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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病,每日裡除卻修行之外,閉著眼便想起黎穆,他一人憋屈的難受,忍不住就去煩一煩賀潺,揪著賀潺的衣袖問:“賀兄,你可曾有過喜歡的人。”

賀潺答:“有。”

顧淵本來隻是想自問自答,也不覺得賀潺會理他,此刻聽賀潺如此回答,隻覺得萬分吃驚,正想再問那人是誰,賀潺卻又說:“不告訴你。”

顧淵:“……”

賀潺說:“我喜歡一人,恨不得殺了他,斂了他的屍骨到丹爐中,而後千年,隻有我一人才能看他。”

顧淵一時無言,他可不曾想到賀潺心中所想如此可怖,再想起自己還小時賀潺騙自己相好便是煉丹的言論,忍不住說道:“賀兄……你可是正道中人……”

賀潺歎一口氣,說:“所以我恪守著綱常道義,至今也隻不過是曾戀慕過一個人罷了。”

顧淵頓悟。

他大抵已猜出那人是何人,卻也隻得歎一口氣,想這時間最不缺的便是癡情之人。

賀潺又說:“若我從鏡中出去而肉身已化,倒希望有人用絹絲布帛為我做一副身體。”

顧淵一怔,不由詢問:“為什麼?”

賀潺說:“絹絲布帛均是些死物,能斷一切七情六欲。”

顧淵深以為然。

若是沒有了七情六欲,他們的日子一定會好過上不少,沒了七情六欲也可早日登仙,換一副布帛做的身體新奇有趣,倒也沒什麼不好的。

可他想了幾日,忽而又覺得賀潺說的話不對。

情在心中,不在身上。人若真的斷了七情六欲,那便也不是人了。說是修仙之人當斷一切情/欲,可若修成了仙,卻成了無情無義之人,那還有什麼意思?

……

初時他們還掐著點去計算時間,想著離百年之期還有多久,漸漸地便無人再去關注此事,忽而有一日,顧淵突然發覺他們在鏡中早已呆過了百年,卻仍不曾有人來救他們,兩人漸漸都顯得有些煩躁不安。

顧淵在心中胡思亂想,他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可到了這時候,他卻又開始異常擔心當初黎穆與越青峰是否真的逃了出去。這問題剛剛進入鏡子中時他便想過一次,現今卻又忍不住想了起來。眨眼間又過去不少日子,兩人漸漸已開始覺得就算沒有人來救他們,他們好好在此處修行,待到大成之日,靠著自己也可以出去。

可那得是多久之後啊。

顧淵已開始覺得自己疑神疑鬼,變得十分古怪,他不想再用心修行,每日睜開眼,呆怔怔便看著那黑漆漆的天,賀潺被他帶得也有些古怪,終於忍不住湊上前來,問他:“你怎麼了?”

顧淵說:“我……我在想事情。”

賀潺問:“你在想什麼?”

顧淵說:“我在想煉丹的法子。”

賀潺一時茫然不解,皺眉看著他,說:“怎麼忽然想到煉丹了?”

顧淵歎一口氣,坦誠說道:“我想著如何將一隻狼崽子好好養肥了,再剁碎了血淋淋地下丹爐吃掉。”

賀潺呆怔片刻,忽而回過神來,當初他便這麼與顧淵解釋相好二字,那時候顧淵還小,竟也真的被他騙得團團亂轉,而現今顧淵提起此事……他的意思,大約是真的在思念黎穆了。

他不由苦笑,也在顧淵身邊坐下,說:“總會出去的。”

二人沉默不言,心中各有所思,有所想的事情,也有所念的人。

顧淵低聲喃喃道:“總會出去的。”

一句話話音未落,四下裡忽而震蕩不已,地麵劇烈晃動,兩人從未遇到過這情況,驚得不知所措,左右一看,這長年累月黑漆一片的天空之中竟然有了光亮,而那亮光還在逐漸擴大,極為晃眼。

顧淵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再度睜開眼時,四下亮如白晝——

白晝。

顧淵一怔,突然之間心中狂喜不已,那鏡子中可是沒有白晝的,他出來了?

四下的光晃得他頭疼,顧淵揉著額頭,隻覺眼中溢出了淚水,這日光照得他極為難受,他左右一看,這像是在一處冰窟之內,他一眼便望見許久不曾見過的越青峰。

越青峰看起來竟顯得憔悴了不少,他的麵容雖仍如當時一般,並未蒼老,可雙鬢卻已微微泛了白,眼下帶著青黑,似乎是很久都不曾好好休息過了,他也顯得十分驚訝,似乎是不曾想到這陣法就這麼破了。

賀潺的肉身就躺在一旁的床榻上,已緩緩恢複了呼吸,卻仍未真開眼,大約是生魂離體離得久了,一時間難以恢複如初。顧淵滿心欣喜,正要開口,忽而便覺得自己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對。

他漂浮在半空之中看著兩人,竟好像沒有實體一般,他低頭去看自己的身子,卻什麼也摸不著看不見。

他一時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呆怔著去看眼前的越青峰,越青峰卻匆匆站起身來,一通翻找,自冰床邊上找出了一把黑傘來,撐開擋在顧淵麵前,報歉道:“我沒想到我竟真的破了這陣法……”

顧淵茫然道:“我怎麼了?”

越青峰道:“你的肉身並不在觀中……你且候著。”

他說完這一句話,便站起身朝外走去,顧淵終於明白越青峰這句話的意思,他就算從鏡子中出來了,卻仍是一縷生魂,不曾回歸到肉身之中。這麼多年過去,外麵的一切隻怕都變得不同了。

顧淵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肉身不在此處,不知道黎穆現在何處。他很想去見一見黎穆,可外麵的日頭實在晃得他難受,他不敢走出這把黑傘之外,隻能傻傻的等著越青峰回來。

床上賀潺已緩緩睜開了眼,他的肉身躺得久了,一時難以動作,隻睜大了眼去看那黑傘下的顧淵,掙紮許久,終於顫聲開了口。他太久沒有說過話,那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古怪,賀潺說:“顧兄……你這是怎麼了……”

顧淵歎氣:“我也不知道。”

賀潺又打了個哆嗦:“……好冷。”

想來越青峰為了保存賀潺的肉身,將他留在這冰窟之中,賀潺如今醒了,難免會覺得冷的。

他們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越青峰回來了。顧淵看著越青峰手中拿了個絹人,朝他招招手,顧淵一時心中無言,想自己當初在鏡中胡思亂想,覺得變成絹人也是極好的,倒不想一語成讖,他出後來竟真的要變成絹人了。

越青峰布陣施法,讓顧淵暫且附在了他拿來的那個絹人身上。顧淵看起來還是同往常一樣的高低,一般的模樣,卻是沾不得水的,身體不聽使喚,也受不得什麼拉扯,稍不小心便要缺個胳膊少個腿,待越青峰終於施法妥當,他頗為艱難地坐了起來,道謝之後,張嘴便忍不住向越青峰詢問。

“越掌門。”顧淵弱聲問道,“黎穆在何處?”

他心中最想知道的是黎穆是下落,也擔心尹千麵仍在追著黎穆不放,想要問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要從何問起。

越青峰皺起眉來,不曾開口,顧淵又往下問道:“尹千麵……他又在何處?”

越青峰歎了一口氣。

“黎穆與尹千麵?哪兒還有黎穆與尹千麵。”他欲言又止,搖頭苦笑,猶豫再三,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低聲說道,“現今這天下……隻有狼君與魔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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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顧淵一時怔然。

魔君是尹千麵, 而狼君……厲玉山不是已經死了嗎?

越青峰看他神色,見他一時間似乎回不過神來,卻也不知道應當從何解釋起, 這各種緣由複雜, 絕不是一兩句話便可以說清楚的,他幾番欲言又止, 思來想去,也隻得長歎了一口氣, 道:“顧少莊主, 你此時是生魂附於絹人之上, 難免神識疲憊……而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顧淵已看出了些端倪,不由皺眉問道:“黎穆怎麼了?”

越青峰回答他:“你放心, 他活得好好的。“”

可越青峰擺著這樣一副神色,吞吞吐吐的模樣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顧淵覺得一定是哪兒出了意外,甚至於說越青峰口中所說的那個狼君……會不會就是現在的黎穆。

他很想仔細問一問越青峰, 在自己被尹千麵困在鏡中的這些年歲裡,黎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在那兒?現今又過得怎麼樣?可是越青峰好像並不想將這些事告訴他。

顧淵正想深入再問,越青峰卻匆匆打斷了他:“顧少莊主, 你放心,我立即傳信給黎穆,讓他馬上趕來此處。”

——至少此刻聽越青峰的說法,黎穆來去自由, 身體應該也是康健的,顧淵稍稍鬆下一口氣,竟真的覺得自個的身體疲倦起來。他明明隻是說了短短的幾句話,不想竟好似跑了極遠的路一般,累得喘不過氣來。

越青峰又說:“我也會傳信給你妹妹……令堂……”

他微微皺著眉,百年時光過隙,有些事情的變化,已絕非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的了。

顧淵自然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麼,這些事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並不需要去承認或是麵對,所以他一直不曾開口向越青峰詢問這個問題,可越青峰主動將此事告訴他了,真到了這時候,他啞口無言,心中仿佛壓著重物,隱隱生疼,卻也隻能點一點頭,低聲道:“我已想到了。”

越青峰歎氣道:“節哀。”

顧淵想,或許越青峰的確沒有騙他,生魂附著在他物之上是件極其耗費精氣的事情,他閉著眼睛倒下去,心想反正越青峰與賀潺都在此處,他若是覺得累了,那就去好好休息片刻,一切……等醒來後再說也不遲。

他心中如此想著,昏昏沉沉便真的睡著了,待他再度睜開眼,他已離了那處冰窟,到了一間廂房之內。

絹人製成的身體,經過越青峰的術法,看起來雖與正常時候沒什麼兩樣,可卻極不好操縱胳膊腰腿都好似軟塌塌的一般。他好容易自床上爬起來,扶著牆走到屋外。外麵的日頭晃眼,沒有初次見著時那麼難受,他卻忍不住抬手擋著日光,門外候著的淩山觀弟子見他醒來,很是熱情,請他坐一坐稍事等候,他立即去請掌門過來。

顧淵便在廊下坐了下來,說來巧合,這地方就是當初他們來淩山觀時所居住的地方,屋內的變化不大,窗外的景致也與當時一般,隻是門外的大樹兩人合抱已不能夠,院中的花草換過一茬,季節也不一樣了。

他想當初他與黎穆便是在此處起了爭執,他答應會給黎穆一個回複,可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黎穆在什麼地方。

越青峰很快便趕來了此處,他看來的確對此事十分上心,顧淵很感激他。與初出鏡子時相比較,越青峰看來平和了不少,許是賀潺已恢複了原貌,他不再如以往那樣憂心。顧淵左右不見賀潺,便詢問道:“賀兄呢?”

越青峰道:“他方才生魂回體,還需時日恢複,顧少莊主若是想見他,稍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