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對方態度倨傲敷衍,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更遑論解決賬目的問題。
她心裡窩著一簇無名之火,直接掐了,轉而打給了蔣聿成。
那邊響了兩聲,被人接起:“是我。”
確實是他一貫清冷深沉的嗓音,很動人,卷在唇舌間有種繾綣的味道。
可此刻聽在她耳中卻是刺人得很。
她不免遷怒到他身上:“你在哪兒?我有話跟你說。”
想了想,加了句,“公事。”
蔣聿成沒有多問,也沒說自己在哪,而是道:“給個地址,我開完會過去。”
“福林大街37號,我在那裡等你。”
……
時間過去五分鐘,她沒等來蔣聿成,先等來了芮玲玉。
“你最愛吃的周記點心。”芮玲玉獻寶似的把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擱到桌上,笑嘻嘻地湊過來,一副求誇獎的表情。
“你怎麼會過來啊?”遲溪笑道。
“我在這附近拍戲啊,你不知道?”她最近轉影視這行了,接了個小網劇,是邊拍邊播的形式,反響還不錯。
遲溪還真不知道,轉念一想,她之前好像有跟她提過。
不過她最近忙著工作,壓根沒放心上。
“來,嘗嘗這個點心。”芮玲玉打開盒蓋。
遲溪沒有心情嘗,但不想拂她的好意,笑笑接過來一塊荷花酥象征性地咬一口。
“這邊有廁所嗎?”可能是路上水喝多了,芮玲玉忽然表情痛苦地說。
遲溪看她手捂著的地方,一言難儘:“……你彆捂著啊,被人看到多不好。好歹也是個女明星,彆像個大老爺們一樣糙行不?”
又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出門右拐,走廊儘頭就是。”
芮玲玉衝她皺皺鼻子,一溜煙朝廁所去了。
休息室內又安靜下來,隻有窗外海風吹打著棕櫚葉的聲音。
被篩成針尖狀的陰影在廊下落下一大團,撲簌簌地晃動著,如壓在人心頭的一團陰霾。
遮天蔽日,不得掙脫。
走廊裡這時傳來腳步聲。
她忙收起了情緒,凝神朝門口望去。
半分鐘後,西裝革履的蔣聿成出現在了門口。
入冬了,他穿得較為厚重,裡麵是白襯衣和淺灰色馬甲,外麵套一件同色的西裝領呢子大衣,肩膀更加寬闊而修挺,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英倫紳士的氣質。
隻是,眉眼漆黑而淡漠,看著不太好接近。
遲溪定定地望著他,沒有率先開口。
蔣聿成緩步進門,將車鑰匙隨手擱到桌上,彎腰給自己倒一杯茶:“不是找我嗎?我來了,又不說話了?”
他淺抿一口茶,在她對麵款款坐下。
她不開口,他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這人向來沉得住氣,遲溪不打算跟他比耐心了,直接開門見山:“你們東信拖欠款項,現在這邊工人都鬨起來了。作為合作夥伴,我覺得這嚴重影響了我們美高的權益,蔣先生是不是應該給個說法?”
他聽完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挑了挑眉:“遲小姐。”
遲溪皺眉:“?”
她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這一聲,似乎隻是起一個話題。
見她凝神望著自己,苦大仇深的樣子,他才繼續開他的尊口:“你作為美高目前的最高管理者,清楚手底下每一個部門的賬目嗎?”
遲溪被噎了一下。
是的,高位者需要的是掌控統籌,撣壓平衡,維持一整個公司的正常運營,而不會清楚細枝末節方方麵麵。
遲溪默了半天都沒想到反駁他的話。
蔣聿成微抬眼簾,有些興致缺缺地掃了她一眼:“還是,你隻是為了找個借口把我叫過來罵一頓?嗯?”
遲溪:“……”
如果說上一句還是公事公辦的口%e5%90%bb,那麼這一句,倒有了幾分老朋友之間互相調侃的味道。
無形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給了她台階下。
這手段,遲溪不得不佩服。
蔣聿成提起茶壺緩緩替她倒了一杯茶,語氣舒緩:“火氣這麼大,總不會是空%e7%a9%b4來風。讓我猜猜……”他佯似想了想,定定望向她,“該不會是被東信這個項目的負責人給懟了吧?”
遲溪這次真的無話可說了。
這人洞若觀火,總能精準預判彆人。
他年少時就聰慧敏達,過目不忘,是很優秀的領導者和決策者,很小的時候就幫著蔣文石處理一些分公司的事務了,在一幫董事和老臣裡很有威望。
彆說是在同齡人裡脫穎而出,哪怕是在遲浦和、孟宗權等長輩麵前也是遊刃有餘的。
所以,他的東山再起和成功確實也在情理中。
“不跟我吵架了?”半晌,他開口打破沉寂。
遲溪笑了:“有什麼好吵的?”她也吵不過他。
“那陪我下一盤棋吧。”他笑笑,徑直起身。
遲溪怔了一下才隨之站起。
出門前,芮玲玉回來了,跑得太快差點撞上蔣聿成。
他反應很快,抬手就撐住她的手肘,微微施力,將她前衝傾斜的身子扶正:“小心。”
看似是扶,實則是避免她撞到他身上。
一套動作一氣嗬成。
芮玲玉忙不迭道謝:“謝謝謝謝……”目光落到他臉上時,完全愣住了。
不過,蔣聿成沒給她打招呼的機會,越過她邁步離開。
兩人都擦肩而過了,芮玲玉才反應過來,激動地跑到遲溪麵前:“……蔣……蔣聿成?”
“嗯。”遲溪點頭。
“我的天!這也太帥了!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怪不得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他。”她一臉花癡地感慨,“本人比雜誌上靚多了!真真靚仔!”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花癡。”遲溪受不了她,搖著頭出門。
可能這張臉她看了十幾年,已經免疫。
第19章 他早已不是過去任她玩弄的蔣聿成
車在山麓停了, 又換了一輛便於攀爬的吉普,開到半山腰又開始下雨,車窗是半開著的, 偶爾有雨絲飄進來, 打在臉上並不覺得冷, 倒有一種冬末春至的潮潤感。
到了山頂, 遲溪才感到那種侵入骨髓的寒涼。
整座山都是私人的,整座山也就這一座私家園林,占地廣闊,站在黑色的鐵藝柵欄門口朝遠處望去, 隻看見%e4%b9%b3白色的建築隱在紅色的薔薇花叢中, 朝遠處迤邐延伸,更遠的地方則看不真切了。
“這邊請。”工作人員帶她穿過石板小路,進了其中一棟建築。
這是座中式的茶樓,白牆黛瓦, 古色古韻,頭頂倒懸著不規則的方形燈籠。
遲溪叩門而入時, 蔣聿成跪坐在長案邊烹茶。
茶香嫋嫋,如煙霧般彌漫,他的麵孔在熱氣中瞧不真切。
遲溪繞過屏風走過去, 到了近前才發現不止一副茶具:“你還邀請了彆人?”
“彆緊張, 是一個老朋友。”蔣聿成淡淡一笑, 微微抬手, 示意她坐下。
遲溪這才在他對麵的座位上坐下。
隻是,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陪我下盤棋。”他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麵, 拉回了她的思緒。
遲溪瞥一眼棋盤, 執起黑子, 徑直下落。
蔣聿成笑了:“還真是不客氣。”
她這個人,從來不知道謙遜是什麼,從小到大似乎都是這樣。
黑子先行,她自然就拿了黑子,都沒有跟他謙虛一句。
蔣聿成不緊不慢地跟上,隨意在一處落了顆白子。
遲溪又落。
她下棋很少猶豫,主打一個快狠準,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就算錯了,也落子無悔,沒什麼好說的。
“下這麼快,不多考慮一下?”蔣聿成微微挑眉,倒有幾分好意提醒的意思。^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但聽在遲溪耳中,更像是一種戲謔。
遲溪捏著棋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總感覺他是在調?戲自己。
她遲疑一下看向他,蔣聿成的神色卻很平淡,沒有絲毫被抓包的錯覺。
平靜到,她甚至反過來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喝茶啊。”他給她添滿。
水聲落入茶麵時發出伶仃作響的聲音,在安靜的茶室內顯得格外靜謐。
聲聲入耳,一聲一聲敲入她心坎裡。
她莫名又想到白天擠兌他的事兒,誠然知道這與他無關,還是遷怒到他身上。
說到底,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他是不會真的生她的氣的。就算生氣,也不會真的拿她怎麼樣。
這算不算是“窩裡橫”?
“周記的點心,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吃。”蔣聿成道,將手邊一個梨花木雕花木盒信手打開,推到她麵前。
遲溪驚訝地發現裡麵盛滿了荷花酥、羊角包、綠茶酥等點心。
都是她以前最喜歡吃的。
孟元廷雖然也買過,但他不知道她最喜歡吃這種外皮酥脆的甜點。
“嘗嘗。”他撚一塊給她。
遲溪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看撚著棋子的手,有些糾結。
蔣聿成笑了,手微微往前一送,那塊糕點送到了她唇邊。
遲溪望著他近在咫尺的手,臉微微有些紅。
實在沒想到,他竟然會喂她。
蔣聿成笑意不改,似乎也不介意她的遲疑和疑慮,手很自然地懸在半空。
遲溪到底還是張嘴咬住了這塊點心。
“味道怎麼樣,比起以前?”
遲溪細嚼慢咽,將點心完全在嘴裡咀嚼完才猶豫著開口:“感覺還是沒有以前的好吃了。”
蔣聿成笑著說:“也許隻是你的心理作用。經曆多了,心境變了,看東西的眼光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遲溪一想,覺得也有幾分道理。
小時候可供玩樂的東西少,長大後,可供選擇的多了,自然也不會那麼珍視了。
她今天的妝容很淡,沒有刻意往老成乾練的那個方向化,瑩白的麵孔泛著淡淡的光澤,有一種溫柔美好如新月般的氣息。
她本就生得極柔美,且不是顯年齡的長相,不化妝時,很多見過她的人會將她認錯成大學生。
但蔣聿成覺得,她最美的還是露出那種懵懂神情的時候。
眼神放空,圓潤的眸子微微睜著,一掃平日的冷靜清明,反而有種讓人想要揉在懷裡的可憐可愛。
他不覺失笑。
客人這時到了,在侍者的指引下進來。
遲溪抬眼一瞧,很驚訝地發現竟然是徐興賢和兩個美國人。
都西裝革履,氣度不俗。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傑瑞投行駐港的負責人Tyreke Evans,這位是……”蔣聿成簡單給她介紹了一下。
雙方握過手,各自在一旁落座。
聊了幾句遲溪才知道,這兩位都不是一般人,都是業內有名的投資銀行家。
遲溪明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