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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雲野鶴 四火夕山 4414 字 6個月前

蓮咒罵道:“殿下重視你,可是你卻反過來要毀了他的江山!”

“你會遭天譴的!”

段玉笙不想多言,對手下人吩咐道:“把她帶到關平將軍的墓碑前,叫她以死謝罪。”

“他們因你受到的苦楚,我原是想一一還回去的,但是看在你救了長卿一命的份上,你可以死得輕鬆一點。”

“他們該安息了……”

小蓮瞪著他:“你就是個奸詐小人!”

段玉笙不想靠近她,厭煩道:“帶下去吧。”

他歎了一口氣。

段玉笙不乏摻雜了一些賭的成分。

在段黎臨行前,段玉笙特意囑咐過對方,叫其舍棄大車,軸重,輕裝快馬。

皇宮收到消息,自然會立馬派人繞後,取下段玉笙所在的主營,宮城的防備會因此減弱,段黎快馬直達,拿下皇城的概率會大大提高。

他不擔心段黎會出什麼事。

隻是……

段玉笙將營裡餘存的人召集在一起,周圍寒氣逼人,他臉色發白,開口第一句便是:“玉笙對不住諸位。”

他明知道可能有詐,但還是想借此一博,營中的人大概率會一起陪葬,段玉笙有愧,他沉重地低下頭,深深一禮。

“世子不必多言!弟兄們不怕死!”底下人得知危險逼近,也沒有太多觸動的情緒,時至今日,他們反而還能笑臉盈盈。

甲胄砰砰的一齊落在地上,底下人齊刷刷的跪下述說意誌:“屬下誓死捍衛世子!同生共死!”

隻有一千餘人,可是聲音卻足夠響徹。

“好。”段玉笙看著那些人,心頭一暖,作為主帥,他更應該要有鬥誌,他高聲說:“那便隨我迎敵,為將軍解決後患!”

刀杆震動著,嘶吼聲穿透了沉沉的寒霜。

段玉笙取下一柄長劍,冰冷的含義從劍柄處蔓延。

他撫唇咳嗽。

帳篷被猛地掀開,一股寒風湧入。

巴圖匆匆闖進來,不容置喙地說:“跟我走!”

段玉笙停頓了一會兒,隨後搖了搖頭:“時候來不及了,根據傳信的時間,他們的人馬要不了多久就會從後麵圍上來。”

他低低地笑,倒不覺緊張: “饒是要逃,也逃不了多遠,隻怕要先累死在半路上。”

“你這是在玩命!”巴圖怒道,手掌拍在桌麵上,轟隆一聲的震響。

段玉笙不疾不徐:“玉笙有錯,連累叔叔了。”

可他卻不後悔:“但是如此一來,阿黎就有了最大的勝算。”

想到段黎,他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她會贏的。”

他說過,段黎會戰無不勝,戰場上的紅衣女將軍,段玉笙幫不了對方多少,誰說隻有身著戎裝才能上戰場,這是他所能給的,對她最有利的。

“糊塗!”巴圖擰著眉頭,怒氣衝衝卻沒法撒在段玉笙的身上。

“你糊塗啊!”

他真想給段玉笙一拳,質問他。

對於段黎來說,孰輕孰重還分不清麼?

“報!”小卒匆忙走進來,“世子!敵軍已經到了!”

營外立馬傳來了大動靜,是鐵馬的馬蹄聲,集兵反抗,刀兵相接。

沒有時間再商量些什麼。

“快些找匹馬來!”巴圖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後拔出彎刀:“保護世子,隨我迎敵!”

他鼓足了氣勢,就要擋在段玉笙的身前。

段玉笙卻對他說:“我殘敗之軀,叔叔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能撤就撤,不用顧忌我。”

巴圖瞪了他一眼:“還說你聰明,我看你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他刀削的眉緊鎖著:“我答應過小崽子。”

“你不能死!”

“我巴圖能活多久,就能護你多久。”

“跟我走!”巴圖大聲說,拽住段玉笙就往外跑。

倏倏——!

遠遠地,箭矢正飛射而來。

皇城中的人黑壓壓地圍上前。

以卵擊石,他們根本撐不了多久。

第77章 理想

◎“回皇城,該換新帝了。”◎

眼見的血肉之軀化為肉糜。

“拉下他們!死也給我攔住了!”巴圖高嗬一聲, 嘶吼的聲音仿佛整個%e8%83%b8腔都在戰栗,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迎著狂嘯而來的寒風,拍打在臉上, 目光冷肅穆, 神色未變, 隻吹動了他的長辮。

他手中的大刀從來沒有落下過,看著營前踏來的騎兵, 大江之勢, 無非就是螳臂擋車,心尖不由顫了顫。

會感到恐懼麼?自然是會的。

黑壓壓陰影被推來的時候, 他們全身都繃住了。

但是在恐懼什麼……大概隻有吹過耳畔的風才知道。

“人總會死,活著的人還會繼續喝酒。”巴圖沉聲說。

他不由懷念起,草原上烈辣的濃酒,圍著火堆看人高歌, 他和巴爾古曾暢快的在草原上狩獵, 甚至為他追姑娘出過一些餿主意。

最重要的是,他還抱過段黎。

在她出生的時候。

狼群裡多出的這隻小崽子厭棄她的祖宗。

連霍日氏都不放在眼裡。

巴圖不由回頭看了段玉笙一眼,盯著他, 像是要記清他的臉。

這可是小崽子看上的男人,難得討她開心的人。

他揚了揚手臂,嘗試著衝出一個缺口。

段玉笙被團團圍住,無數個身軀將他護在其中, 像是一堵肉牆。

“叔叔小心!”他緊張地大喊了一聲, 但是對方的箭矢比他的提醒聲要快得多。

巴圖的手臂不信被射中, 當著他的麵, 箭矢刺破了皮肉, 他不由叫罵一聲:“該死的!”

“嗬……不過是尖酸猴子罷了,我什麼時候怕過!”巴圖呸了一聲,疼痛並沒有影響到巴圖的心神和動作,他眉頭都沒有皺下,彎起手直接拔下了箭,傷口處冒出的血會一點點流乾直到發黑乾涸,仿佛這樣叫他們的血液更加噴張。

“北牧的戰士們!”他嘶吼著,指揮著底下餘數不多的人,舉起刀,依然可以無畏地衝上前迎敵,底下人激烈的響應,百餘人的氣勢像是千軍萬馬,不知名的勇氣湧入四肢百骸,叫人震撼的,難以抑製的衝動。

段玉笙怔怔的,卻被人攔在身後,他看著巴圖扭過頭來,這個眼神狠厲的鐵血大漢居然衝他露出一個笑來:“你一聲叔叔還得老子用命來換,真是個虧本買賣!”

段玉笙被護著,上了馬。

“我……”

“好好活著。”巴圖哼氣一聲,聲音鏗鏘有力,結實的臂膀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讓小崽子哭鼻子。”

不過,他還真沒瞧見過段黎哭過鼻子。

不會哭鼻子,不怕疼的小崽子才更叫人憐惜。

巴圖歎了一聲氣,隨即將大刀的刀柄劈在了承載段玉笙的馬上。

馬受驚,隻能瘋狂的逃竄。

段玉笙伏在馬背上,驚慌地回過頭,恰好看著巴圖大笑著,然後衝向對方浩瀚的陣式裡。

肉做的防線,給段玉笙爭取到了生機。

他眼眶一熱。

段玉笙不知道自己此時會去哪兒,馬匹的求生意誌似乎都要比他高漲。

他此時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被對方活擒淪為成為威脅段黎的把柄。

寒風灌入%e8%83%b8腔中,仿佛整個肺部都要裂開,他嗓子沙沙地疼,呼吸一次,像是湧進無數冰渣,刺痛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馬匹竄上高坡,顛簸急促的步子險些將他振飛,仿佛整個內臟都在疼,身體像是要被碾碎,段玉笙睜不開眼睛,沉重極了,隻能感知到自己穿過了灌木草叢,樹枝劃開了自己的衣袖,在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他渾身發涼,濕寒冰得他嘴唇發抖,對痛仿佛都失去了感知。*思*兔*在*線*閱*讀*

直到馬匹蹬腿一聲長鳴。

馬匹連帶著段玉笙一塊兒驟然倒下。

他翻滾著,從高處落下,連帶著碎石像是從高出滾入泥潭,他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頭。

不知什麼時候才停下,得已喘熄的那一刻,卻是尖銳的疼。

昏昏沉沉間,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哪怕是呼吸都在一點點拉扯著身上的傷口,他眼睛拉開一道小縫隙,天灰蒙蒙地,仿佛他還看到了高處有什麼在盤懸,像是長鷹,亦或是等待著蠶食的禿鷲,他視線越來越模糊,傷口得不到處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起高熱。

段玉笙不知道自己會先病死還是凍死,總歸不被敵人找到,便是最好的一種死法。

他指尖冒著冷意,時不時一閃而過的冰涼。

這才驚覺,

原來是雪來了。

寧王世子已經死了。

耳邊時不時就會聽到這麼一句聲音。

“將軍!已經三天了。”

“還是沒有世子的跡象……隻怕……隻怕……”

世子兩個字,隻叫段黎的神經一點點繃緊,反複刺痛她的神經,她倏地抬起眼,低低地看向的底下的人,一字一句,比冬雪還要冰冷:“你說什麼?”

小卒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赤紅的,死寂一樣的眼睛。

瑪瑙一樣的眼珠,像是狼一樣冷酷殘忍。

像是在看這個一個死人。

小卒不敢再多言。

原本他們攻城順順利利,在段黎的率領下,一下子就突破了宮城的防線,他們已經將皇宮包圍,連帶著皇帝一並完完全全都控製了起來。

雖然沒想到皇城的防備會如此懈怠,但是他們還沉溺在城破的喜悅中,直到後方卻傳來不幸的消息。

段黎一下變了臉色,當即不管不顧地回營,她帶走了所有騎兵,獨留下全茂主持大局。

踏至三裡,他們就迎上了敵軍,望著那麵旗幟,一切便都在心中了然,結果是段黎以少勝多連帶著那數萬殘兵一塊兒滅了個乾淨,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贏了,不過是險勝,得了一身傷,原本不至於如此,但是段黎不管不顧地超前衝,沒有人能入她的眼睛,誰攔便要殺誰,不像是失去了理智,卻不言不語。

不為殺人,她隻是要回去,回到段玉笙的身邊。

不停歇的兩戰下來,九死一生,段黎拉下一個敵軍將領,隻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消息。

寧王世子已經中箭而亡。

聲音一落,軍中大震。

當即,段黎斬下了他的頭顱,她神情淡漠,才真真像是一個修羅。

段黎最先回到段玉笙所在後營,觸目驚心的遍地的屍身。

巴圖也死了。

他身中數箭,血液乾涸發黑,他的身體靠在屍堆邊,手裡的彎刀握著手邊,像是支撐一樣錚錚地沒有倒下。

段黎沒有靠近,她隻是站定遠遠地看著。

這就是恐懼的滋味。

“徽王!”後來趕到的北牧人率先圍了上去。

可是人早就沒有了呼吸。

一場大雪落下,掩蓋了鮮紅的血跡,仿佛也凍住了光陰,段黎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