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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竭儘全力的隱忍,僅表現出十之一、二。

如今有陳玉刻意引導,他再也忍不住想要侃侃而談的衝動,恨不得將這套針法的精髓之處,事無巨細的教給這個說話格外好聽的年輕人。

當然......正是因為篤定陳玉學不會,劉禦醫才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劉禦醫最擅長的方麵,莫過於為病人調養身體。

其中對症下藥、斟酌用量,皆是憑借流傳至今的醫書和幾十年來日積月累的經驗,雖然老道精準,但是在劉禦醫心中,尚且算不上真本事。

祖上傳承至今的針法,才是真正彙聚他半生心血的存在。

“這套針法妙在因人而異,隻有學得通透的人才能做到,站在等待醫治的人麵前即可心領神會,知道應該往何處下針。”劉禦醫難掩自得,依次指著唐臻%e8%83%b8`前的銀針,仔細講解在這處下針的原因和作用。他又是為何判斷,應該在此處下針。

聽得陳玉眼冒金光,滿頭霧水。

然而他悄悄移開目光,太子殿下卻聽得津津有味,神色愜意的像是在聽話本。

陳玉隻能咽下滿腔的迷惑,繼續哄著劉禦醫。

劉禦醫歎了口氣,露出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繼續興致勃勃的解釋他的看家本事。

可惜痛苦且欣慰的陳玉不知道,唐臻也聽不懂劉禦醫的解釋。他會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首先是因為身體好轉,不必再像坐牢似的固守心神。其次僅僅是因為他喜歡熱鬨,劉禦醫說起真心喜歡的事,妙語連珠,神采飛揚,有種與年齡截然不符的活力。

“據說曾有垂垂老矣的人連續施針十載,重回二八歲月的奇效!”劉禦醫煞有其事的道。

唐臻抬手掩住嘴邊的嘲諷。

......吹得未免太過。

陳玉也目光發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哄著劉禦醫。

“我沒開玩笑!”劉禦醫歎氣,解釋道,“這針雖好,但限製也頗多,我所說的這個人,返回二八年華僅兩日就因為發瘋,撞死在樹下。”

“啊?!”陳玉下意識的看向唐臻,眼底滿是慌張。

治病就治病,有沒有返老還童的功效都是次要,怎麼還、還會發瘋?

殿下本就......

唐臻麵無表情的抬起頭,平靜的目光如同難以見底的深淵,牢牢的鎖定在劉禦醫的身上。

劉禦醫猛地打了個噴嚏,忽然覺得又冷又窒悶。下意識的為自己把脈,得到的脈象是收到驚嚇。

他搖了搖頭,心中感慨,果然醫者不自醫,完全沒將這點怪異放在心上,繼續與陳玉閒聊。

“這針隻有身體虧空虛弱的人能用,虧空越嚴重,效果越佳。必須連續在每日固定的時辰施針,否則隻能徹底中斷,超過千日才能再次施針。”劉禦醫麵露不忍,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許多,“我剛才所說的那個人,最後是活活痛死。”

他終於想起不遠處的太子殿下,轉頭詢問唐臻,“殿下可痛?”

唐臻沉默的點頭。

痛,從第一次施針開始,每增加一根針,%e8%83%b8口的窒痛就會更明顯,隻是他忍慣了疼痛,劉禦醫又說痛才正常,他才沒覺得異樣。

劉太醫肅容朝唐臻拱手,發自內心的道,“太子殿下心性堅韌,將來必成大事。”

這套針法的痛是那種細水長流的痛。

下一根針比上一根針痛,第二天比第一天痛......在為唐臻施針之前,劉太醫施針的最長記錄是整月,那次被施針的人是慎刑司中的牢犯。

因為犯下不被程守忠容忍的罪行,在經曆過嚴刑拷打之後,成為他的針人。

施針的第十一天,針人因為難忍疼痛發瘋,劉太醫決定給他體麵痛快的死法。

陳玉默默閉上嘴,目光在劉禦醫和太子之間遊移,啞聲道,“殿下還要施針幾日?”

“今日就是最後一次!”劉禦醫立刻道。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虧空過於嚴重,不知道是否還能撐過下次病倒,他絕對不會在太子的身上用這套針法。

十五日雖然不是太子的極限,從脈象看,太子至少還能再忍五日,但是已經是劉禦醫的極限。

繼續施針,他的膽真的會嚇破。

畢竟......吹牛和實踐是兩碼事。

祖上的傳說暫且不提,隻說曾經在他手下挺過十日的囚犯,那可是麵不改色熬過宮中所有酷刑的狠人。

唐臻眨了眨眼睛,因為劉禦醫的施針,他的眼睛已經隨著身體的康複恢複正常。如今看色彩鮮豔的東西幾乎沒有色差,隻有看純白的顏色時,依舊隱約透著幾不可見的綠。

“如果停止施針,必須間隔千日才能繼續?”

劉禦醫麵露遲疑,沒敢說假話,“不僅要間隔千日,疼痛也會比這次更劇烈。正常人如果第一次的極限是十日,第二次最多隻能隱忍八日。”

唐臻點頭,“明日繼續施針,等到孤滿意或身體達到極限再停下。”

“殿下?!”

劉禦醫和陳玉麵麵相覷,臉上同時浮現悔意。

唐臻卻閉上眼睛,不打算再理會兩人。

這套針法確實神奇,如果能始終堅持,是否能提高這副身體的上限?

劉禦醫對陳玉做了個驅逐的動作,悄悄對唐臻道,“殿下......臣、還有隱瞞。”

“說”唐臻悄無聲息的睜開眼睛。

劉禦醫抹掉額頭的汗水,表情怯懦,再也不見片刻前的意氣風發。

“我曾十六次為人施展這套針法,堅持時間最長的人是十日,最短的人隻有十日,其中、”他深深的低下頭,“其中十人最後皆有瘋癲的跡象......施針最短的人僅有十六日。”

“目前為止,隻有殿下施針十五日,既不曾被噩夢困擾,也沒白日見鬼。餘下兩人,前者施針十二日,後者僅施針五日。”

畢竟關係到全家老小的項上人頭,劉禦醫肯冒著巨大的風險,為太子殿下連續施針十五日,已經是醫者父母心的體現。

唐臻聞言,下意識的回想近日的感受。

半夜沒有驚醒,不知道在黑暗中心情焦躁的感受有沒有嚴重,倒是沒做噩夢也沒白日見鬼,連病得最嚴重時覺得血腥味如影隨形的症狀也沒再出現。

他目光定定的凝視滿臉悔意和懼怕的劉禦醫,語氣如表情般平靜,“滾吧。”

劉禦醫如蒙大赦,轉頭就想跑,生怕唐臻後悔。

然而剛走出兩步,他又想起還沒為太子取針,隻能再灰溜溜的回來。

唐臻正值少有的心煩意亂,委實不願意見劉禦醫這張老臉,閉眼陷入沉思。

他雖然自信,但從不自大,更不會覺得自己幸運。

繼續施針能達到的極限,大概率隻是有個健康的身體,既沒有習武的天分,也沒有任何基礎可言,小概率伴隨發瘋的症狀。

......得不償失。

唐臻默默忍受拔針時的痛楚,忽然醒悟,劉禦醫為什麼能憑借這套針法脫穎而出。

這套針法最大的作用,大概是為大限將至的皇帝拖延時間,至少交代清楚遺言......

唐臻怔住,猛地暴起,牢牢抓住劉禦醫的手腕,“你每日都在父皇的寢殿停留兩個時辰是在做什麼?”

正因為終於能夠離開,暗自鬆了口氣的劉禦醫,猝不及防被嚇得險些蹦起來,早就背了無數次的答案脫口而出,“我為陛下施針。”

“撒謊!”

唐臻推開劉禦醫,邊收攏衣襟邊踩著鞋下床,隨手拿起鬥篷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門口。

冷風順著大開的房門吹入室內,令滿心慌張茫然,久久不曾回神的劉禦醫猛地打了個哆嗦。他下意識的朝門口看去,喧囂吵鬨的聲響驟然入耳。

唐臻身穿寢衣,踩著軟底布鞋,僅披著鬥篷的模樣,令陳玉和程誠大驚失色。恨不得立刻將太子殿下推回屋內,裡層外層的裹得嚴嚴實實。

可惜想法,隻是想法。

現實是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太子殿下大步越過他們,然後小心翼翼的追在太子殿下`身後,詢問太子殿下為何動怒。

陳玉剛聽完劉禦醫那番先揚後抑,堪稱陰溝翻船的吹捧,心中繁雜的念頭隻會比程誠更多。

他回頭遙望空蕩的門口,盯著隱隱發麻的頭皮試探著問道,“殿下可知我是誰?”

唐臻倏地停下腳步,幾乎抿成直線的嘴角終於浮現淡淡的笑意,“不必擔心,我沒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玉呐呐點頭,刻意回避與太子殿下對視。

瘋沒瘋......暫且不提,殿下肯定很生氣。

臨近昌泰帝的寢殿,唐臻忽然抽出程誠的佩劍架在頸間,不顧羽林衛的阻攔,硬要往裡闖。

事實證明,唐臻用最短的時間,選擇了最有效率的方式。

從到達昌泰帝的寢殿,到走遍寢殿包括周圍的所有偏殿皆沒見到昌泰帝的人影,最後從羽林衛的手中拿到昌泰帝的親筆信,唐臻隻用了半刻鐘。

快得始終跟在他身後的陳玉和程誠,依舊滿頭霧水,找不到北。

唐臻將程誠的佩劍扔給對方,麵無表情的打開信。

不得不說,上麵的每個字,他看著都格外熟悉親切。因為自從入住福寧宮,他平日練字所用的字帖,皆是昌泰帝曾用過的舊物。

程誠手忙腳亂的接劍,生怕愛妻跌落。

陳玉則滿心不安,小心翼翼的打量唐臻的表情。

他好像......忽然沒辦法再判斷出殿下的情緒。

許久之後,在原地僵立許久的唐臻忽然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遠處的夕陽。

“殿下?”陳玉瞥了眼唐臻手中的信紙,沒敢細看。

唐臻隨即將信塞入陳玉手中,神色如常的走向大門,再也不見來時的急切,依舊是私下從容穩重,處變不驚的太子殿下。

陳玉眨了眨莫名酸澀的眼睛,匆匆低下頭。

吾兒親啟:

為父思來想去,依舊憂心北方,決定輕車簡行前往。

未至逼不得已,吾定會牢記為父之責。

然家國在先,朕乃君主,望吾兒體諒。

私心願吾兒今後脫離困境,展翅高飛,再無束縛。

若吾兒初心不改,仍願陪在為父身邊,吾亦無怨言。隻盼昔日之語成真,能在幽冥之處庇護吾兒。

第106章 一合一

陳玉怔怔的望著信紙上的寥寥數語,不敢有任何揣測的心思。

眼角餘光察覺到有人靠近,他立刻合上信紙,警惕的看過去。

程誠萬萬沒想到會在陳玉眼中發現殺氣,下意識的舉起手以示無辜,“信......殿下怎麼了?”

不僅唐臻收到昌泰帝留下的信,程誠也從熟悉的世伯手中,拿到同樣不見蹤影的程守忠特意留給他的東西。

可以號令羽林衛的虎符和一句話。

‘儘管聽殿下的吩咐,彆問不該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