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緩緩點頭。
東南三省的天塌了,太子卻拿出火藥包,強勢證明,對東南三省近乎毀滅的打擊與他有關。隻要他想,隨時可以在除了東南三省之外的地方,再次展現如同天罰似的威力。
沈木君作為沈思水在京都的嘴,已經很清楚的表達了湖廣的選擇。
放棄東南三省,選擇與太子合作。
“沈木君自知無論哪方麵,暫時都沒有辦法與李曉朝、燕鵠......還有我和梁安相比。”陳玉眼中浮現恍然,“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提火藥包的事,如今竭儘全力的對殿下示好,隻是想在殿下這裡留個好印象。”
李曉朝與東宮太子不僅有數次救命的恩情,還有多年的貼心照顧。
雖然臣子對東宮儘忠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聖朝陷入混亂已有百年之久,顯然不適合用太平盛世的道理看待。
燕鵠是陳國公在最困難的時候委以重任的嫡次子,昌泰帝如今還在北地,吃穿用度、性命安危皆在陳國公的一念之間。
陳玉是東宮太子最信任的伴讀,從幼年到親政,長達十幾年,第一個心腹之臣。
與這些人相比,沈木君沒有任何勝算。
唐臻朝出現在門口的小狼招手,不走心的敷衍陳玉,“說的對,然後呢?”
陳玉深深皺眉。
沈木君為什麼想要給太子留下個好印象?
有什麼用,即使現在有個好印象,也拍馬比不上李曉朝等人已經具有的優勢。
除非......沈木君意不在此。
陳玉腦中猛地閃過靈光,脫口而出,“他不是為火藥包!”
熟門熟路窩在唐臻腿上的小狼被陳玉突如其來的亢奮,嚇得猛地抬起頭,發出稚嫩的咆哮。
唐臻莞爾,故意將手指往狼嘴裡送,用柔軟的指腹感受狼牙的尖銳。
他對陳玉的答案還算滿意,總算不再逼著陳玉悶頭思考。
“孤可以拿出火藥包,火藥包真正傳開之後的事卻由不得孤。可惜沈木君沒得選,隻能賭孤足夠強勢,可以最大程度的掌握火藥包,希望孤能手下留情,彆用湖廣證明火藥包的威力。”
陳玉怔住,眼中晦澀漸深,語氣挫敗,“我不如他。”
李曉朝正與北疆軍蜜裡調油,如果火藥包落入李曉朝或燕鵠的手中,東南三省已經廢了大半、兩廣距離京都太遠、四川關門相愛相殺,如同與世隔絕、龍虎軍是隨時拚命,完全不顧後果的瘋狼,況且這幾個月,龍虎軍所做的事,陳國公終究要領情。
湖廣無疑會是李曉朝和陳國公眼中,最適合驗證火藥包威力的地方。
如今沈木君去討好或離間李曉朝和陳國公,已經為時過晚。
所以沈木君立刻用實際行動向太子表明,無論從前發生過什麼,從此之後,湖廣願意效忠太子,做太子的後花園。
太子保住湖廣,就能兵不血刃的得到湖廣。
三千兩黃金,隻是誠意而已。
從東宮坍塌到沈木君再次進宮,中間總共相隔不到兩個時辰,沈木君竟然能看透重重迷霧,率先出招。
怪不得......天下皆知沈思水是牆頭草,湖廣卻永遠都能找到新的願意與其結盟的人。
這等心術,委實可怕。
況且沈木君相比沈思水,隻是個尚未而立的小輩而已。
唐臻抓著狼爪,手掌略用力的在狼腹摩挲,像是在檢查有沒有傷口,眼底極快的閃過迷茫。
雖然與幾個月前犯病的模樣相差甚遠,但是......他眼中的迷茫來得快,走得也快,還有心思分神安慰陳玉。
“你比他年輕。”
陳玉正沉浸在複雜的情緒中,理所當然的沒能留意唐臻片刻的異常,
他歎了口氣,眉宇間的苦澀不減反增,如同薄霧似的籠罩在眉間。
沈木君尚未而立,隻是比他癡長七歲而已。
好在陳玉也不至於因此消沉,他永遠記得殿下對他說,他可以犯錯。
因為殿下不會犯錯。
他比沈木君更忠誠。
相比之下,李曉朝極沉得住氣,相隔兩日才再次出現在東宮,剛好是他原本就該進宮,例行請安的日子。
唐臻如往常般在花園或暖閣,相比尊卑有彆的花廳更能體現君臣親近的地方見李曉朝,親自捧起熱茶。
李曉朝身著常服,氣色相比上次更加紅潤,再也看不見眼角眉梢的疲憊。邊品嘗沈木君著人送來福寧宮的新茶,邊關心唐臻的日常起居。
“這幾日風雨有些重,殿下晚上若是覺得冷,不妨再加床薄被,你的身子弱得久,哪怕最近有養回來的跡象,現在也不能掉以輕心。”
唐臻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躲不閃,直視李曉朝的目光,莫名給人很乖巧的感覺。
“我知道。”
有關於身體的所有問題,劉禦醫和陳玉都整日掛在嘴邊,偏偏唐臻如今渾身上下最敏銳的地方就是耳朵,想要忽略他們的念叨都不行。
兩人閒話片刻,誰都不肯提火藥包,仿佛東宮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廢墟,依舊是一半焦黑,一半破敗的模樣。
無聲的僵持在李曉朝離開皇宮之後升至頂峰。
雖然唐臻沒有因此發火,但是陳玉和程誠、梁安都能感覺到,太子殿下在生氣。他們默契的坐在角落,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兩隻極通人性的小狼更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趴著裝睡。
詭異的寂靜中,隻有唐臻的指節不規律的落在桌麵的聲音,時不時的提醒眾人和小狼,太子殿下的心情依舊沒有恢複。
做出決定,唐臻才感覺到指節的痛感,他垂目打量發紅的地方,眉宇間滿是化不開的冷漠。
“程誠,等會我配個火藥包。你拿去,在城內隨便找個人少的地方。這次威力不大,周邊八尺範圍之內不能有活物。”
“陳玉,去將孟長明找來。”
“梁安,去問、岑威的消息。”
唐臻狠狠咬牙,不明白‘岑威’兩個字,為什麼忽然變得難以說出口。
第一次拿出火藥包是為施尚文的性命,第二次拿出火藥包是為李曉朝等人的目光和重視。
岑威可以超額完成的事,他隻會做的更好。
程誠等人離開之後,劉禦醫小心翼翼的從門外探頭,做賊似的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殿下,能不能診脈?”
唐臻抬起眼皮,冷冷的注視劉禦醫。
他知道劉禦醫要說什麼,以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體。
“謝殿下恩典。”劉禦醫艱難的對抗想要逃跑的本能,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伸出顫唞的手,搭在唐臻的手腕處。
他仔細感受片刻,仔細的問道,“殿下可有心悸%e8%83%b8悶的症狀?還有、嗯......會不會頻繁起夜?”
“沒有、不會。”唐臻簡潔的給出答案,沉默半晌,在劉禦醫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道,“孤又見到,彆人見不到的東西。”
劉禦醫保持沉默。
如果是十天之前,太子對他這麼說,他會篤定的告訴太子,隻是病情有反複而已,不用怕。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太子的脈象急劇變差,肯定是受到龍虎少將軍失蹤的影響,病情有所反複更顯得正常。
可是......太子從鬼神手中拿到火藥包的方子。╩思╩兔╩在╩線╩閱╩讀╩
劉禦醫專門去東宮的廢墟走動過,想要從特殊原因形成的環境中尋找新的藥材。
想到東宮廢墟的純粹程度,堆積的木材和碎裂的琉璃瓦超過大半都落入地下的巨坑中,劉禦醫看向唐臻的目光更加複雜。
太子的脈象雖然急轉直下,但是遠遠比不上陛下剛離開京都的時候凶險。以殿下的韌性和毅力,隻要彆再受到刺激,熬過去隻是時間問題。
如今另有他學醫幾十載,無法窺探的難題。
思索良久,劉禦醫滿臉沉痛的開口,“老夫學藝不精,無法判斷,殿下又能見到彆人看不見的東西,究竟是因為鬼神顯靈,還是病情反複。”
唐臻麵無表情的抽回手臂,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劉禦醫。
雖然沒有開口,‘庸醫’兩個字卻寫在眼睛中央。
劉禦醫見狀,臉上的慚愧更甚,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彆人說他是庸醫或許沒錯
因為羞於見人,他扭捏的捂著臉,鬼鬼祟祟的在羽林衛的注視中跑去藥房,廢寢忘食的研究從東宮廢墟帶回來的東西。
唐臻目送劉禦醫離開,坐在最喜歡的窗邊閉目養神。不必劉禦醫多嘴,他就知道,這次病情反複沒有大礙。
無論眼前的假象有多逼真,他都能立刻分清現實與虛幻。如同漂泊的落葉生出根係,哪怕再次遇到狂風,身不由己,也不會再迷失方向。
最先回福寧宮的人是梁安,岑威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龍虎軍卻給梁安一封信,銀鉤鐵畫的筆鋒正是岑威的字跡,可惜日期是在岑威離開京都之前。
唐臻平靜的撕開火漆,取出裡麵的信紙,隻有寥寥幾行字和熟悉的玉佩。
岑壯虎送給岑威的生辰禮,曾被沈夫人偷走,又回到岑威的手中。
當初唐臻在地下密道騙胡柳生,岑威在隔壁聽到動靜,鬨得半個皇宮不得安寧,讓唐臻有足夠的時間收拾痕跡。兩人便是通過這塊麒麟踏祥雲的玉佩,心照不宣彼此都做過什麼,知道什麼。
‘如果我回不來,拿著玉佩找岑戎,任何事,他都會答應你,父親和叔父也會幫忙。’
第141章 一合一
梁安沒敢偷瞄信紙上的字,退後兩步,有些急切的道,“李校尉還有其他囑咐。新的十二月牡丹已經送到京都,殿下隨時都可以派人去京都岑府取花。”
“巧木村已經做出殿下想要的木地板,目前有兩種不同的花紋,可惜工藝太精細,想要鋪滿整個房間,還得積攢幾日。”
“楊家村在山中采回野薑,按照殿下所教的方式育種,然後種在自家門前屋後,如今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野薑地。消息傳到安樂縣,藥鋪東家和遊商陸續趕去楊家村,想要以低價提前定下村民種的良薑。半數村民答應,半數村民咬死不肯鬆口。”
“安樂縣內名為‘石板燒烤’的鋪子在上月開張,不出意外,這個月就能收回所有的本錢,上個月和本月上旬的賬冊已經送到京都岑府。”
......
唐臻單手把玩麒麟踏祥雲的玉佩,難得沒有嫌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人聒噪。
十二月是牡丹村最響亮的招牌,顧名思義,每個月都有不同品種和色彩的牡丹綻放。無一例外,皆是傳聞中的名品。
木地板是唐臻在巧木村臨時起意生出的念頭,否則看著來往的遊商熱火朝天的與村民商議價格,最後滿載而歸。他雙手空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野薑是岑威見距離牡丹村和巧木村隻有半日距離的楊家村窮困潦倒,玩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