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笑眼看著他們。他永遠地保持著三十九歲的容顏，再也不會老去了。

丁重去世的時候丁見霖還不滿兩周歲，他對丁重的記憶早已模糊，所有的認知都來源於其他人口中，但葉嘉寧還記得。

當初丁重和葉茵結婚，本身就扛著家裡許多壓力，婚後這種壓力也沒停過，葉茵把葉嘉寧看得很重，不想太早生育讓她的身份變得尷尬，丁家人軟硬兼施地催逼，那些壓力丁重都一個人扛了，沒讓葉茵在中間受一點委屈。

起初丁爺爺對葉嘉寧有芥蒂，第一次春節，丁重帶他們回家，老爺子不怎麼理她，好吃的好喝的拿給另外兩個寶貝親外孫，把葉嘉寧當空氣，新年紅包也隻給他們，沒準備葉嘉寧的份。

丁重是很斯文儒雅的一個人，那天大過年地對自己父親發了脾氣，團圓飯都沒吃都帶著她們走了。

走之前跟老爺子放話，說葉嘉寧就是他丁重的孩子，如果他們不把葉嘉寧當丁家的孩子看待，以後丁家的門他半步都不會進。

他和丁爺爺的爭吵葉嘉寧全然不知，當時在小客廳和一幫小孩子待在一起，隻記得那天去丁家不到一個小時就走了，到家之後丁重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告訴她是爺爺給她的壓歲錢。

她記憶中丁爺爺對她的態度一直都不錯，給親外孫的禮物都會給她準備一份。

直到丁重出事，人躺在ICU裡生死不明，丁爺爺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氣得病倒，興許是怕她們明哲保身棄丁重於不顧，那天葉嘉寧去看他的時候，丁爺爺拉著她說了許多話。

丁重的的確確將她當做親骨肉來疼，丁見霖出生之後，對她的關注不減反增，他總玩笑說小嬰兒還不記事，現在對他好他記不住，等他長大了再疼也來得及。

他沒能等到丁見霖長大，作為父親，他的父愛幾乎全都傾注在葉嘉寧身上。

懸懸欲滅的火苗堅持到生日歌的最後一句，終於被淘氣的風一口氣吹滅乾淨，在丁見霖雖然有些走調但勝在童真誠摯的歌聲尾音裡，葉嘉寧輕聲說：“生日快樂，爸爸。”

葉茵摸摸她的頭發。

“他會聽見。”

第85章 第 85 章

◎石雕少女◎

考試周沒課, 各課的考試時間安排得比較分散，葉嘉寧原本打算這幾天都待在家複習的，霍沉聽了, 沒什麼反應，隻是電話那端突然傳來一聲什麼物品碎裂的聲音。

脆裂的聲響難免令葉嘉寧聯想起那天被砸破的落地窗, 正算題的筆停下來, 拿起放在桌上開著視頻的手機：“怎麼了？”

霍沉答：“杯子摔了。”

沒等葉嘉寧說話, 他神色淡淡地補了句：“手受傷了，拿不穩。”

葉嘉寧說：“你可以用左手拿。”

他振振有詞：“左手要拿手機。”

“手機可以放在桌子上。”

“太遠，看不清你。”

葉嘉寧冷酷得好似沒有心，完全不為所動, 鎮定自若道：“那我給你買個手機支架。”

霍沉就不說話了，幽微的黑眸從鏡頭裡盯她一會, 往一側偏開，側臉清晰立體的線條十分好看，鼻峰高挺，烏黑碎發耷在眉骨上, 靠著沙發語氣彆提多淡：

“隨便你。反正有冬叔給我換藥，他粗手粗腳，頂多疼一點，你又不關心。”

葉嘉寧：“……”

趕忙來收拾地上碎片以免他踩到的冬叔：“……”

晚上葉嘉寧收拾好這幾天要用的課本, 麥穗剛好去買菜回來，見她帶著小行李包要出門，一臉納悶：“你要出哪啊？”

葉嘉寧一邊換鞋子一邊道：“去霍沉那。”

“都要考試了，就這幾天他都等不及嗎。”

“他手受傷了。”葉嘉寧簡單地為他辯解一句, 再多就沒有了。

“手受傷而已, 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麥穗皺著鼻子哼一聲, “粘人精！”

葉嘉寧係好鞋帶正要走，麥穗又叫她等一下，跑進房間拿出來一隻十分迷你的口水巾，粉藍色的格子，帶一圈白色小花邊，中間縫著銀閃閃的緞帶蝴蝶結。

“我給木木做的，好不好看？”她請葉嘉寧幫忙代為轉交，還要提防她搶功，“你可不要告訴它是你做的，是麥麥姨姨做的。”

葉嘉寧把口水巾收進包裡：“待會讓它親自打電話給你喵兩句，放心了嗎？”

麥穗笑倒在櫃子上：“行！喵得好我給它多做點。”

葉嘉寧去之前沒告訴霍沉，拎著一包課本進門時，廚房正在燒晚餐，食物的鮮香飄出來。

冬叔樂嗬嗬地來接，問她想吃什麼，讓廚師多做幾道菜，葉嘉寧說什麼都行，目光往客廳瞥去。

霍沉靠在沙發裡，手上拿著本雜誌，視線卻在她身上。

木木像屋脊獸一樣蹲在扶手上，隻管眯著眼打瞌睡，也不帶娃，幾隻小貓崽已經學會走路，兩隻黑白相間的在打架，一隻的尾巴尖像不小心掉進牛奶裡沾了一點白，翹得高高的往霍沉鞋上撲。

葉嘉寧沒看見第四隻，目光搜尋一圈，奇怪：“還有一隻呢？”

霍沉彎腰從黑色的褲腿上摘下一隻黑咕隆咚扒著往上爬的貓，那隻貓崽隻有肚皮一片是白色，四腳朝天圓滾滾地躺在他手上，還沒他手掌大。

可能是小貓崽太活潑，讓他身上冷沉的氣息都變淡許多，葉嘉寧覺得可愛，不管是小貓，還是被小貓們當做大玩具的他。

葉嘉寧把帶來的書拿進書房，洗乾淨手換了衣服，下樓時收到微信提示音。

她被拉進了一個群，路上就叮叮咚咚在響，開著車沒看，這會點開，短短一個小時群消息已經一千多條，她打開對話框的時候，消息還在不斷往上蹦。

群是小佟和小米拉的，除了她，群裡其他人都是亭茗員工，但顯然不是什麼工作群，宋經理和Kayla都不在內。

聊的也都是八卦。

【這算什麼？惡人自有惡人磨？】

【管他算什麼，反正我爽了】

【最爽的應該是小葉吧哈哈哈哈哈，有人替她報仇了】

葉嘉寧沒看明白，從樓梯上往下去，發過去一個問號：【為什麼】

群裡的激情酣聊在她的頭像出現之後一瞬間陷入死寂。

【臥槽，你怎麼在群裡！】

小佟：【[衰][衰][衰]好像是我乾的……我忘記把小葉從同事分組裡拉出來了……】

小米：【[白眼]就你那點腦子，喂魚都不夠吃】

葉嘉寧：【在講我壞話？】

【小的怎麼敢！！！我們在吃恒少的瓜】

葉嘉寧不是很感興趣，隨手把手機放到沙發上，拿出麥穗做的口水巾給木木戴。

她不愛吃瓜，架不住小佟蓬勃的八卦分享欲，嘰嘰呱呱一連串消息發過來。霍沉餘光瞥見屏幕上閃過的恒字，頓了下，若無其事地把她手機拿起來，點開小佟的語音。

“他二叔的事你知道吧，之前調查組一直沒結果，說是背後還有人，這次倒不了，我們都以為要不了了之了呢，最近聽說已經掌握到他貪汙的證據了，受賄四億！”小佟很激動，“我滴個媽呀，當官真掙錢！

小米涼涼道：“你還羨慕啊，死緩怕不怕？”

“那我還是怕的。”小佟慫慫道，“我想多活幾年。”

葉嘉寧回頭，看到霍沉淡著臉，幽幽說：“原來你不關心我，在關心他。”

她不背這口黑鍋，轉回頭給木木係口水巾後麵的扣子：“我沒幫他洗澡，他一撒嬌我就過來照顧他。”◥思◥兔◥在◥線◥閱◥讀◥

冬叔聽得好笑，剛笑一聲，被某雙漫不經心的眼睛一瞥，趕緊收住。

天氣挺好，霍沉悠悠點開下一條語音。

小佟：“不過狠還是咱小霍爺狠。”

小霍爺拿著葉嘉寧手機，單手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發送：【有多狠】

“小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想啊，恒少他二叔這一下馬，王家後台沒了，生意肯定會受到波及，前段時間霍氏就叫停了跟王家的所有合作，這關頭又收回大量技術授權，王家好多項目都進行不下去了，明擺著是要搞死他們，誰還敢跟王家合作。現在王家可以說是雪上加霜，彈儘糧絕。”

“葉嘉寧”：【你知道挺多】

“那是。”熱愛八卦事業的人最喜歡這種什麼都不了解的小新人，小佟分享欲爆棚，口若懸河，“你知不知道恒少要跟燕城馮家聯姻的事？那個聯姻對象，我這麼說吧，就是恒少的女版而且是進階版，她玩過的男人比恒少玩的女人都多，前兩年特彆火那個小鮮肉就是她養的，砸資源把人捧起來，她膩了，轉頭換了另一個，結果恒少這回去燕城，被她看上了。”

酷酷的黑貓戴少女口水巾有種莫名的可愛感，葉嘉寧伸手要手機拍照，給麥穗返圖：“你好像聽得很起勁。”

霍沉這才慢悠悠關掉群聊界麵，把她手機遞過去：“讓你聽聽，他沒機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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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寧不在的時候，霍沉的手傷毫無存在感，除了偶爾需要冬叔幫忙換藥，和平時毫無不同，洗澡都是自己。

她一來，好似突然不能自理，理所當然地什麼都要人幫忙，穿衣服、吹頭發、擠牙膏、甚至吃飯。

晚飯做了蝦，葉嘉寧把剝好的蝦放進他碗中，他瞥了眼蝦仁，又抬眸看她，葉嘉寧不用看都懂他眼神含義。

“需要直接喂給你吃嗎？”

“嗯。”他說，“左手不會用筷子。”

葉嘉寧給他建議：“你可以用叉子。”

霍沉頓了下，臉不紅心不跳地扯：“我對叉子過敏。”

葉嘉寧無語地甚至想笑：“你最好是。”

她用叉子叉起一顆蝦仁，喂到他嘴邊，靜靜看著他，霍沉和她對視幾秒，張口把蝦仁吃掉。

“看，治好了。”葉嘉寧把叉子放到他手裡。

霍沉的手傷恢複很慢，具體為什麼慢，冬叔很不解，醫生也納悶：“不應該啊，我看你傷口愈合得很好嘛。”

葉嘉寧表現則十分淡定：“心理因素。”

拖拖拉拉一直到葉嘉寧最後一門考試結束，離校的那天，Brouillard已經修複得完好如初，暗夜黑的優雅車身停在懸鈴樹下等她。

宜港潮濕的暑熱悶悶地蒸著人，葉嘉寧穿很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抱著書和張露一起走出校門，揮手作彆。

霍沉穿一件寬鬆的黑T，靠在車上看著她們，他一貫高冷，張露到現在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這次遠遠揮了下手：“帥哥，下學期見。”

那雙冷感的眼睛移到她臉上，霍沉手從兜裡拿出來，抬起輕輕衝她晃了一下，張露受寵若驚。

車上開了冷氣，杯座裡放著一杯加冰的鳳凰單樅，葉嘉寧拿起茶來喝，清涼的口感消去暑意，見車在路口轉向葦蕩山方向，她偏頭問霍沉：“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