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1 / 1)

他製住唐臻的過程看似經曆不久,但是其中的危險,隻有他和唐臻知道。

如果換個人來,如果唐臻的身體更強健......

岑威側頭打量跌落在遠處的匕首,眼底晦澀難明。

自從岑家村起勢,他的存在逐漸重要,遇到的人越來越多,包括但不限於暗衛、殺手、江湖人......岑威甚至遇到過以屍體為武器的趕屍人,想要通過屍毒殺他。

久而久之,他憑此練出近乎火眼金睛的神技。

隻要與來人交手,哪怕隻有三招,岑威也能看出對方的來路和師承。

如太子殿下這般以傷換傷,不顧後果的瘋狂,分明是殺手的招數。

無論是培養將軍,還是希望子孫強身健體,能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拖延時間,等待護衛,都不會讓子孫學習如此刁鑽狠辣,不給自己留餘地的殺招。

唐臻閉上眼睛,儘力平息煩躁和怒火,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多謝?”從上輩子帶到這輩子的殺招,豈止是苦練多時?

即使如唐臻這般以結果為目的,過程不重要的人,如今亦能回憶起他的身手是如何長進。

......當然是飲他的血才能變得熟練,量變引起質變。

他身上每多一道傷口,再次揮出匕首的動作就會越自然。

岑威正緊貼著唐臻,自然不會錯過對方的顫唞,他默默加大手上的力道,像做小山似的鎮壓唐臻的反抗。

“實不相瞞,我也想不通陳國公對待燕翎的態度。上次回河南,曾專門問起家父,沒想到家父給出我從未想過,但斟酌過後,竟然覺得很有道理的答案。”

他知道太子殿下的狀態不正常,但屋內沒有其他人可以詢問或商量。他更不能將太子五花八綁,獨自扔在這裡。

隻能儘量的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免得太子突然想到,雖然手腳皆被束縛,無法攻擊彆人,但是還有自由的嘴。

如果唐臻知道,岑威怕他因為一時半刻的不如意自殺,必會笑掉大牙,原地藥到病除。

可惜他不知道,隻是憑借僅存的理智,隱約能感覺到岑威忽然說起毫不相乾的事,並非沒有目的。

他沉默片刻,決定如岑威的意,“嗯,什麼?”“我父親說,陳國公明明立燕翎為世子卻不願意給燕翎與陳國公世子的身份想匹配的東西,他是在防備燕翎。”岑威道,“他不僅防備燕翎,所有能威脅他地位的兒子,皆在他的防備範圍之內,包括陳國公真正鐘意的繼承人。”

“燕翎有幸成為陳國公世子,既不是子憑母貴,也不是母憑子貴,與當初為救陳國公沒命的舅舅也沒什麼關係。陳國公會選中他,隻是因為所有能夠選擇的人中,燕翎是對他威脅最小的人。”

唐臻邊用儘全力的壓製心中的煩躁,邊分神隨著岑威的念頭往下想,下意識的接住話,“即使如此,陳國公還是在燕翎成為陳國公世子,具有威脅他的能力之後,迫不及待的將他踢到長安。”

不能去軍中,無法接觸陳國公府真正的底蘊,燕翎憑什麼繼承陳國公府?

岑威點頭,作為獨子,哪怕岑壯虎恨不得將此番道理捏碎,再塞入他嘴中,他依舊不能理解。

過了半晌,他忽然想到唐臻背對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立刻道,“殿下說的對。我父親推測,陳國公真正中意的繼承人是燕鵠。”

“燕鴻和燕鵠的母親是陳國公的原配,更是秦老將軍僅有的血脈。雖然秦老將軍早就不去軍營,但是他門下的徒子徒孫皆被陳國公安排在最要緊的地方。燕鴻不願娶妻,燕鵠的妻子出身孟氏,乃孟長明的嫡親姑姑,雖然無法將手伸去軍營,但是幾乎可以代表北地八成的文人。”

“燕鵠表麵招貓逗狗,難有能令人安心的時候,哪怕婚後也總是抬腳就走,去狐朋狗友狩獵爬山,經常消失幾個月難以見人。”岑威一心二用,盯著懷中不知不覺已經安靜下來的人,低聲道,“每次燕鵠消失,北疆軍皆有小隊秘密去塞外巡邏,父親懷疑燕鵠也在其中。”

燕鵠與孟氏有一子一女,皆記在燕鴻的名下。

陳國公對嫡長子的偏愛眾所周知,愛屋及烏,對這兩個非嫡非長的孫輩亦滿腔慈愛。孫女且不說,隻是吃穿用度比姐妹好些。孫子卻有陳國公的所有兒子,包括燕鵠都沒有的待遇,從能走路便被陳國公帶去軍營親自教導。

這分明是‘皇太孫’的待遇!

隻是‘太孫’的爹,並非‘太子’,必會有人為此尷尬。

目前來看,燕鴻和燕鵠身為‘太孫’的父親和生父,依舊兄弟情深,孟氏作為‘太孫’的生母也沒覺得不滿。

尷尬的人隻有燕翎。

“即使陳國公不肯放權,也不會影響北地的穩定。如果陳國公突然暴斃,燕鵠必定能扛起燕氏大旗。”岑威滿臉的不理解,解釋道,“這都是我父親的猜測,殿下聽著全當解悶。”

相比提起這件事,顯得心事重重的岑威,唐臻半點都不意外,張嘴就是嘲諷,“少將軍少見多怪。”

世上貪戀權勢之人,多如過江之鯽。

貪到深處,殺敵、殺親皆是尋常,狠人連自己都殺。

君不見多少帝王為求長生,導致生靈塗炭,皇朝中落。

陳國公隻是不許兒子明麵掌權,背地裡卻肯儘心教導選中的繼承人。對與他年紀相差甚多,威脅不到他地位的‘太孫’,更是既給裡子,又肯給麵子,完全看不出貪戀權勢連親兒子也要忌憚的模樣。

如果這算病,陳國公最多隻是初期,從頭到尾都沒失去過理智。

岑威凝眉,再次盯著唐臻的側臉出神。

對方譏笑著嘲諷他少見多怪的語氣,他......很不喜歡.

據他所知,昌泰帝多年來隻有獨子,即使各自被困在福寧宮和東宮,不能輕易見麵,昌泰帝也總是惦記著太子,每逢年節,福寧宮必有賞賜送到東宮。

此前親眼可見,親耳所聞,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太子與昌泰帝,父子感情甚篤。

殿下久居深宮,又是從何處‘多見’?

陳玉帶著劉禦醫回來,謹記上次貿然推門,不假思索的提出質疑,險些被太子當場趕出去的經曆。

他推開拍了拍劉禦醫的肩膀,示意對方儘快調整止不住的喘熄,然後小心翼翼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

很好,沒有聲音,看來他回來的還算及時,起碼裡麵沒有打起來。

陳玉深深的吐了口氣,有條不絮的完成敲門、等待、推門而入、當場震驚,低下頭呆滯的盯著腳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經過門檻的時候邁錯腳,以至於看到幻覺。

殿下和岑威......?

陳玉猛地抬起頭,“你們在做什麼?”

岑威再次茫然,不知道陳玉為何如此激動。他此時卻顧不上陳玉,先向前低頭,想要依次觀察太子的表情。

唐臻麵無表情的與岑威對視,“放手。”

岑威依言鬆開,率先起身,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唐臻即使身體轉好也無法脫離普通人的範疇,能一時之間令岑威難以招架,不僅是因為事發突然,岑威束手束腳怕弄傷他。同樣有唐臻失去理智,憑借本能透支身體的緣故。

岑威放開唐臻,能輕而易舉的起身。

唐臻卻因為早就力竭且被岑威用力束縛在懷中許久,渾身發麻,難以動彈。

岑威默默看著唐臻雙手放在腹下,乖巧的趴在塌上,腰背處的衣襟依稀能見到壓痕的模樣,終於想通,陳玉為何嚴詞厲色。

他頂著兩道滿含殺意的目光,重新回到唐臻的身邊,輕道得罪,如同擺弄人偶似的將唐臻變成躺在他懷中的姿勢。

岑威自覺理虧,目光不敢與唐臻對視,低聲道,“殿下是不是身上發麻?我帶你走動會兒,活動開筋骨......”

“不必勞煩少將軍,我為殿下紮兩針即可,保證能讓殿下無需經曆疼痛麻癢,立刻血脈暢通。”劉禦醫滿臉笑意的擋在岑威的麵前,示意岑威立刻放下唐臻。明明是笑眯眯的模樣,眉宇間卻透著冷意。

他祖上幾代行醫,什麼稀奇事沒見過?

真沒想到,龍虎少將軍竟然......貪圖男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岑威下意識的退後兩步,躲開劉禦醫伸來的手,低頭看向唐臻,“殿下?”

唐臻平靜的點頭,反而是最氣定神閒的人。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贏的人願意給手下敗將幾分麵子,他接住就是。

陳玉默默跟在岑威的身後,在岑威放下唐臻的瞬間,像是靈活的遊魚般從空隙處插到兩人中間,不動聲色的擠開岑威。

他已經看到地上的匕首,知道岑威此前壓在太子的身上實乃事出有因。

但是這不足以徹底消除他對岑威的懷疑。

以岑威的身手,想要製住太子殿下,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為何......非要殿下以那等羞辱的姿勢受製於人?

陳玉眸光閃爍,沿海的貧窮村落,實在娶不起妻子或一家子的兄弟,隻能供一人娶妻,便會有男人與男人過日子,以契兄弟相稱。

岑威既不是太醫,也不曾去過貧窮的沿海小村,但是莫名感受到自己被防備排擠。他默默後退兩步,摸不到頭緒的同時難免覺得有些委屈,在看向唐臻的目光中顯露出痕跡。

“......”

唐臻閉上眼睛。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依舊渾身發麻,憑什麼為罪魁禍首解釋?

劉禦醫拿不準唐臻在岑威的麵前,顯露出什麼程度的不正常。隻能假裝望聞問切,慢慢從岑威的口中套話,最後得出太子殿下不知何時中毒,出現幻覺,以至於將岑威當成仇人的謊言。

岑威對此將信將疑,因為劉禦醫是福寧宮中信得過的老人,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質疑的話。守到唐臻飲下解毒藥,沉沉的睡過去,他才帶著滿腔的疑惑和心事離開。

太子中毒的消息沒有傳開,連梁安都沒能能從陳玉的口中聽到原委。

唐臻的生活再次恢複平靜,藥量卻隻增不減,不得不麵對陳玉擔憂的麵孔和劉禦醫苦口婆心的勸說。

然而還是那句話。

道理他都懂,但是......如果他能調節自己的情緒,達到治病的效果,要劉禦醫有何用?

親眼看著太子殿下說出如此冰冷的話,劉禦醫險些淚灑當場,隻能認下無能的指責,回住處翻看醫書典籍。

兩個月匆匆而過,唐臻終究不能永遠躲在福寧宮。

沒有豐山祭祀,春耕祭祀卻沒有理由不去。

昌泰帝依舊在北方,陳國公每旬都會寫份折子,告訴京都的人,昌泰帝還好好的活著,等到四月就會從北地啟程。

春耕無法等到昌泰帝回來再進行,唐臻隻能被趕鴨子上架,代替昌泰帝攜群臣,在百姓的圍觀中完成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