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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開心的很。

她可從沒要過一個人的性命。

聞言,薑玉鳴似乎不信,但又沒有證據,隻能咬了咬牙,恨恨道:“也許我根本不該救你。”

不過,這隻是他的一時氣話罷了,他既沒有收回剛才贈予的荷包法器,也沒有一劍殺了她,就像是殺死那些破道觀裡的男人一樣。

說完,少年頭也不回的化作了一道劍光,轉眼就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句森寒的:“若我發現你有半句欺瞞,我便回來取你性命!”

……

伊荼娜遇到了一點麻煩。

人心的險惡不是麻煩,真正的麻煩是,她又失去了食物來源。

她之前以為即使不見麵,薑玉鳴也在這附近活動,為了防止薑玉鳴很快就徹底將她放下,她還在分彆時,故意讓他以為,她或許是他心中最為深惡痛絕的那種女人。

就算是厭惡,隻要讓他短時間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是為伊荼娜通過他接觸到八重雲天的計劃留下了希望。

但是,她沒有想到一件事情——她的確能進入夢境世界,感知到薑玉鳴的神識,這說明他還在她的入夢距離以內,可是,她卻進不去。

伊荼娜反複嘗試了許多遍,都沒能成功。

為什麼?

她確信自己的天賦沒有問題,那麼,就應該是薑玉鳴那出了問題——

於是她反複搜尋著自己之前在薑玉鳴的神識中得到的知識,然後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

這些修道之人學習的修行之法,要求他們“抱元守一”,修煉神識。

也就是說,如果普通人的神識在魅魔麵前,就像是任人來去,無人看管的空房子的話,這種修煉神識的修道之人,他們在正常情況下,神識就像是守衛森嚴的禁地,不許任何外人窺伺。

而修為越高,他們神識的防護就越強,若是比伊荼娜強大太多,她就根本沒法進入,甚至可能根本沒法靠近。

現階段,薑玉鳴的力量就強到了能將她拒之門外的地步。

之前她之所以能夠成功,很大程度是因為薑玉鳴身中紅塵練,又是發作之時,所以才被她得了手。

如今紅塵練的效用已漸漸消退,他心智又本就堅固,魅魔自然無計可施。

……果然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伊荼娜陷入了苦惱之中,原本,她是打算隻與薑玉鳴一個人建立起進食關係,畢竟他身份重要,又實力強大,但現在,若是不先另找食物,她恐怕還不等再次接觸到薑玉鳴,就得活活餓死。

於是,她現在正站在一團閃爍不已,閃耀時如太陽般明亮,爍滅時比普通人還要慘淡的神識麵前,準備進入。

在見過了薑玉鳴神識的強度後,魅魔已經不會再挑選普通人了,因為普通人的神識強度不夠,就算魅魔一次隻吸收一點,可積少成多,隻要幾個月,普通人就會憔悴的不成樣子,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找一個神識足夠強大的食物,可以吃的久一點,也省的頻繁更換食物,出現在多人夢境中,引起人類的警覺。

而在夢境世界中,所有人的神識都是一團白色的光球,靈魂強大者,白色光球就會越發耀眼,靈魂微弱者,白色光球就會越發暗淡。

薑玉鳴的光球凝練而光華內斂,宛若月亮。

伊荼娜麵前這團光球,則是因為在一瞬間,肆無忌憚的散發出光輝,吸引了伊荼娜的注意——不過,走到近前,她才發現這光球看似龐大,卻能量溢散,且閃爍不定,說明其主人神識極不穩定,也許是個瘋子,且毫無防備。

這應當也是一位修道之人,普通人的靈魂絕不可能如此閃耀,所以,這是一位已經瘋了的修道之人?

這簡直太好了!

她不知道何時才能與薑玉鳴再次相見,在那之前,她可能都需要從這個夢境裡汲取能量,這是一段不會長久,但可能也不會短暫的日子。而一個瘋子,一個強大的瘋子,是最佳的人選,他可以穩定的提供她的食物,並且絕不可能破壞她的計劃——因為他很大程度上,可能根本就不會說話,而就算他說了什麼,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第6章

據說,距離南州府不遠的青靈山上有惡鬼。

以前那裡盜匪頻出,不少路人慘遭殺害,不知是不是怨氣太重,終於有一天,催化出了一隻惡鬼。

那惡鬼將山上的盜匪困在山中,要他們自相殘殺,互相折磨,最後砍下他們的頭顱,片片削下他們的骨肉,堆在山下,以殘肢斷臂為地基,築成京觀。

來往行人見之,無不駭然變色,此事一經傳揚,青靈山便人跡斷絕了。

伊荼娜找到的那團白光,就在青靈山上。

夢境中,是一場慶典。

長而看不見儘頭的寬闊大街上,兩旁點滿了燈籠,照的夜如白晝,來往的遊人如織,人聲鼎沸,叫賣聲、歡笑聲、呼喊聲,熙熙攘攘。

一位少年在人群中奮力的逆流而上,滿頭大汗的呼喊著前方兩個有說有笑的身影:“阿爹,阿娘!等等我!”

可是那對恩恩愛愛的夫妻,一直不肯回頭。

這少年就是夢境的主人,而從他的靈魂記憶中,伊荼娜知道那對夫妻在現實中已經死了,不僅死在了這少年的前頭,而且就死在他的麵前,給予了他極大的刺激,他才會在夢裡,一直想要再與他們團聚。

魅魔能透過夢境窺探一個人的記憶,並且能誘發人類內心深處的渴望,讓他們自己更改夢境。

他們會夢見自己最渴望、最想要的東西。

魅魔便會趁機而入,飽餐一頓。

於是,往日裡無論如何呼喊都不會回頭的夫妻,這一次停下了腳步,向著身後那追趕的氣喘籲籲的少年投去了目光。

他名為厲雀,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襲錦衣,身形清瘦,眉目俊朗,眼尾一顆淚痣,臉上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與青澀,全身裹著從小錦衣玉食,被父母寵愛出來的不諳世事與天真懵懂。

端看長相,的確是位唇紅齒白,俊秀翩翩的佳公子,隻是一絲死氣,令他的皮膚更白,隱約透出了慘青,而嘴唇更紅,紅的幾欲滴血,眉眼精致淩厲到了妖異的地步,十分不祥。

“哎呀,雀兒,你怎麼離我們那麼遠?”但那溫柔的婦人全然無視了兒子的變化,隻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旋即嗔怪的蹙起了眉頭道:“這兒人這麼多,要是擠散了怎麼辦?快過來。”

那高大的男人站在一旁,神色雖然不苟言笑,眼神卻也很溫和的看著少年。

在無望中突然得到了回應,名為雀兒的少年霎時怔在原地,隨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一頭撲進了婦人的懷中,將她緊緊抱住了。

“這孩子!”婦人左右張望了一下,漲紅了耳尖,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她充滿愛意的懷抱,融化了少年心中的堅冰,他身上那一縷無意滲出的死氣褪去,這個少年便從鬼物,短暫的變回了人類,流露出這個年紀應有的脆弱笨拙。

如此進入了他的夢境三四遍後,每一次他都是一樣的夢境,可見對於父母離去的執念。

但在第五遍時,夢境發生了變化。

那一次,伊荼娜進入夢境時,他的神識是處於暗淡的狀態,也可以說,是失去了神誌的狀態。

於是這一次的夢中,是屍山血海,有那麼一瞬間,伊荼娜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地獄是天界最嚴酷的監獄,據前輩們說,那些人類無法麵對和處理的深淵生物,就會被天使們抓走,投入地獄飽受折磨。││思││兔││網││

深淵生物都不喜歡地獄,伊荼娜自然也不喜歡。

她顯出身形,邁過一地的殘肢斷臂,向著那個跪在地上,舉著石頭,眼神瘋狂的砸著屍體頭顱的少年走了過去。

她知道他麵前的屍體,就是曾經在他麵前殺死了他父母的仇人,她知道他在夢裡已經對仇人實行了無數種報複——分屍、淩遲、扡插,碎顱……

但他都無法改變那時在現實中的結局。

他的父母死去了,但是保護著他,保護到了最後一刻。

少年懷抱著恐懼和憤怒逃走了,卻被山匪們猶如貓抓老鼠一般嘲弄著,追趕著,逃入了山中,逼到了懸掛著瀑布的懸崖邊上。

他被推下懸崖,不僅被激流裹挾著撞上了亂石,水流中還有枯木斷枝,宛若刀槍劍戟,刺入他的身體。

他就在這樣極度的痛苦之中,淹沒在了水浪裡,竟不知是骨裂而死、窒息而死,還是被刺身亡。

或許是怨氣太深,執念極重,七天之後,少年化為了厲鬼,重回青靈山,將山中上下屠殺一空。

他也就此被困在了這裡,無法離開。

就這麼過了好幾百年,無人陪伴,無人交流,厲雀的理智已經漸漸消散,心中隻剩下怨氣與戾氣橫生滋長,他會將所有踏入青靈山範圍的活物全部毫不留情的殺死吞食,然後把屍體丟在路邊,築成京觀,極為可怖。

但他並不想變成這樣。

代表他神識的白光既然還在閃爍,雖然宛若瘋子,卻證明了他還在理智與失智間掙紮。之前幾次,伊荼娜入夢時,他還記得自己的父母,應當是理智尚存的時候,這一次卻是滿目瘡痍血腥,應當是失智混亂之時。

但魅魔無所謂他的神誌是否清晰,在夢境中,她本能的知道該怎麼行動,才能令夢境主人滿足。

他如此反複的鞭笞仇人的屍體,想要的不是複仇,而是解脫。

因此她踏著一地鮮血,在少年機械麻木的再一次舉起石頭,準備狠狠砸下的時候,揚聲喚道:“阿雀,你在做什麼?”

厲雀微微一頓,愣愣的轉過了臉來。

他的麵容本來已經濺滿了鮮血,猙獰扭曲成了鬼麵,但此刻聽見呼喚,又慢慢的恢複成了清雋俊秀的眉眼,重新顯露出白皙柔細的肌膚。

他原本眼白已經變成了血紅,眼眸一片烏黑,此刻血色褪去,雙眼又恢複成了黑白分明的清冽。

若是在外界,想要憑借幾句話就喚回他的理智絕無可能,但在夢境之中,是與靈魂毫無阻礙的坦誠相見,因而可以直達對方內心——更何況,厲雀早已是瘋癲狀態,心神毫無設防,自然任由魅魔掌握。

厲雀看著伊荼娜,雙?唇無聲的動了動,那是在呼喚伊荼娜的名字。

儘管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在夢境中,他確信她是他的至親至愛之人——因為他潛意識渴望一個至親至愛之人——更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知道她的名字。

很快,周圍的一切也都變了。

屍體、鮮血,變成了草地、春芽。

天上下起了細密的春雨,雨若珠簾,但輕盈的像是一片霧,宛若仙女在人間萬物前籠上了一層輕紗,遠處山巒疊起,樹林茂密,泛著淡淡的灰紫色,仿佛水墨畫中的淡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