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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睜開,把人抱到腿上。

濕答答的衣服丟出浴缸,葉嘉寧身體被抬高,船隻隨海浪浮擺,一層層水波漾著白色泡沫,她把下巴墊在霍沉肩胛,纖細手臂繞上他脖頸,浴室潮熱的水汽在她眼底聚集,又從微張的唇間呼出。

磨蹭好久才洗完澡,從浴室出來,霍沉坐在床位凳上,葉嘉寧拿風筒幫他吹頭發。

微涼的風順著她手指在他發間穿梭,霍沉溫順地坐著,兩腿敞開,葉嘉寧站在他身前,在嗡嗡的風聲裡低頭專注地擺弄他有點長的黑發。

她幫人吹頭發的經驗匱乏,對男生的造型沒有概念,等吹完才發現似乎有些過於蓬鬆,顯得有點淩亂,配合著霍沉潤黑瞳色和沒表情的臉,像一隻剛睡醒的潦草小狗。

她也不知道哪裡出的問題:“你平常怎麼吹的?”

“隨便吹。”他說。

葉嘉寧用手幫他整理,效果甚微,弄了幾下,她忽然將指縫穿過他頭發,輕輕抓了一把,霍沉抬起頭,眯了下眼睛:“乾什麼。”

“給你抓個造型。”

明明是在揪他頭發。霍沉把吹風機關了丟到一邊,抱她到床上。

水麵閃爍著粼粼碎光,燦金的夕陽正往海平麵沉落,葉嘉寧有點困了,慢慢闔上困倦朦朧的眼,霍沉躺在旁邊,撐著頭,纏裹紗布的指間捏著那朵小紅花。

離開土壤幾個小時的花被他揉玩得有點軟蔫,顏色仍嬌豔瑰麗,在葉嘉寧鼻尖和密長的睫毛上輕輕地掃。

葉嘉寧被弄得有點癢,咕噥著說:“你乾嘛?”

霍沉不答,隻拿花騷擾她,羽毛似的觸?感在她清透乾淨的臉上遊走,葉嘉寧重新閉上眼,困意潮水一般湧上來,卷著她的意識往深處沉淪,這時聽見霍沉叫她名字。

“葉水水。”

她犯困,眼睛睜不開:“嗯?”

他彆人叫醒,又不說話。

房間很靜,溫度宜人,身體如陷在柔軟的雲裡,被一陣冷霧包裹,葉嘉寧昏昏欲睡,臉上掃來掃去的花瓣換成薄而溫涼的唇,霍沉%e5%90%bb一下她眉心,淺淺的鼻息與他低低的嗓音一同落下。

“好愛你。”

葉嘉寧撐開了眼睛,抬起眸,順勢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音色染著困意的軟:“我也愛你,小狗。”

霍沉雙臂抱緊她,他們的眼睛在很近的距離間望著彼此,他小狗似的用鼻尖蹭她:“好愛好愛你。”

-

霍森的下葬在三天之後。

墓地選在宜港最北麵,也稱得上山清水秀,和埋葬著霍沉母親的彆墅庭院相隔整個城市,萬水千山。

前一晚就開始落雨,陰沉沉的天,戚戚瀝瀝的雨水將世界蒙上一層灰色。

霍森的下葬一切從簡,沒有舉行喪禮,他曾在宜港處尊居顯呼風喚雨,如今死亡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隻有霍沉與葉嘉寧撐傘站在他的墓前。

那塊墓碑上隻刻著霍森的名字與生卒日期,無人為他立碑,這個世上也不會再有人懷念他。

學校要求統計離校方式,內科學的考試結束之後葉嘉寧回宿舍填表格。

張露押題押得很準,一路上心情都十分飛揚,咧開的大白牙在推開門後看到裡麵的貴婦之後一秒消失,以為自己走錯,忙不迭地退出去看了眼門牌號,沒錯啊。

葛裕如出聲解釋了一下:“這是楓楓的媽媽,陪她來收拾東西的。”

上次見過曲光輝後,張露多少猜到一點葉嘉寧和曲嘉楓的關係,但那種關係太微妙也太敏[gǎn],她從來沒在葉嘉寧麵前打探過,這時候就十分局促,謹慎地叫了聲“阿姨好”,陳曼姿態擺得還算親切,寒暄一句:“你是楓楓的室友吧。”

張露點點頭,硬著頭皮說了幾句話,轉移話題問曲嘉楓:“你們這麼早就考完了嗎?”

曲嘉楓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沒搭理她,陳曼也沒說話,落空的問句讓張露有點尷尬,默默回自己座位。

說是陪曲嘉楓來收拾東西,其實是帶來的保姆忙前忙後,行李裝了幾大箱,曲嘉楓窩在她的躺椅上刷手機,陳曼坐在葛裕如的椅子,興許是嫌廉價木椅硌得慌,上麵墊著曲嘉楓的名牌衣服,掛在胳膊上的愛馬仕和成套的珠寶首飾顯得貴不可言,其實在給曲光輝做秘書時她的月薪不過是屁股下麵那件衣服的價格。

葛裕如把椅子讓給陳曼,自己就坐了葉嘉寧的位置,正要起身讓位,葉嘉寧說:“你坐吧,我填完表就走。”

她的視線隻在進門時從陳曼身上滑過一下,沒什麼反應,問葛裕如要來表格填寫。

她本來沒打算理會,沒想到陳曼會自己先開口。

“你給你爸灌了什麼迷魂湯,現在鬼迷心竅一樣一心向著你,彆的誰都不管不顧了。”

葛裕如一下沒捋明白她話裡複雜的信息量,有點懵,張露則更尷尬了,覺得自己好像回避好一點,但實在不好意思在這時候發出動靜引起注意。

葉嘉寧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都應該親自問他,彆扯到我身上。”

“我是低估你了,還以為你像你那個媽一樣假清高。不過也對,清高有什麼用。”陳曼嘲諷,“清高又留不住男人,跟你爸廝守終生的是我,繼承曲家的是楓楓,你們母女倆最後還不是落得這步田地,活成這個樣子?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葉嘉寧把表格放在課本上寫字,眼皮都沒抬一下:“那你怎麼笑不出來。”

“……”

她連點起伏都沒有的聲調讓人聽不出嘲諷,反而比嘲諷更氣人,張露總是特彆吃她的冷幽默,差點沒繃住笑噴,趕緊捂住嘴把這輩子最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

葛裕如整個人都快被震碎了,打死都沒想到葉嘉寧和曲嘉楓之間還有這樣的複雜糾紛,怪不得從一開始她就對曲嘉楓愛答不理。

她不懂陳曼怎麼會當著她們的麵就說這些,猛地聽到這麼多秘密有種今晚就會被殺人滅口的危機感,簡直如坐針氈,驚慌的目光投向唯一的盟友張露想問問她咋辦,發現張露在憋笑。

“媽!”一直沒吭聲的曲嘉楓突然發起脾氣,皺眉攥著手機,“你亂說什麼?”

就連她自己都知道那些事情丟臉。

陳曼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這幾天跟曲光輝吵得精疲力竭,看到葉嘉寧那副水波不驚的樣子,就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葉茵。

出身高知家庭,宜港最年輕的腦腫瘤專家,和曲光輝青梅竹馬才子佳人,好像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占了。還總是那麼清高,仿佛誰都看不進眼裡,要不是她知道曲嘉楓的存在後態度果決,曲光輝是死都不肯離婚的。

陳曼覺得自己贏了,不管過程如何,最後那棟彆墅的女主人是她,養在曲光輝身邊當成掌上明珠的是她的女兒。可其實在心底最隱秘的地方她比誰都清楚,她一輩子都沒贏過葉茵一次。

“不管怎樣,你爸最疼的還是你。”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曲嘉楓還是故意說給葉嘉寧聽,陳曼站起身,從精心打理的頭發絲到高跟鞋無一不昂貴,傲慢的語氣對葉嘉寧說,“你不用在背地裡挖空心思哄你爸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他耳根子軟,現在是看你為了錢自甘墮落被人包養,覺得對不起你,你哭一哭他就要什麼給你什麼,彆覺得你的算盤打得多好,他現在想跟我離婚財產也沒那麼好分,楓楓怎麼都是他的親生女兒,有合法的繼承權。”

看來是曲光輝在鬨離婚。

陳曼一直都挺沉得住氣,不然也不會在曲光輝身邊處心積慮多年,把自己熬到轉正,今天突然當著人麵就口不擇言,八成是和曲光輝鬨得很難看,離婚已成定局。

這些葉嘉寧一點都沒興趣。

“你眼界太狹隘,自己為了錢機關算儘,看誰都是利欲熏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在乎曲光輝那點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果我沒記錯,他的資產絕大部分都是婚前財產,屬於你們夫妻共同的份額很少,離婚你分不到多少。你有功夫來我麵前說廢話,不如去找一個好律師。”

葉嘉寧簽完名字把表格還給葛裕如,合上筆帽放回包裡,挎到肩上,神色漠然地拉開門。

“清高是沒什麼用,隻不過我媽愛人光明正大,乾乾淨淨,拿得出手。”

葉嘉寧還沒到家,曲光輝就急匆匆打來電話道歉:“你是不是在學校碰見你曼姨了?她要是跟你說什麼你彆搭理,離婚是我們倆的事,怪不到你身上,我就是這陣子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對我才是重要的。”

和陳曼的離婚手續已經交給律師去辦理,曲嘉楓到底是他的女兒,他設立了信托,以後每年給她一筆生活費。

說到這他語氣有些悵然,他總是醒悟得太晚,當年對葉茵是,如今對葉嘉寧也是。

葉茵愛他的時候全心全意,決定離開就永不回頭。葉嘉寧像極了她。從前丁重再疼她,她都沒改過口,現在無論曲光輝如何道歉賠罪,她都不動容。

他這輩子已經得不到葉茵的原諒,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等到女兒願意認回他的那一天。

“我已經讓她把楓楓從你們宿舍搬出去了,過陣子我就送她去留學,以後也不會讓她再回來。”

“無所謂。”葉嘉寧並不在意,“下學期我會申請外住。”

“你們那房子太小,幾個人住不開,我上次去熙和院看過,那環境不錯,離你們學校也近,我看好了一套獨棟彆墅,已經交了定金,你哪天有空,跟爸爸去簽個字。”

“房子大或小我們都住得很好。”葉嘉寧說,“我在開車,說完了嗎?”

“說完了!再說一句——周末我跟你石叔叔那幾個朋友聚會,說好帶各家孩子過去,你們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的,記不記得?”曲光輝賠著小心,“寧寧,你陪爸爸一起去,行嗎?”

“周末有事。”

曲光輝失望地“哦”了聲,葉嘉寧掛了電話。

周末是丁重生日。

比起已故之人離開的那個日子,葉茵更喜歡在他的生日去看他,不把難過的情緒帶過去,而是像他還在世的時候一樣,一家人陪他慶祝一個生日。

他們像往年一樣,訂好生日蛋糕,買了一束鮮花,來到墓園。

風有點大,葉嘉寧擦燃火柴點蠟燭,麥穗圍在旁邊用手擋風,丁見霖一邊小心翼翼保護抖動的火苗,一邊蹙著眉頭和風講道理:“你先不要吹啦,這是給我爸爸吹的。”

葉茵掃掉四周落葉,用毛巾把理石墓碑上的灰塵擦乾淨,跟丁重講著話:“我做過手術了,現在恢複得挺好,看來暫時不能去見你了。又要讓你等我了,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我知道你不會急,隻是有點想你了。”

“孩子們都很掛念你。我也是。”

火苗在風裡活潑地跳舞,跳得捧蛋糕的麥穗緊張兮兮,丁見霖拍著手帶頭唱起生日快樂歌。

葉嘉寧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