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1 / 1)

的每件看似合理的事都透著怪異。

岑威麵露驚訝,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唐臻的表情,下意識的道,“上次我來看望殿下,殿下不是說......對這些事毫無興趣?”

豈止是毫無興趣。

上次岑威來福寧宮的時候告訴唐臻,三省總督和湖廣布政史正在悄悄調兵,太子殿下卻神色鄭重的告訴他:

孤要專心養病,聽到需要動腦的消息就頭暈、惡心、渾身不適。

唐臻神色自若的回視岑威的打量,氣定神閒的道,“孤忽然想起曾在孤本中見過很新穎的製紙方式,似乎比如今正在用的辦法更簡單,等會默寫給你。”

岑威皺眉,“臣隻是覺得奇怪,並非想要借此向殿下討要好處。”

從奢侈品到羊絨布,唐臻已經通過去年的各種奇思妙想,成功的建立信譽。

至少東宮僅剩的伴讀都願意相信,太子殿下有兌現承諾的能力。

見岑威不像是高興的模樣,唐臻反而露出笑容,不假思索的道,“是孤需要通過平等的交易,維持太子殿下的尊嚴。還請龍虎少將軍成全?”

“殿下總是比臣有道理。”岑威搖頭,麵露無奈。他從未見過如太子殿下這般任性的理所當然,偏偏又令人沒辦法拒絕的人。

實際上最不講道理的人,正是唐臻。

他不想聽的時候,岑威隻是隨口提起半句,他都要頭暈、惡心、渾身不適。

他突然改變主意,主動問起,岑威卻連奇怪都不行。

隻要岑威提出質疑,唐臻就要許諾好處,仿佛岑威的疑惑便是為了好處。岑威解釋半句,唐臻又說雖然是給岑威好處,但是受益的人是太子......仿佛全天下的道理,皆掌握在唐臻的手中。

岑威重新邁步,在距離唐臻最近的位置停下,俯身在唐臻的耳邊道,“具體的消息我也不知道,畢竟龍虎軍曾經與北疆軍有過......誤會,稍有不慎就會引起陳國公的誤會。”唐臻點頭,表示理解。

“家大業大,容易出內鬼。”為表誠懇,岑威垂目盯著太子的眼睛,意外的發現太子的眼睛居然與大部分人的棕色不同,更像純正的黑。

“內鬼?”唐臻用最短的時間抓住重點,重新梳理腦海中有關於北地和和陳國公的消息。

陳國公是寧王後人,祖宗幾代皆在北地經營,對北地,對聖朝,包括對唐氏皇族都有天大的恩情。

這是三省總督雖然能以兵力與陳國公南北對峙,但總是被時刻遭瓦剌威脅的陳國公強行壓下半頭的根本原因。

時間會忘記的事,人心不會忘。

至少在聖朝被遺忘之前,不會有人忘記陳國公的存在。

陳國公,燕北旗,生來就是陳國公世子,親自南下迎戰薛寄之後,恰逢老陳國公舊傷複發,順勢接過北疆軍主帥的重任,正式成為北地的頂梁柱。

作為北地霸主,陳國公最令人詬病的地方,莫過於比後宮更精彩的後院和數不清的兒子和女兒。

固然在這個年代,多子多福無論放在哪裡都是不容反駁的真理。但是這個真理有個必要補充條件,叫做尊卑有彆,長幼有序。

陳國公剛好在這方麵......不拘小節。

因為救命之恩,迎娶無依無靠的孤女做繼室夫人。

繼室夫人在後院為非作歹,再次因為恩情,格外開恩,隻是貶為妾室。

......

多年後,又放新的繼室夫人去做心心念念的女將軍,然後重新將得到原諒的妾室扶正。

總之,突出敷衍的態度。

更離譜的是陳國公對待妻妾的敷衍,還能再蔓延到子嗣和繼承人的身上。

嫡長子先天不足,體弱多病,難以擔當大任。

嫡次子既與嫡長子是一母同胞,乃原配夫人所出正統,又身體健康,聰慧過人,實乃陳國公世子的最佳人選。

陳國公卻眼睜睜的看著嫡次子逐漸走上招貓逗狗,惹是生非的歪路,縱容其不願擔當大任的性子。

餘下的子嗣,亦不乏有天賦的人,可惜陸續因為得罪陳國公被發配。最後竟然是一時半會說不清,究竟是嫡子還是庶子,又非嫡飛長的燕翎拔得頭籌,順利成為陳國公世子。

一樁樁、一件件,隻能說多虧陳國公是北地霸主,不用受文官的氣。

如果他是活在太平盛世,重文抑武的時候,祖傳的爵位都能作沒。

陳國公府的離譜,沒有因為世子之位的塵埃落定而結束。

看看燕翎,身為憑軍功興家的國公世子,近乎及冠之年,彆說親自帶兵出征的經曆,連隨軍出征的經曆都少得可憐。

如果將岑威與燕翎相比......

豈止是降維打擊,這是純欺負人!

恐怕將梁家軍猛虎投放到北疆軍的營帳都比陳國公世子更容易得到認同。

相比之下,與燕翎的身份最相近的紹興侯世子施乘風,如今正在南方親自率領水師巡邏海麵,剿滅水匪,已經在民間積累許多威望。

燕翎雖然大事糊塗,但是細枝末節的敏[gǎn]絕對不缺。

唐臻從前每次想到陳國公府,最想不通的地方,莫過於燕翎憑什麼能安心的留在京都。

哪怕燕翎沒有危機感,難道國公夫人也沒有?

尤其是經曆過瓦剌奇襲開平,陳國公不見蹤影的噩耗之後。

難道燕翎真的半點都不擔心,有朝一日陳國公突然遭遇意外,他卻無法繼承完整的陳國公和北疆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家業分崩離析?

仔細去算時間,陳國公府的不正常,早在幾年,不,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存在。

隻是彼時瓦剌不成氣候,所以鮮少有人認為這些小事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如果將所有消息都彙聚在同處......

除了陳國公府早就發生的種種怪異之事和瓦剌近些年逐漸彙聚成龐然大物,還有......紅蓮!藏身在草原的薛寄!

當年薛寄最恨的人,莫過於成宗、安定侯和陳國公。

成宗和安定侯的死都有薛寄的影子,沒道理薛寄偏偏對與他距離最近的陳國公視而不見。

結合岑威剛剛透露的內容,北地正受內鬼的影響頗大。

唐臻忽然想到早已被他忘在腦後的齊黎。

齊黎將用三塊假的免罪令牌騙燕翎,順勢拿走燕翎手中真的免罪令牌,然後真真假假共同用做代表陳國公府逼迫昌泰帝,完全可以看做內鬼行為。

他不僅是陳國公的義子,親生父親還是侯爵,受到委屈就能立刻對身為陳國公世子的燕翎翻臉,可見其在北疆的地位。

唐臻不相信齊黎會被薛寄代表瓦剌收買,那麼......

“因為陳國公至今依舊沒有繼承人,北地的派係鬥爭格外嚴重,藏身在瓦剌的薛寄趁機做了些挑撥離間的事?”

燕翎隻是名義上的爵位繼承人罷了。

岑威沒有爵位,在京都的威風也沒見輸給燕翎。

尤其是出兵貴州之後,即使是原本瞧不上岑威的燕翎,如今也不得不收起驕傲,鄭重的將岑威當成與他身份相當的人。

可惜......燕翎自詡屈尊下顧岑威卻未必願意將他看在眼中。

每次提起陳國公府,岑威提起次數最多的人皆是燕鵠。

因為放飛自我,失去世子之位的陳國公府二公子,同時也是燕翎最憎恨、忌憚的兄長之一。

唐臻思考的時候,岑威不知不覺的盯著唐臻的眼睛出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從未有機會仔細打量這雙眼睛,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很漂亮。

不愧是最顯無辜的杏仁眼,幾乎能完美的隱藏太子殿下不願意顯露人前的精明聰慧。

所以他現在隨時都能感受到太子的聰明,有時甚至拿太子的刁鑽無可奈何,是不是代表太子對他的防備遠低於彆人?

陳玉推門而入,見岑威站在唐臻的身側,幾乎將唐臻完全籠罩在陰影中,目光專注的凝視唐臻,極像正在狩獵的猛獸,緊張的嗬斥道,“你在做什麼?”

岑威和唐臻同時轉頭。

前者滿臉驚訝,眉宇間少有的浮現遲疑,似乎是在斟酌,陳玉是在問誰。

後者的眼角眉梢卻清晰的掛著不滿,眼底隱約可見冷漠,責怪陳玉打斷他的思路。

陳玉下意識的退後半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夕之間,唐臻和岑威的神態會徹底調換,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剛才突然進門的人不是他,換成福寧宮的羽林衛,恐怕這就是最後一次見到太子殿下。

唐臻對陳國公的好奇隻維持半日,陳國公正遇到的困境遠比他最初的設想嚴重,昌泰帝麵臨的危機也遠超他原本的推測。

然而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北疆的危機是岑威應該考慮的事,作為陳國公的鄰居,無論陳國公和瓦剌、薛寄、甚至三省總督的博弈,最後以什麼結果收尾,河南和陝西都難逃牽連。

至於昌泰帝......

唐臻麵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空茶盞,目光平靜的看著茶盞四分五裂。

作為兒子,他隻能遙祝父親大人得償所願,死得其所。

陳玉不動聲色的後退,趁著唐臻沒留意閃出門外,顧不上調整此前刻意放緩的呼吸,立刻朝劉禦醫的住處狂奔。

近日殿下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今日格外不對勁!

陳玉邊跑邊求地下的鬼神保佑。

如果殿下發瘋,岑威能在不傷害殿下的情況下,控製住殿下的行動。最好殿下能挺到劉太醫熬好壓製症狀的湯藥,彆讓岑威發現異常。

多一個人知道殿下的病症,殿下就要多麵臨一份危險。

岑威發現陳玉的小動作卻沒放在心中,去年做同僚的時日裡,他已經習慣梁安和陳玉不同程度的膽小。

“殿下受傷了。”他眼尖的發現唐臻手心的血色,立刻快步向前,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最好的傷藥。正要去拉太子的手,仔細查看傷處,突然感受到疾風迎麵而來。

眨眼的功夫,岑威已經出手數次,分彆擋開襲向他頸間、腹下......心口處的襲擊。

因為心中的詫異和遲疑,他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受傷,下頷處多了道拳頭留下的擦傷。他以此為代價,雙手從後麵抱住唐臻並牢牢將對方動作堪稱詭異的雙手握在掌心,有力的雙腿穩穩夾住太子殿下即使行動受限也不老實的腿。

唐臻被岑威製住,整個人都趴在塌上,連頭都被岑威的頭壓製,無法隨著心意轉動。他心中的煩躁不減反增,然而理智非但沒因此減少,反而也因為受到強大的威脅,本能的回歸大腦。

“岑威,鬆開孤。”

“殿下?”短短的時間內,帶給岑威的震撼太多,以至於他竟然不知道該與唐臻說什麼,鬼使神差的道,“殿下好身手,想必苦練多時。”

這話完全發自內心,沒有半分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