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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

雪燈意識模糊靠在蕭衍懷中,嗅著他獨有的氣息。

這種氣息令人覺得放鬆安心。

拿出體溫計看了眼,37.3℃,輕微低燒,但還在正常體溫範疇內。

蕭衍喂他吃了藥,準備關燈走人。

雪燈虛虛睜開眼:“你要走麼。”

“嗯,剛拿回來一批材料,要在一周內完成。”蕭衍的手指擱在點燈開關上,“你睡吧。”

雪燈換了個方向側躺,正對蕭衍。

明明眼皮沉得厲害,可他還是堅持睜著眼:“非要走麼。”

蕭衍心道:不走那二十億你替我賺?

“睡覺,彆想太多。”他關了燈,步伐決絕離開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裡,月光溫柔且孤寂。

雪燈歎了口氣,慢慢翕了眼。

有點不安。

這屋子裡以前就這麼安靜麼?靜到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知道生病是這樣的,但沒想到這麼難受。

喉嚨裡像塞了刀片,腦袋也像遭人迎頭一棒,嗖嗖的疼。

明明很困,意識卻總也在半空飄著一般,他甚至都產生了幻聽,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以及刻意放輕的開門聲。

嗯?不是幻聽。

房門打開一道縫,昏黃燈光探進來,被門框切割成不規則的幾何形。

高大的黑影從門外進來,徑直走向書桌。

雪燈勉強支撐起上半身,似夢非夢,道了聲:“老公?”

那黑影明顯一頓。

接著,蕭衍的聲音傳來:“我房間桌子小不夠用,借一下你房間的桌子。”

蕭衍擰亮台燈,將燈光調至最暗,隨手將帶來的絲絨盒子擱在桌上,視線不著痕跡看向床上的人。

雪燈沒說話,靜靜躺回去,睜著迷蒙雙眼直勾勾望向蕭衍。

對於進行精致手工的蕭衍來說,昏暗的台燈光根本不夠用,他隻能將淨水鑽舉在燈泡下麵,眼睛湊很近,一點一點黏著比瞳孔還小的金箔點紙。

隨意一瞥,就看見雪燈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凝望著他。

蕭衍抬了抬脖子,改掉剛才不雅的姿態,儘量挺直腰身:“怎麼不睡。”

雪燈搖搖頭:“我想陪著你。”

與其說是他陪蕭衍,不如說希望蕭衍陪著他。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生病時會變得這麼黏人,視線裡沒有蕭衍的存在便會覺得不安,難以入睡。

可蕭衍來了,又怕自己一閉眼他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離開,索性睜著眼一直看。

蕭衍垂了眼,低低道:“不用你陪,你陪著也不會改變什麼。”

是指手工進度。

雪燈意識到或許自己過於炙熱的視線給蕭衍帶來了負擔。

他慢慢閉上眼:“我睡了。”

可沒一會兒,又偷偷睜開眼,看一眼,確定蕭衍還在,再次閉上眼。

三分鐘後,又偷偷睜了眼。

這一切,都被蕭衍儘收眼底。

當他無意間和蕭衍對上視線,他又立馬閉上眼,還要欲蓋彌彰來一句:“真的睡了。”

蕭衍瞅著他,輕笑一聲:“睡了還能說話?”

雪燈雙眼緊閉:“是夢話哦。”

屋子裡很安靜,隻偶爾傳來蕭衍打開紫外線燈發出的“吧嗒”。

明明隻是很細微的一聲,卻給了雪燈暗示:蕭衍在認真工作,那我可以悄悄睜眼看看吧。

他睜開一隻眼,視線裡是蕭衍微垂的雙眸,長睫掩映,在眼底投出扇形的陰影。

分明的五官輪廓,如精雕細琢的玉石,生硬冷淡,卻因為暖色的燈光漫上一絲溫柔。

蕭衍有點累了,抬手扶著額頭稍稍閉眼休息一下。

手指擋住眼眸時,不經意一睜眼,卻看見雪燈睜大雙眼明目張膽地觀察他。

心事真多。

蕭衍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從一旁工具箱裡翻出幾張方形彩色紙。

手指靈活翻轉,原本平平無奇的粉色紙一點點出現棱角,像是神奇的魔術,一朵嬌豔欲滴的川崎玫瑰綻放於掌心。

他起身朝雪燈走去。

雪燈趕緊閉上眼裝睡。

耳邊傳來細微的摩挲聲,以及腳步漸漸遠去的聲音。

雪燈等了許久,緩緩睜開眼。

巴掌大小的粉色川崎玫瑰靜靜擱在枕邊,被遠處微弱燈光映出一圈朦朧柔光。

雪燈因為病痛而微蹙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一點點彎下去,如天邊皎月。

他從被窩裡探出手指拿過紙玫瑰藏入被窩裡,雙手捧著置於%e8%83%b8`前。

真漂亮啊。

蕭衍半邊臉隱匿於陰影中,視線裡是雪燈如皎月般的笑眼。

笑笑。笨蛋,以為誰沒看見他裝睡一樣。

*

雪燈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醒來時,雖然還有些鼻塞,但頭痛緩解了不少。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坐起身朝書桌看去。

蕭衍還坐在那裡,單手抵著額頭,雙眼緊閉。

好像睡著了。

忽然覺得蕭衍好辛苦,為了他的參賽作品,就這樣坐著睡著了。

印象中的蕭衍很少完整睡過一夜,偶爾起夜時還能看到他房間的燈亮著。

雪燈抱著被子下了床,輕手輕腳裹在蕭衍身上。

蕭衍手指顫了顫,倏然睜開眼。

眼中布滿紅血絲。

“對不起,吵醒你了,我隻是想幫你……蓋被子。”雪燈忙道歉。

蕭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疲憊點點頭,沒說話。

他收拾了工具箱回了房間,早餐也沒吃便開始為淨水鑽穿線,隨即一顆顆鑲在魚尾裙上。

隻穿了一圈,他又停了手。

想法是豐滿的,可現實太骨感,想製造微光投映海麵的效果,昨天在海邊受到雪燈的啟發,自以為辦法有了,可實施後還是發現與腦海中雪燈佇立海邊的樣子依然千差萬彆。

衣服裝飾漂亮肯定是漂亮的,隻是稍顯生硬,不是他要的那種感覺。

蕭衍鼻間重重出一口氣,又把淨水鑽一顆顆拆下來丟進盒子裡。

昨晚熬夜到天亮才閉了會兒眼,現在已經出現生理性不適,胃裡直犯惡心。

他隨手拿過手機看了眼。

12月5日。

又到了這一天。

最近一直是兩眼一睜忙到熄燈的狀態,把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蕭衍眼底一片倦意,他慢慢換好衣服拿了車鑰匙下樓。

雪燈已經在餐桌前等他吃早餐,見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

麵如紙色,唯一一點顏色是漆黑瞳色,卻連最後一絲光彩都被抽離。

“吃早餐麼。”雪燈問道。

蕭衍道了句“不了”,便闊步朝大門走去。

雪燈忙追上去詢問:“對了,你的生日是幾號。”

蕭衍握住門把的手頓住。

良久,他低低道了句:“我不過生日。”

雪燈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不愛過生日。

昨天看到有人幫慶生的誌願者感動到涕泗橫流,以為大家都非常期待這一天。

“為什麼。”他好奇問道。

蕭衍:“沒有為什麼。”

說完,推門出去。

蕭衍一個人開車來到陵園。

這裡仿佛是一座城市中最安靜的地方,隻有冷硬的墓碑和無聲的風。

他遠遠看過去,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佇立在一座墓碑前,不發一言就這麼站著。

蕭衍移開視線,冷笑一聲。

如果躺在墳墓裡的人還有意識,一定也非常厭惡這男人的到來吧。

為什麼不過生日。

自己的出生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非但如此,這一天也是母親身體精神遭受雙重折磨的日子。

她一定很不想生下這個孩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真生下來了,又把唯一清醒的愛全數賦予這個孩子。

蕭衍緩緩在墓園邊緣的長椅上坐下,像過往二十多年一樣,從未上前,隻遠遠看著。

漆黑的瞳眸中是寒風吹動浮雲的倒影。

另一邊。

雪燈在餐桌前轉了幾圈,眉頭緊鎖。

壞了,壞了。

看到蕭衍那蒼白的臉,他可以想象出此時蕭衍體內的小蝌蚪是什麼光景,蔫頭巴腦嘶喊著痛苦。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提及他的生日他這麼不開心。

明白了,肯定是因為他身邊人都記不住他的生日,從來不會幫他慶祝,這人就鬨彆扭了。

不過了,愛誰誰。

一定是這樣。

雪燈代入自己想象一下,雖然在海底時族群沒有慶祝

生日的傳統,但生日這天外婆還是會千裡迢迢遊來送他一本人類書籍,然後趁著黑夜帶他上岸看看人類世界的月光。

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還是每時每刻都在期盼這一天。

大概是覺得被人惦念的感覺很美好。

思前想後,雪燈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賊,不自覺代入那種偷偷摸摸的姿態進了蕭衍房間。

來到桌前,對著空氣雙手合十:“先聲明,我不是想偷東西,隻是想尋找線索。”

進行過充足的心理建樹後,他對著桌子露出一副“我可是看過五百集柯南”的自信模樣,輕輕拉開抽屜。

下一秒趕緊關上。

隨便翻彆人的抽屜不禮貌,任何借口都不足以支撐這種行為的合理性。

雪燈看著抽屜,背著手,不知對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下了樓,他稍稍轉變了下思維。

一定要生日時收到禮物對方才會覺得欣慰麼,普通日子裡出現的小驚喜也足以表達自己對他的惦記。

不是,是惦念。

雪燈思忖許久,拿上手機出了門。

……

蕭衍在陵園一角坐了整整一天,也看著那男人在母親墓碑前站了幾乎一天。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真是個癡情種子,好男人”。

可蕭衍從不覺得那叫愛。

寒風肆虐,他的手指已經僵硬麻木,起身離開。

十二歲那年,他無意間聽到父親和管家談話,說母親病情有所好轉,那時是真的在期待,今年生日可以和母親一起慶祝。

生日當天他翻出所有衣服,對著鏡子挨件試穿,想讓四年沒見過的母親看看他已經出落成帥氣的大小夥子。

可他獨自在家等了許久,最後等來了母親離世的噩耗。

她終於還是走了,去到了她窮極一生去抗爭去追逐的自由方向。

蕭衍想去見母親最後一眼,想參加她的葬禮送她最後一程,可父親會嚴厲製止他,並告訴他:

“你媽媽最後的遺言,不希望你看到她狼狽的樣子,也不希望你去祭奠她。”

當生日變成母親的忌日時,當他不被允許祭奠母親時,蕭衍產生過瞬間的猶疑,母親會說愛他,但是否真的愛他。

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沒找到確切答案。

蕭衍開著車,漫無目的,一直到華燈初上,他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

又是困惑的一天,無論是母親是否愛他還是參賽作品的設計效果,依然沒有答案。

蕭衍回了家,打開大門,沒看到雪燈,反而隻有長廊幾盞昏黃色的壁燈,狹隘地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他被什麼東西吸引了視線,垂下眼睛——

地板上貼了張箭頭指示,歪歪扭扭的線條,不均勻的塗色,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