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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心中的疑惑,繼續說起出兵貴州的後續。

在紅蓮鎮內發現的線索,迄今為止,除了龍虎軍,岑威隻告訴過太子。

他路過兩廣的時候,梁安的祖父曾允許梁安的族兄弟跟在他身邊曆練,美名其曰去龍虎軍的軍營長見識。

出於雙方心照不宣的默契,岑威沒有在這件事上刻意隱瞞梁家的人,能發現多少蛛絲馬跡,猜出幾分真相,全靠梁家人的悟性。

岑威離開貴州之前,已經將七座紅蓮鎮中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帶不走的物件儘數銷毀,隻留下些沉重的桌椅木箱,仍舊在荒郊野嶺等待有緣人。

曾令人聞風喪膽的紅蓮賊子,或是永遠掩埋在地獄般的噩夢中,徹底解脫,或是改頭換麵,變成陝西官礦內的監工。

此次出征紅蓮,出兵最多的是龍虎軍,其次為西南水師。

施乘德逼不得已,隻能沿路做散財童子。好不容易越過兩廣總兵的地界到達貴州,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雖然京都的太子伴讀梁安和陳玉水火不容,雞飛狗跳,兩廣總兵和廣西巡撫卻......琴瑟和鳴。

信任程度,遠超他家中的老父老母。

這是施乘德進退兩難的開始。

西南水師自然不必多說,在突如其來又格外關鍵的戰事中打出聯軍的大旗,已經充分的表明兩廣總督和廣西巡撫報團取暖的決心。

畢竟這場戰事的重要性,說是決定貴州周邊未來十年的形勢,半點不曾誇大其實。

岑威本就因為京都發生的種種事,在陳國公和三省總督之間,隱約有倒向陳國公的意思,隻是不曾與施乘德撕破臉而已。

從京都出發時,施乘德為防備湖廣布政史沈思水惡意阻攔,生怕與沈思水是姻親的岑威中途報信,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力邀岑威與他共同從兩廣總督的地界繞道。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岑威因此與兩廣總兵達成默契,站在西南水師的立場上,反而比在京都時更......避嫌。

岑威不至於因為西南水師,明目張膽的與施乘德作對。

但是他已經替龍虎軍決定與西南水師合作,在占據貴州之後,留下條能直通陝西和兩廣的官路,就此打破沈思水借助地利,幾乎壟斷南北要道的地位。

剛達成合作的新盟友之間,通常會有段對彼此格外信任,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時光,龍虎軍和西南水師也不例外。

這種情況下,岑威麵對令西南水師防備至深的施乘德,隻能說句抱歉。

身在貴州,南北兩頭受挫,施乘德守著他的九千騎兵,突然醒悟,什麼是弱小。

龍虎軍和西南水師不必再多說,儘數是敵對陣營。

西邊的四川巡撫沉迷與僰人首領你死我活,根本就不在意貴州的異樣,完全沒有參與其中的意思。

施乘德本想借著雙方的矛盾,至少拉攏其中一方,沒想到消息送出去卻同時收到雙方的警告。

有西南水師的前車之鑒,施乘德忽然對已經你死我活幾十年的四川巡撫和僰人首領的關係,生出深深的懷疑。

西邊找不到援兵,東邊......東邊是他千防萬防,在離開京都時已經得罪徹底的沈思水!

雖然以目前的狀況看,沈思水如果不能及時緩和與龍虎軍關係,隻能繼續朝三省總督靠攏,但是施乘德等不起。

龍虎軍出兵兩萬,皆是岑威旗下的精銳。

西南水師出兵五萬,由兩廣總兵親自掛帥,梁家軍猛虎為先鋒。

......

期間隻要隨便出點意外。

等到沈思水和三省總督談妥,肯原諒施乘德的時候,恐怕施乘德墳頭的荒草都能有膝蓋高。

施乘德在為性命擔憂的時候,岑威選中紅蓮鎮做切入點,悄無聲息的為貴州的戰事拉開帷幕。梁安盯緊此次出征貴州,昌泰帝親自定下的目標,貴州巡撫。

兩人勢如破竹,即使沒頻頻傳出捷報,中軍大旗的位置總不會騙人。

施乘德錯失先機,想到他為了先機,已經付出的種種代價,哪裡還敢為小命擔憂,浪費時間?

若此行一事無成,即使能活著回浙江,總督大人也不會放過他。

施乘德不敢虎口奪食,隻能退而求次,不出意外的再次昏頭。

他下手的目標是貴州當地的望族......沒辦法,貴州混亂多年,竟然連個像樣的衛所都沒有,岑威和梁安在各地出入,皆視城門為無物。

即使施乘德隻想做個樣子,應付三省總督,他也不能虛空索敵。

唐臻以手撫額,麵露歎息,“蠢貨。”

紅蓮鎮的幕後之人涉及三方,分彆是薛寄的狗腿子、貴州巡撫和當地望族。期間薛寄的狗腿子和貴州巡撫,不約而同的將穩住當地望族作為首要目的,紅蓮鎮在他們眼中是憑借為當地望族提供的方便和利益存在,其次才是他們能從紅蓮鎮獲得的利益。

施乘德以最少的人和最虛的底氣,直接挑戰貴州最硬的骨頭,真是......不愧是施承善的族兄。唐臻忽然好奇,據說年歲已高,近年頻出昏招的三省總督是什麼樣的人,不僅養出如此後輩,竟然還敢對其委以重任。

岑威眨了眨眼睛,假裝沒聽見唐臻對施乘德的評價,低聲道,“我離開貴州時,施兄身邊隻剩兩千騎兵。梁家世伯曾表示願意收留施乘德,但是他拒絕了梁世伯的好意。”

唐臻仔細打量岑威,意有所指的道,“你有沒有想過收留施乘德?”

至少是三省總督親自選的心腹,哪怕隻是為了麵子,三省總督也不能對施乘德不聞不問,少不得付出些代價將施乘德接回東南三省。

“容易壞事,得不償失。”岑威搖頭,麵露嫌棄,解釋施乘德身邊的九千騎兵是如何變成兩千。

施乘德終究不至於像施承善那麼無可救藥。

遭遇當地望族的瘋狂反擊,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他至少知道,什麼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咬牙頂住當地望族的反抗,立刻選擇以暴製暴,不惜血流成河,更不在乎血河是由望族的血組成,還是由東南三省的騎兵拚湊,他隻要功勞和戰績。

龍虎軍悄無聲息的進入貴州,又帶著大量人口悄無聲息的離開,西南水師同樣沒打算在貴州久留。

雙方按照事先的約定,齊心協力,在貴州找到數條能夠連接陝西和兩廣的官道,派重兵把守。

最後竟然隻有施乘德進退兩難,不得不留在貴州。隻要岑壯虎、沈思水和兩廣總兵不鬆口,他就隻能留在貴州......

“貴州,很貧瘠嗎?”

唐臻主動問道。

明明是可以吃進嘴裡的肉,龍虎軍和西南水師竟然願意再吐出去。

岑威立刻理解唐臻真正想問的話,答道,“龍虎軍和西南水師隻取兩分,其餘人隻能退出。”

唐臻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這次出兵貴州,沈思水沒趕上,四川巡撫和僰人首領沒參與,京都的人都是純混子,湊個熱鬨而已。

龍虎軍和西南水師出力最多,理應拿大頭。

如果大頭僅有兩分,其餘人又有什麼臉麵爭取更多?

自然也不存在施乘德破釜沉舟抓住的戰績,能入三省總督和沈思水的眼,導致他們快速達成共識,通過湖廣進入貴州,爭奪貴州利益的事發生。

“這算你身為將軍的善心嗎?”唐臻又問,黑白分明的雙眼清澈見底,皆是疑惑。

他忽然很想知道,昌泰帝身為帝王的善心與岑威身為將軍的善心,有何不同,又有何相似之處。

岑威沉思許多,先搖頭,又點頭,無奈的攤開手,“殿下似乎對臣有誤解。”

“臣並非大公無私之人,那是個充滿仇恨的地方,我不願意在貴州投入精力,化解那裡的仇恨,離開時又切斷了彆人去那兒的路。”

唐臻順著岑威的思路想,竟然沒覺得有問題。

沒了貴州巡撫和當地望族,層層剝削的蛀蟲不複存在,當地百姓未必不能過好平凡的日子。

上一個被多方勢力爭奪、接連剝削的地方,名叫岑家村。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岑威隻是沒給當地百姓安排最好的選擇而已,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更偏向生他、養他的河南。陝西僅次於河南,同樣排在貴州前麵。

昌泰帝也是這樣,隻能守著底線,力求百姓至少不會怎樣。可惜在昌泰帝心中,太子不是岑威的岑家村。

這麼看,岑威更像昌泰帝兒子,他肯定不用任何解釋,就能理解昌泰帝的執著和情懷。

唐臻垂下眼簾,飲儘杯盞中的溫水,頗有烈酒拂麵的意味。

岑威感受到唐臻忽然冷淡......甚至有些厭煩的情緒,探究的看向對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已經困擾他許久的疑問。

“殿下有心事?”

第109章 一合一

唐臻久久未曾出聲,沉默的盯著床邊懸掛的香囊。

程守忠以為他喜歡昌泰帝的舊物......其實也沒錯。每次傳出他身體不適的消息,程守忠都會送來些昌泰帝曾經用過的物件。

雖然被稱作舊物,但絕不會有磨損的痕跡。

除去昌泰帝最心愛或有非凡意義的物件,隻有來曆稀奇,僅用過幾次,連昌泰帝身邊的人都會覺得棄之可惜的東西,才會再送到唐臻的麵前。

比如床邊懸掛的香囊,據說曾是烈宗的第一位太子,成宗的嫡長兄用過的舊物。以當年江南所製最好的孔雀緞所製,點綴數枚寶石和西域進貢的夜明珠,原本是烈宗的皇後送給兒子的生辰禮。

哥哥舍不得用的香囊,傳到弟弟手中,依舊因為主人過於珍惜,難見天日。等到當時還是普通皇孫的昌泰帝有幸被選中,進宮陪伴成宗,這枚香囊再次換了個主人,還是難改不見天日的宿命。

唐臻卻不一樣。

他也喜歡這枚香囊,親自將其掛在床邊,日日夜夜,隻要抬頭就能立刻看見。

從前每次見到香囊,唐臻都會想到昌泰帝,如今......

他平靜的轉過頭,看向陳玉,“香囊,賞你了。”

“殿下?”陳玉大驚失色,他不僅知道香囊的來曆,更是親眼見到太子對這枚香囊的喜愛。

“你不喜歡?”唐臻的臉上沒有任何動容。

陳玉麵露猶豫,眼角餘光卻放在岑威的身上。

殿下是因為昌泰帝才會格外喜愛這枚香囊,如今突如其來的厭棄,自然也是因為陛下。

岑威還在,他連勸說的話都不知道應該從何處說起。

然而唐臻沒給陳玉任何猶豫的機會,他的目光隻在陳玉的臉上停留一瞬,然後看向岑威,“孤沒有心事,香囊賞給你。”

有所猶豫,牽腸掛肚,才叫心事。

沒等岑威開口,陳玉立刻抬手抓住香囊,迫不及待的道,“我喜歡!殿下!我喜歡這個香囊,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