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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到迎麵走來一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剃個大光頭,邊抽煙邊閒逛。

雪燈衝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吧嗒!”

突兀的一聲,男子走過的地方落了什麼東西。

雪燈看了眼,是男子隨手丟掉的煙盒。

他蹙了眉,扭頭看向男子。

男子又把抽完的煙頭隨手一丟。

雪燈沉思片刻。

撿起來是分分鐘的事,可他確定這男子下次還敢,自己又不能二十四小時監視他。

雪燈提著鐵鉤跟上去:“先生,您把剛才丟掉的垃圾撿起來好麼,易燃物垃圾在前麵百米的分類袋裡,謝謝配合。”

男子停下腳步,下三白眼在他身上打量一番,一張嘴,聲音粗嘎:“關你屁事,你太平洋小警察?”

雪燈一本正經搖搖頭:

“這裡是渤海,但也臨近太平洋,垃圾入海最後都會漂到太平洋。海洋生態環境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我們要愛護大海,對不對?”

“對你媽個頭!神經病!”男子咒罵一聲,心道是碰上神經病了,這幫做公益的,嘴上打著為了人類好的旗號,還不是以此方式斂財。

罵完,轉身就走。

雪燈不死心,又追上去,苦口婆心相勸:“地球不隻是人類的,海洋裡生活著大量生物,孩子們每天要接受大量來自人類的垃圾排海,您不覺得它們很可憐麼?”

男子粗眉一擰,聲音陡然抬高:“你想怎麼樣。”

雪燈指著不遠處的煙盒:“希望您撿起來,做好垃圾分類,並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男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樂了:“我要是說不呢。”

雪燈抱緊手裡垃圾袋。

他要是說不自己還真沒什麼辦法。

“老子這麼努力爬到食物鏈頂端是為了給這些臭魚爛蝦當笑話的?保護它們?憑什麼?地球就是人類的,誰來了也不好使,貓貓狗狗魚蝦貝殼天生賤命,死了活該。”

男子指著雪燈的鼻子:“滾一邊去,彆讓我說第二遍。”

雪燈望著他猙獰的臉,下意識後腿幾步。

他想到了那些對他們進行驅趕捕殺的人類,也是這樣猙獰的一張臉。

又想起了因為逃命至今杳無音訊的父母,以及大肆傾倒廢料垃圾而變成渾黑色的海水。

雪燈抓住男子衣袖,義正言辭:“你如果不去撿起來並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我會一直跟著你,晚上趴你床底監視你。”

男子沒想到,隻是來海邊散個心,還碰上瘟神了,本來心情就鬱悶,又他媽跳出來這麼一玩意兒給他上眼藥。

“滾你媽的!皮子鬆了老子給你緊緊?”男子是真被惹毛,抬手朝著雪燈扇過去。

雪燈下意識閉上眼,縮起脖子。

但想象中的巴掌久久未能落下。

他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眼前漆黑一片。

仔細一看,是一高大身影擋在他麵前,穿著黑色的呢絨大衣,遮天蔽日。

雖然隻能看到背影,但雪燈嗅到了那獨特的氣息,順著海風彌散。

男子高高揚起的手還舉在半空,被另一隻大手死死扣住,用勁之大以至於手背浮現道道青筋。

男子嗤笑:“又來一個。”

他抬起另一隻手想反擊,但下一秒,手臂傳來一陣劇痛,一股恐怖的力量將他的手狠狠擰到身後。

“嗷嗷嗷!錯了錯了!”男子弓著身子趕緊求饒。

來人沉默地垂視著男子,漆黑的眼中卻又好似燃燒著鍁天爍地的大火。

他輕輕一抬下巴,順著揚起的方向看過去,是男子剛才隨手丟掉的煙盒。

“我這就撿這就撿。”男子哀哀求饒。

話音剛落,海水湧上,裹挾著煙盒向海中漂去。

雪燈立馬跟著追過去,伸手想撈煙盒。

下一波浪花湧上,裹挾著煙盒漂向更深的海域。

海水刺骨,阻力又大,雪燈伸手抓了幾次也沒抓到,下意識追著煙盒往更深海域淌去。

海水漫到小腿,濕冷襲來。

一朵大浪襲來,煙盒被卷進浪中,瞬間消失。

他是真急了,忘記自己已經沒有魚尾的事實,朝著大浪奔去。

但下一秒,身後突兀出現一片陰影,隨即腰身被一隻大手攬住,抱著他往沙灘上拖。

“垃圾!”雪燈著急喊道。

他見過被漁網套住的海龜,多年下來漁網幾乎長進海龜身體裡,將它的身子勒成了葫蘆型。而煙盒雖小,但如果被魚兒誤食注定要砍號重來。

他使勁力氣想掰開這隻手,但海水的阻力加上身後那人巨大的力道,他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

“垃圾跑了!”這一聲已然漫上一絲哭腔。

人類總說地球是人類所有物,可他們也是經過大自然淘汰選擇的物種,因為他們沒有人類那樣富有智慧,所以注定低人一等?

而人類作為強者的意義是什麼,隻是征服?

實在不甘心。

雪燈摳著那隻手,撲騰著。

奈何力量不足,被那人輕易拖上了岸。

他固執的還要往海裡去,即便他知道不可能再找到那煙盒。

但煙盒卻倏然出現在眼前。

雪燈怔了怔,抬眼看過去。

戴著墨鏡的男人衝他揚了揚手中的煙盒,不發一言將煙盒拍進他掌心。

雪燈舉著煙盒,泫然的臉變成了欣慰的笑。

“謝謝你,幫了我大忙。”

男人移開視線,將圍巾往上扯了扯蓋住半張臉。

雪燈:“萬分感謝,老公。”

男人一愣,粗著嗓子:“彆亂叫,你認錯人了。”

“不會的,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你。”雪燈靠近他,在他%e8%83%b8`前輕嗅一番,“有獨屬於你的氣息。”

良久,蕭衍輕歎一聲,摘了墨鏡掛在領口,垂視著洋洋得意的雪燈:

“你這人,平時看著不怎麼聰明,這種事就特彆敏[gǎn]。”

雪燈撿起鐵鉤子:“我其實挺聰明的。”

蕭衍一挑眉尾:“怎麼說。”

雪燈將鐵鉤塞進蕭衍手裡:“你看,這不就抓到一個免費勞動力。”

蕭衍:……

失策了。

望著吃癟的蕭衍,雪燈忽而低頭輕笑一聲。

剛才泛起的淚還沒褪去,將將被海風吹乾時,卻因情緒上湧再次在眼底彙聚。

“雖然你可能不稀罕,但我還是想說。”

他抬起眼眸,堅定又認真:

“謝謝你,儘管你脾氣不好嘴巴又壞,但無論我做什麼,哪怕在你看來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還是會對我表示支持和尊重。”

雪燈舉起煙盒,笑著:

“就算隻是撿個煙盒,你也會覺得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蕭衍靜靜凝望著他,卻在看到這雙明%e5%aa%9a笑眼時,瞳孔瞬時擴張。

他微怔的表情,實在幾分搞笑。

冗長的沉默融進喧囂的海風。

蕭衍喉結動了動,彆過臉:“我說過,你一直都很自作多情。”

雪燈還是笑:“大概是吧。”

蕭衍抬手撩了撩被吹亂的頭發,抬起的手臂遮掩著他悄悄看向雪燈的目光。

那個孩子站在海平麵之前,背後是碧色海水,投映著陽光,在海麵泛著細碎的明璫亂墜。

被風揚起的長發,連接著天水交接處。

眼中暈開了海的顏色。

蕭衍的瞳孔一圈圈擴大。

那一刻,對於設計稿煩悶多日的困惑,終於有了確切答案。

第31章

公益活動一直持續到下午三點才結束,大家夥將垃圾分類好裝車帶走,領頭說要帶大家去吃飯。

蕭衍還了撿垃圾的鐵鉤,戴上墨鏡,和雪燈打了個招呼後直奔材料供應地。

服裝外飾的方案,有了。

雪燈和大家去聚餐,恰逢有誌願者當天生日,一起吃飽喝足順帶收貨一堆生日禮物。∫思∫兔∫在∫線∫閱∫讀∫

這位誌願者先前並不知道大家為他準備了驚喜,收到禮物和蛋糕時感動到泣不成聲,情緒感染了雪燈,他都有點想哭了。

誌願者還說,因為他小時候是留守兒童,家裡隻有奶奶,奶奶年紀大記憶力衰退,父母長年在外務工,根本沒人記得他生日。

感動,不僅是因為收到祝福,而是知道自己一直被大家惦念關心著。

回家的路上,雪燈陷入沉思。

好像人類非常期待生日這天,希望獲得大家的祝福和禮物。

那蕭衍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頭昏昏沉沉的,興許是因為吹了一天冷風,鼻子也堵住了。

但雪燈以前生活在海底,常年低溫,也從沒感冒過,因此並不知道這是感冒的症狀。

到了家,蕭衍不在,鐘點工阿姨已經準備好晚餐。

雪燈本想先吃,但主任說過不等彆人自己吃很沒禮貌,於是給蕭衍打了個電話想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蕭衍隻說自己在忙,便匆匆掛了電話。

雪燈扶著額頭,隻覺頭疼得厲害。

索性先回房間睡一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隱隱聽到開門聲,一秒起身。

頭疼鼻塞嗓子疼,好像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

都不知怎麼下的樓,看見蕭衍剛脫了外套,手裡還抬了隻一人寬的絨布收納盒。

“怎麼不吃飯。”蕭衍看了眼整齊未動的晚餐,問。

“在等你。”雪燈一張嘴,聲音喑啞。

“以後我在忙不要等我,自己先吃。”

雪燈虛虛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這一餐晚飯吃得極度沉默,雪燈也確實沒什麼想說的,隻覺得每吞食一口,喉嚨都像刀割般疼。

蕭衍也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剛想開口找點話題,卻見雪燈放了筷子:

“吃飽了,我先回房間躺會兒。”

蕭衍望著他虛浮的背影,神色黯了黯。

吃過飯,蕭衍上了樓,打開他帶回來的絲絨盒子,裡麵整齊碼放著幾板水滴形的淨水鑽。

開工。

他在淨水鑽表麵黏上一圈金箔,照紫外線燈進行加固。

可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亂糟糟。

雪燈那虛浮無力的背影幾次於腦中閃現。

蕭衍撚了撚鑽石,放下,起身出了門。

來到雪燈房門口,猶豫半晌,敲敲門。

房內無人回應。

“我進來了。”他象征性提醒一聲,推門而入。

床上隆起薄薄鼓包,走近一瞧,雪燈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臉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蕭衍輕輕探了探他的額頭,微熱,但不算燙。

想到他在海邊被吹成小辣椒一樣的紅鼻子,大概猜到了。

下樓取了藥箱上來,蕭衍打算先幫他測量體溫,手指剛解開他的襯衫領扣,雪燈緩緩睜開了眼。

雪燈望著停在自己領口的手。

蕭衍有這種想法他的確是很開心啦,但——

他輕輕碰了碰蕭衍的手臂,聲音嘶啞:“現在就來麼,可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嘴上這樣說,他還是強撐起身體,微紅的臉頰往蕭衍懷中拱了拱:“罷了,不知道下次小蝌蚪活躍期要等等到什麼時候,直接來吧。”

“彆把人當畜生。”蕭衍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人往旁邊推了推,體溫計順其自然塞進他腋窩下,“夾好,彆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