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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民警看起來二十多歲,用一種審訊犯人的姿態坐在對麵:“三月六號晚上,你做代駕,把王躍恒先生送回了位於京華園六號的彆墅,有沒有這事?”

“下車之後你對他進行了毆打,導致他鼻骨骨折,有沒有這事?”

“遇到危險反抗也算毆打嗎。”葉嘉寧覺得可笑。

“少跟我說那些沒用的!”

警察代表著國家公權力,每天處理各種案件、麵對各類犯人的民警沉下聲來頗有威懾力,斥道:“監控已經把你毆打他的過程拍下來了,該交代的交代,該承認的承認,彆在這裡浪費時間!”

葉嘉寧說:“我想看一下監控。”

“你自己做沒做過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旁邊記錄筆錄的女警說了句:“你給她看吧。”

男民警這才麵色不善地播放監控,其實葉嘉寧那天下車時,用很快的速度觀察過四周,停車的路是彎的,路旁有很高的樹和綠化叢,最近的攝像頭也離他們有段距離,拍攝的角度被車門遮擋,視頻裡王躍恒將她堵在車門裡,之後驟亮的光讓畫麵變得曝光過度而損失清晰度,隻能看見葉嘉寧擰了王躍恒的胳膊,那一腳卻是沒拍到的。

“怎麼證明他摔倒是被我‘毆打’的?”

“雖然車門擋住了,但你擰了他胳膊,很明顯是之後踹了他一腳踩導致他摔下去。這個按照常理就能推測,他總不會自己摔倒。”

“那你有沒有按照常理推測,他拖拽我是想做什麼。”

對方被她將得啞口,冷著臉敲桌子:“現在是你把他毆打成輕傷,輕傷知道嗎,已經構成刑事犯罪了,你知道你要判幾年嗎?”

“我了解過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

當時丁重被人推下樓致殘,傷情鑒定的程序耗時很長,那是最雞犬不寧的一段時間,公司的事需要葉茵善後,她同時要兼顧工作和風雨飄搖的家,葉嘉寧還在讀高中,很多事幫不上忙,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事。

“我沒記錯的話鼻損傷輕傷的判定標準是粉碎性骨折,線形骨折要兩折端發生明顯移位,影響鼻子外形和功能。他的鼻子兩折端對位對線良好,頂多算個輕微傷。”

女警從筆錄上抬頭看了她一眼,大概誰都沒想到她對這些標準如數家珍,男民警臉色很有些不好看,將一張紙拍到桌子上。

“輕傷還是輕微傷是你說了算的?鑒定機構出的輕傷鑒定,輕傷二級,你自己看看。”

葉嘉寧垂目掃了眼,那是一份《鑒定意見通知書》,上麵蓋有宜港市公安局的紅色印章。

王躍恒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那天到亭茗找麻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她這丟了臉麵想找回場子,她的確沒料到王躍恒會來這招,可能這就是他所謂的“來點硬的”。

章是真的,鑒定結果就也是真的,葉嘉寧募地想起之前聽誰說過他家裡的背景,他想搞定一個鑒定報告簡直易如反掌。

葉嘉寧在那一刻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裡如何跟民警辯駁、抓住一點點的破綻來自保,都是白費功夫。

他們想捏死她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我靠,你真把人弄進去了?”

趙亮拿著啤酒的手愣在半空,瞠目結舌,“真狠啊你!”

竹竿聽到這話也皺了皺眉,覺得他這事做得實在不夠男人:“你跟一個女人計較什麼,還鬨到警察局,你不嫌丟人啊。”

“你等著吧。”其他人幸災樂禍,“明天你王躍恒泡女人不成被人家打斷鼻子還跑去找警察報案的豐功偉績就得上頭條!”

王躍恒鼻子上的傷好了點,礙眼的紗布便被他扯了丟了,今天他們來給一個朋友新開的酒吧暖場,他一隻胳膊架在沙發背上,老神在在地翹著二郎腿。

“我上的頭條還少?”王躍恒混不吝道,“我就是太給她臉了,敢跟我動手。讓她在裡麵呆一晚上,吃點苦頭,就知道宜港這地界到底誰說了算了。”

趙亮嘖嘖兩聲:“我看你就是被人下降頭了,為了個女的臉都不要了。”

王躍恒乜他一眼:“要臉有用我多給你兩張。”

“瘋了瘋了。”趙亮直搖頭。

竹竿一臉的一言難儘:“你是不是跟那姓霍的一塊待久了,被傳染了……”

“傳你媽。”跟霍沉的關係最近走入一個僵局,關鍵是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王躍恒自己都沒弄清楚,窩了一肚子火,“彆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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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筆錄錄了很久,最後男民警拿起打印的筆錄看了幾秒,猛地摔到葉嘉寧麵前:“你這是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你希望我說什麼?”葉嘉寧平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漂亮又乾淨,睫毛密長,被頭頂強光照出黑琉璃的質感,裡麵有著讓人無所遁形的清明,“不然重新錄,我直接認罪,你滿意嗎?”

對方火冒三丈:“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在質疑我們誘導筆錄?我們的筆錄都是如實記錄你說的每一句話,你自己簽字確認的,但你要是不配合,誰都幫不了你!”

他情緒的激動愈發顯襯出葉嘉寧異樣的冷靜,她沒有爭執,沒有再為自己辯解,隻是仰頭望著那盞特彆亮的燈,即便它如此刺眼。

良久,她垂下頭說:“我想打一通電話。”

男民警剛要說什麼,被女警拽住說了幾句話,瞪她一眼走了。

女警給葉嘉寧拿了手機,還給她倒了杯水,對比男民警的強硬,她態度就顯得溫和了,勸道:“你這次是得罪了硬茬,要是能爭取到對方的諒解,這事就簡單多了。”

葉嘉寧沒回這句。

葉嘉寧打電話給葉茵時,麥穗和丁見霖剛剛在醫院陪她一起吃過晚飯,丁見霖在朗讀課文給她聽,聽見是葉嘉寧的電話,扒在旁邊說:“麥麥姐姐買了櫻桃,你再不回來就被吃光了!”

“酸嗎?”葉嘉寧問。

丁見霖信誓旦旦:“一點都不酸,超甜的!”

麥穗在旁邊拆台:“剛剛是誰說好酸好酸,葉嘉寧肯定不愛吃的?”

“噓!”丁見霖說,“她要是知道酸,就不回來吃了。”

葉茵把電話拿回來:“麥麥說你兼職下午就結束了,怎麼還沒回來。”

“今天約了朋友,晚點回去。”葉嘉寧的聲音裡什麼都聽不出來,和平時一個樣子平淡又冷靜,問她:“張醫生有沒有說手術什麼時候做?”

“還要做些檢查和術前的評估,沒那麼快。”

她這兩年身體都不好,有些貧血,移植手術前還需要清楚潛在的感染病灶,免疫抑製性會提高惡性腫瘤的發生率,因此還要事先檢查做處理,總之是件麻煩的事,但很值得,預後好的話,生存期可以達到二十年。

Kayla的電話打進來,葉嘉寧想起自己臨時的爽約,跟葉茵說了聲便掛斷接聽。

“總算打通你的電話了。”Kayla大鬆了一口氣,“我來的時候聽店裡人說你被警察帶走了,心臟都要被你嚇出來。”

“現在可以把它放回去了。”葉嘉寧說。

“怎麼回事?”Kayla問。

葉嘉寧將事情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她在那端爆了句粗,“這個王八蛋……”

她捏捏焦躁的額頭,快速思考著對策:“我想辦法幫你,我認識一個朋友應該有點人脈……算了,我去找商廷嘯,他能幫上忙……”

“你彆著急,我沒事。”葉嘉寧反過來安慰她。

“怎麼可能不著急,我年紀大了,經不起這種驚嚇。”

“已經解決了。”

“真的?”Kayla十分意外,還是擔心,“怎麼解決的?”

“說來話長。”

門外有人腳步匆匆走來,神色凝重地跟站在外麵抽煙的男民警說了些什麼,男民警先是皺眉,很快神色就變了,扭頭往裡麵看過來,盯著葉嘉寧的目光複雜而很難解讀。

葉嘉寧神色平淡,看著幾人在外麵交談,不時將視線投向她:“有機會再告訴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沒事就好。”Kayla稍稍安下心,下午到咖啡館不見人隻見點好的餐,又聽服務員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把她嚇夠嗆,一口東西沒顧上吃,心落回肚子裡,饑餓感冒上來,想起那盤看起來很不錯的雞肉菠蘿沙拉很有些遺憾,問她:“對了,你今天約我不是說有事,什麼事啊?”

“隻是想請你吃頓飯。”葉嘉寧說。

掛斷電話,回來的女警眼神也變得有些耐人尋味,對葉嘉寧說:“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修改過的筆錄需要簽字嗎。”

葉嘉寧問的語氣很平常,此時倒像是一個諷刺的耳光,男民警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女警笑笑說:“那份鑒定報告搞錯了,王先生的傷達不到立案標準。”

葉嘉寧沒再說話,拿回自己的包離開。

出來時已是夜幕,一輛黑色加長款轎車靜靜停在路旁,路燈昏黃的光被行道樹枝葉分割,在車身投落斑駁陸離的光影。

穿黑色西服的司機站在車旁,見她走出來,恭敬而目不斜視地打開車門,裡麵光線昏昧不明。

霍沉一身冷懨地坐在車裡,門開時他從窗外收回意興闌珊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葉嘉寧上車,司機將車門關上。

第23章 第 23 章

◎霍爺派我來接您◎

外麵卷過一陣風, 帶著夜晚沉悶的濕涼隨著她鑽進車內,霍沉手撐著下頜,黑色線衣領口隱約露出鎖骨形狀, 一半是冷白顏色,一半匿於陰影。

他眉頭壓著的那點厭煩在看到葉嘉寧後無形淡了些許, 但她沒察覺, 她甚至沒有正眼去看他。

過去幾個小時裡所經受的壓力其實會讓她感到疲倦, 更多是心理上,那種經曆過漫長掙紮之後的放棄。

但她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隻是比平常還要更淡一些。

司機其貌不揚,是放在人堆裡就看不見的長相, 不引人注意,他沒上車, 關好車門便走到不遠處路旁,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站立著聽候差遣。

長軸版幻影,勞斯萊斯獨家定製的油漆顏色與行道樹的陰影幾乎融於一體,存在感卻高調。

車裡空間很寬裕, 內飾是純手工打造的真皮,葉嘉寧與霍沉並排坐著,隔著中央扶手區,她將頭靠在椅背, 朝窗外望了一陣。

這個路段行人不多,路邊雙日車位停滿一排車,隻有一對夫妻飯後散步,牽著白色的薩摩耶路過。

葉嘉寧看著那隻狗走過去, 才開口:“我應該不用跟你說謝謝。”

霍沉兩條腿敞著, 聞言興致缺缺地“嗯”了一聲:“‘謝謝’兩個字對我沒價值。”

“知道。你想要的是我。”

葉嘉寧沒問他如何解決, 也不再做無謂的堅持,她妥協了,其實她根本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

她努力地去克服一切,想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