怎麼了?”

黎穆往下說道:“當初我殺尹千麵的時候,總覺得他死得太容易了。”

顧淵心中驚惶,問:“你覺得他是在假死?”

“不。”黎穆低聲說道,“我覺得他是在刻意求死。”

顧淵不由怔然。

這說法似乎也……並非全無可能。

越青峰說尹千麵盜取古今石是為了能夠回到過去,畢竟外邊均在謠傳古今石能通古今,那若尹千麵發現古今石其實並不能夠回到過去,那不過是顆能夠讓他看到往事的破石頭,他會如何去想?

他的希望接二連三破滅,而他好容易將樣貌與厲玉山七八分相似的黎穆逼上絕路,使他的性子漸漸與厲玉山趨同,可黎穆喜歡的卻是某個軟弱無能的正道,更何況——黎穆的性格從未像他父親那般殺伐果斷。

滿盤皆輸時,尹千麵便將最後一招賭在了古今石上,可這一招也輸了,他早該知道這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尹千麵用情竟如此之深。

顧淵不由想起幻境散去時那個空蕩蕩的石室,即使到了最後,尹千麵還是什麼也沒有握住。

眼下氣氛一瞬沉重,顧淵竟忍不住隱隱覺得尹千麵有些可憐,而黎穆在他身旁,低聲說道:“他好像從未想要反抗,甚至很希望我能夠殺了他,也許他真的……是不想再獨自留在這個世上了吧。”

顧淵沉默不言,或是說不知該要如何去回答。

二人靜了片刻,看著守陣獸布置陣法,掐算或許一日尚不能夠,稍稍商議,便決定黎穆帶著顧淵先往鎮上投宿,待守陣獸布置完外陣,再來鎮上尋他們。

他們動身前往客棧,顧淵與店夥計閒談幾句,心中仔細思索,也隻要了一間屋子。

店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