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她在遲家被人看不起,至少衣食無憂,可以安心繼續學業。如果離開遲家,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且,以遲浦和六親不認、睚眥必報的性格,她不敢相信之後的日子。
遲浦和當時和孟家有一個很重要的合作,如果她敢破壞他和遲家的聯姻,他肯定不會放過她。
可再多的理由也拋不開一個事實——她背棄了他。
背棄了他們多年的友情、親情還有尚未萌芽的愛情。
其實他要報複她無可厚非,這就是命,一人做事一人當,她沒什麼好說的。
儘管他的遭遇與她沒有直接關係,她也是推動者。
可他為什麼要步步緊逼,把她禁錮在這尺寸的牢籠中?然後,把遲浦和對她母親做過的事情再度施加到她身上。
他親手葬送了他們之間僅有的美好記憶和情誼。
……
孟元廷今天沒什麼事情,在會客室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處理好公事,隨手抽了本雜誌看。
助理進來添茶。
他不經意抬頭,目光略微停駐,在對方麵上打量了會兒。
是一個身高腿長的男生。
二十出頭的年紀,像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一雙杏仁眼,淡色的仰月唇自帶親和力,黑色的短發碎碎地搭著,顯出光潔漂亮的額頭。
新來的?沒見她用過男助理,還是這麼漂亮的。
“你叫什麼名字?”孟元廷忽然開口。
助理楞了一下,答道:“談舟。”
孟元廷:“有女朋友嗎?”
這已經冒犯到隱私了,但對方身份不一般,加上神色太過坦蕩,談舟遲疑著還是訥訥答道:“有……”
孟元廷端起茶杯抿了口,不覺笑了笑,暗道自己想多了,遲溪那種性冷淡,怎麼可能養男人?
他看一下手機,差不多了,起身朝遲溪的辦公室而去。
在門口站定後,他抬手叩了兩下門。
見沒人應才推門進去,結果發現她抱著肩膀站在落地窗邊發呆。
她穿得單薄,分明已經快要入冬,身上還穿著最簡單的襯衫,從背影望去,肩膀清瘦而羸弱。
他的腳步不覺放輕,拾起擱在沙發裡的女士西裝替她披上:“怎麼一個人站這邊發呆?”
遲溪回神,對他笑了笑:“沒什麼,想到一些事情。”
知道她這人的性子,孟元廷也沒多問,轉而道:“你爸給我電話,讓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吃個飯,順便商量一下尖東那個樓盤的項目。”
“好。”遲溪道。
車進了柵欄,在園區內馳了幾分鐘才抵達遲府。
門童躬身上前開門,孟元廷卻先了他一步,替她開門。
看著他遞到自己麵前的手,遲溪怔了一下,還是將手遞給了他。
餐桌上人不多,隻有遲浦和、文妙蘭和七妹遲中雅在。
中雅性格內向,隻顧低頭吃東西,甚至不敢抬頭看孟元廷一眼。
好在有能說會道的繼母文妙蘭活躍氣氛。
“小溪,你怎麼這麼衝動,竟然跟元廷鬨離婚。”她給遲溪夾菜,像是不經意般提起,看向遲浦和,“這讓你爸的臉往哪兒擱啊?”
遲浦和舉筷子的手一頓。
文妙蘭小心地去看他的臉色,歎了口氣又道:“就算你不顧著你爸的麵子,也要想一想遲家和孟家的合作啊。你這樣,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遲溪始知這是一場鴻門宴,不覺擱下了手裡的筷子。
“你跟我過來一下。”遲浦和扔下筷子站起身。
孟元廷開口:“伯父……”
遲浦和對他笑了笑,一句話把他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我們父女倆說兩句話,用不了多少時間。”
書房。
外麵又開始下雨,天色陰沉沉的,這種將暗未暗的暮色比黑夜更加壓抑。
室內隻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
遲浦和站在窗邊,手裡的雪茄已經燃了一半。
煙霧裡,他的臉看不真切,遲溪隻能聽到他平靜厚重的聲音:“你跟元廷離婚了?”
遲溪也沒什麼情緒地回答:“您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有什麼事情,您是不知道的。”她隻是奇怪,他為什麼到現在才找到她發難,比她預計的要晚多了。
或者,是因為她在美高這段時間的表現不錯,他不好立刻讓她滾蛋,免得影響後麵的合作——遲溪冷酷地想。
遲浦和似乎很意外她會這樣回答,將雪茄從嘴邊摘下,深望了她一眼。
眼底是有笑意的,但這種笑意猶如寒冬臘月一桶冰水澆到她頭上,讓她不寒而栗,冰冷刺骨。
他的語氣很輕:“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這趟讓你回來嗎?”
遲溪攥緊了掌心,半晌又鬆開,平靜道:“遲家和孟家又有合作?”
遲浦和笑了,笑得很欣慰:“你知道嗎,小溪,其實那麼多子女裡,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夠聰明,識時務。”
遲溪卻覺得他的笑容陰冷到骨子裡。
下一秒,她聽到他說:“找個時間,跟元廷去民政局領證複婚。”
語氣波瀾無痕,好像隻是說今天去買個什麼菜一樣。
遲溪克製住想要發抖的衝動,隻覺得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要把那種憤懣、無力、憎恨、痛苦都發泄出來。
“……不……”
話音未落,她臉上已經挨了他狠狠一耳光。
就聽得“啪”一聲,她被掀倒在地。
半邊臉頓時腫脹起來,猶如被潑了一層辣椒油,疼痛難當。
遲浦和蹲下`身,兩根手指掐住她的臉,猛地把她整個人提起來:“任性要有限度。孟元廷也在,今天我給你點麵子,彆惹我發火……”
……
遲溪的房間裡。
“痛不痛?”孟元廷看著她紅腫的臉,簡直驚怒交加,“你爸怎麼可以打你?”
“他是遲家的主人,掌握我們的生殺大權,他為什麼不可以打我?”遲溪很平靜地坐在那邊,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孟元廷心裡惱火不已,甚至想衝到遲浦和的房間質問他。
但理智告訴他這是彆人的家事,他不該管,遲浦和也算他的長輩,他沒立場這麼做。
他默默用煮熟的雞蛋給她敷了會兒,還是窩火:“你為什麼不反抗?就這麼任由他打你?”
一開始他還以為就臉上,結果發現她手臂上也有傷,血跡斑斑的,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打的,簡直觸目驚心。
他爸從來不會打他,他小時候最頑皮的一次把一個世交家伯伯家裡的珍貴古玩砸碎了,他爸也隻是把他叫到沙發裡談話,告訴他不該這麼做。
遲溪卻笑了笑說:“隻要他一天還是董事長,一天還是遲家的家主,就沒有人可以反抗他。”
除非她什麼都不想要了。
孟元廷啞然,無話可說,隻是,心裡跟被針紮一樣,鈍鈍的疼。
他真的很心疼她。
“要不,我們重新去領證……”天知道他提出這個提議時有多少私心。
遲溪卻搖頭。
孟元廷:“你不怕你爸撤銷你美高總裁的位置了?”
遲溪:“他不會。”
她這段時間在美高的經營不是白費功夫的,重要的項目都是她親力親為,要是全都中止,損失不可估量。
以遲浦和唯利是圖的個性,他怎麼可能撤銷她的職位?
何況也沒人可以頂上。
就因為如此,她才敢忤逆他。
天知道,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雖然挨了打,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筷感。
孟元廷把她送到小區樓下時,欲言又止。
“你回去吧。”遲溪解開安全帶,跟他道彆,一貫溫柔卻漠離的口%e5%90%bb,“謝謝你。”
孟元廷:“你自己回去真的可以嗎?”
遲溪對他笑了下:“我能有什麼事情?”
孟元廷知道她向來要強,不會讓彆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麵,隻好驅車離開。
遲溪站在原地,望著他那輛蘭博基尼離開,又抱著肩膀在原地徘徊了會兒,回頭去看樓上窗口的位置。
遲嘉嘉應該在寫作業,屬於她的那個房間亮著暖光,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溫馨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臉上火辣辣的那種痛感已經消去了不少,但是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肯定還有痕跡。
這副樣子,她實在沒膽子回去見遲嘉嘉。
想了想,她掏出手機給遲嘉嘉發了短信:[出差,今天可能沒辦法回家了,我讓芮阿姨過來陪你好不好?]
——遲嘉嘉挺獨立的,自己住完全沒有完全,她有時候還會嫌棄家裡的兩個住家保姆晃眼。
遲嘉嘉很不爽地發了個掀桌的表情包給她。
遲溪發了個“抱抱”。
遲嘉嘉:[滾!不想看見你!天天出差!]
遲溪:[可憐巴巴.Jpg]
遲嘉嘉:[滾——]
遲嘉嘉:[滾回來!]
遲嘉嘉:[撇嘴.Jpg]
遲溪笑了,心裡淌過一絲暖流。
她沿著路邊走了會兒,不知怎麼就走回了公司附近。
中心公園旁邊有家24小時便利店,她覺得有些餓了,準備進去買個麵包,結果麵包沒有了。
“一根玉米棒。”
“一瓶水。”
異口同聲,兩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
一道清冷,一道低沉,混在一起竟有奇異的和諧感。
遲溪遲疑了會兒才回頭望去。
蔣聿成沒穿外套,上身隻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他手裡還捏著錢夾,側頭看過來時,修長手指自然地曲著,跟他這個人一樣優雅雍容。
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徒生了一副好皮相!
遲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大的火氣,可能是今天流年不利的原因吧,根本沒有給他好臉色。
店員遞來玉米棒,她接過,拔腿離開,根本沒有跟他打招呼。
也覺得沒這個必要。
可她根本沒有走出這扇門就被他的隨從給攔了。
一行五六個便衣保鏢,個個都是彪形大漢。
遲溪說不出是在這種境地下被他瞧見的難堪,還是惱羞成怒:“你想乾什麼?!這個禮拜末還沒到呢!”
他卻走過來,徑直掰過了她的臉:“你臉怎麼回事?”
語氣之嚴肅肅殺,竟唬住了她。
遲溪愣住看著他,他眼底有壓抑的火焰。
雖然表情很克製,但門口幾個隨從已經不敢說話。
空氣都好像凝滯住了,氣壓瞬間降到最低。
遲溪愣了兩秒,猛地彆開頭。
被誰瞧見都好過被他瞧見這樣的一幕要好。
她嗓音喑啞,強自鎮定:“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耳邊聽得蔣聿成冷笑了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麵前已經天旋地轉——他竟然將她打橫抱起。
遲溪眼神複雜地望著他。
蔣聿成抱她好像抱著一個洋娃娃一樣,輕若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