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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現身那日,京營已經陷入混亂許久。大將軍力排眾議,冒著巨大的風險出城平亂,反而變成你們這些安居京都的人,懷疑他的理由?”

燕翎抬起頭,大大方方的道,“我歸家之前,曾秘密向殿下稟告此事,獲得殿下的允許之後才出城。”

言下之意,他當時不在京都,沒有受到李曉朝的保護,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對李曉朝提出質疑。

麵對燕翎充滿信任的目光,太子順從的點頭,“確有此事。”

唐臻根本就不知道燕翎是在什麼時候啟程返回北地,直到李曉朝多次委婉的試探,他才恍然大悟,安靜已久的燕翎正在玩空城計。

但是......唐臻不會因為燕翎暫時顧不上他,忘記自己的人設,正處於因為燕翎和胡柳生透露的秘密,將信將疑的與他們達成同盟的狀態。

至於能輕而易舉識破謊言的李曉朝怎麼想......正好唐臻也想知道,對於京都即將麵臨的混亂,李曉朝是怎麼看待,非常歡迎李曉朝去東宮與他談心。

越來越沉默的氛圍中,梁安坐立難安,滿臉絕望的上前半步,恨不得能變成岑威的背部掛件。

他清晰的認識到,等到沈風君等人進京,這種漫天飛箭,隨時都有可能被波及的日子,恐怕隻能用習以為常形容。

眼角餘光覷見岑威不為所動,孟長明甚至覺得有趣的表情,梁安眼角眉梢的委屈更明顯,忍不住朝陳玉的方向挪了挪,試圖報團取暖,然後立刻獲得一枚清晰的白眼。

好在沈風君隻是在京郊待命,還不曾對他趕來京都的原因表達看法,齊黎和施乘德依舊在路上。

眾人混亂的爭執,僅僅是為已經可以預見的紛爭搶奪先機,還沒到非得拚出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唐臻坐在高位,眼睜睜的看著狗腿子咬狗腿子的場麵從激烈到平靜,像是突然刮過大風,無論風經過的

時候有多慘烈,最後都能風過無痕,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對此......太子殿下唯有鼓掌。

這個時候,狗主人矜持的整理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皺,提醒太子還沒為特殊的日子命名。

唐臻鄭重點頭,通過剛才的經曆,他已經清晰的意識到,特殊的日子沒有個簡潔合適的代指,有多影響這些人在極限拉扯中的思路。

可惜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給特殊的日子命名。

小花確實離譜,要不叫竹韻?

始終沉默的岑威忽然開口,“那日既有血光之災,又存兵戈之亂,實乃不吉之日,應以‘破’標記。”

另一側的孟長明立刻通過太子突然明亮的眼睛,察覺到對方此前沉默不語的原因,嘴角的笑意微僵,眼底湧現難以置信的情緒。

這......他的弟子?

眼見太子終於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就要開口附和岑威的提議,孟長明連忙道,“自從陛下登基,從未發生過如此惡劣的事。如今正值秋冬之間,不如殿下從中再取一字,寓意此事能在今年收尾。”

他的一世英名,絕不能毀在隨手收下的學生身上!

昌泰二十四年八月,太子應朝臣請求,為昌泰年間京都最混亂的日子賜名為破秋日。

在朝堂尋人去接沈風君進城,連遭推卻的的時候,唐臻就知道有熱鬨看,特意提前半日囑咐平安,準備新鮮的榛果和蝦貝。

他平時懶得吃這些很浪費時間又不頂餓的東西,除非有能消磨時光的事。

可惜昌泰帝最近又咳嗽的厲害,需要靜養。

除此此外,唐臻也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發現,昌泰帝並非傳聞中那般專心修仙,對外麵發生的事完全不在意。

比如昌泰帝的咳疾,雖然昌泰帝和程守忠都告訴他,昌泰帝夜裡口渴又著急,飲下涼水,導致舊疾複發。但是唐臻知道,那個夜裡,曾有數個行蹤成迷,疑似暗衛的人在昌泰帝的寢殿走動,程守忠也整夜守在那裡。

唐臻不是不能拆穿昌泰帝,隻是......看著昌泰帝病懨懨的模樣和眼底清晰的倒影,委實不忍心再苛責病人。

畢竟昌泰帝如果因為過於勞心,病情再次加重,為此擔心的人依

舊是他。

思來想去,唐臻遺憾的決定獨自快樂。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翌日剛睜開眼睛就從宮人口中得知岑威已經進宮,正在東宮的小書房等他。

唐臻聞言,下意識的看向窗外。

他明明記得,昨日特意早睡半個時辰。

宮人似乎看出唐臻的疑惑,體貼的道,“宮門還沒開,岑大人就守在那裡,他是今日第一個進宮的人。”

唐臻輕笑了聲,意味深長的道,“看來岑卿真的有急事。”

昨日為躲沈風君,不惜推梁安頂缸,今日也早早的躲到宮裡。

嘖,該說不愧是少將軍?

比宮裡負責采買的宮人跑的都快,竟然是第一個經過宮門的人。

如此......唐臻總算是徹底放心。

以岑威對沈家兄妹避之不及的態度,隻要他能幫助岑威體麵的擺脫這個麻煩,肯定能從岑威手中敲詐一筆。

唐臻已經知道岑威早早進宮的原因,自然不著急去見他,按照往日的習慣梳洗、吃飯、寫兩張大字,兩張小字,總算是肯在宮人越來越緊張的目光中吩咐更衣,走出福寧宮。

岑威也確實如唐臻所想的那般,沒有虧待自己,正在東宮享受早膳,各類小食擺滿整桌,比唐臻......三天吃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還多。

隻看一眼,唐臻就覺得撐得慌,隨口敷衍兩句,立刻戰略性撤退,去書房研究新到的話本子。沒想到隻過去半刻鐘,岑威就若無其事來給他請安。

唐臻麵露詫異,“你中午吃剩飯?”

他不會懷疑出身窮苦,飽受稱讚的將軍,是否會在糧食稀缺的時候浪費糧食。

岑威搖頭,表情逐漸微妙。

該怎麼告訴太子,礙於太子的小貓肚量,他和梁安幾乎沒在東宮吃飽過,每次出宮之後都會結伴去酒樓,所以他和梁安才比其他人更親近些。

聰明的唐臻從岑威遲疑的表情中看出端倪,陡然提高的嗓音差點失聲,“全......吃完了?”

岑威沉默的點頭。

一時之間,唐臻竟然不知道應該感歎‘這麼快’,還是‘這麼多’。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的肚子,眼底深處

的色彩幾乎完全相同,羨慕中難掩嫌棄。

最後還是岑威先打斷沉默,暗示性十足的問道,“殿下中午想吃什麼?我讓親衛去找些新鮮的海蝦?”

唐臻立刻點頭。

海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隻有陳玉知道明細的小金庫,撥出大部分錢財給程鋒,隻留下應急的錢,現在有點窮,可能扛不住岑威不再隱藏的飯量。

岑威見太子點頭也很滿意。

因為蘇迪雅愛吃海味,岑戎專門派了隊岑壯虎給他的親兵去海邊駐守,每日往京都運送新鮮的魚蝦。

用十幾斤海蝦換東宮的一頓飽飯,不虧。

因為令雙方都滿意的午膳,兩人平靜且愉快的度過上午。

唐臻照例歪在軟塌上看話本子,偶爾分神惦記胡柳生和沈家兄妹,不動聲色的觀察岑威。

岑威雖然看著穩重,常常令人忘記他的年紀,但終究比不上能與軟塌融為一體的唐臻。他隻看兩刻鐘隨手拿起的話本就開始老眼昏花,滿腦子都是私奔為妾、珠胎暗結、人老珠黃、忘恩負義......難掩震驚的看向唐臻手中的話本。

他還以為太子每日都以看話本偽裝真實目的,暗自研究古書,勤學補拙,靜等寶劍展露鋒芒、驚豔眾人的時刻。

“嗯?”唐臻敏銳的感受到岑威的目光,立刻轉過頭,看在新鮮海蝦的份上,主動遞出正在看的話本,“你想看這本?正好那本我還沒看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岑威猶豫良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滿懷期望的打開新到手的話本。

最右側的文字,清晰的映入眼簾。

‘阿爹!阿娘!你們要是不同意我嫁給他,我立刻去投河!讓全程的百姓都知道,我們家有個不檢點的姑娘,到時候妹妹們都沒辦法再說婚事,肯定會憎恨你們現在的冷血!’

岑威的手猛地顫唞了下,可憐的話本立刻少半頁紙。

唐臻警惕的抬起頭,正好看到某人手中的碎屍,眼底的笑意瞬間凝結,麵無表情的道,“你手裡的話本是今年銷量最高,最難買的書,能賣二十兩銀子。”

“二、二十兩?”岑威的神色既有凝重,又有輕鬆,語重心長的勸道,“銀子固然重要,但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家國大事,殿下要有所取舍。”

沒等唐臻對這句話有反應,岑威又道,“殿下放心,前些日子,你教給臣的經商之道,臣已經令人將其送回河南。不出三個月,必定會有第一筆分紅送到東宮。”

千萬彆因小失大,為了銀子親自去寫話本。

唐臻的情緒確實被岑威的話安撫,原因卻不是遠在三個月之後的分紅。

他終於想到,要如何朝岑威收利息。

如果岑威還需要他,幫忙解決沈思水和沈婉君的糾纏。

岑威見太子雖然沒應聲,但也沒否認他的話,隻是依舊沉迷在話本中,津津有味、無法自拔。他的表情逐漸凝重,小心翼翼的將二十兩銀子的一部分放回原本的位置,凝眉陷入深思。

良久之後,岑威忽然開口,語氣滿是遲疑,“我讓人重新抄寫話本的內容,賠殿下的書?”

唐臻心情好,懶得與岑威計較,笑道,“又不是不能看,不必在意。”

回頭他讓會寫字的宮人重新抄寫,說不定還能因為紙張和裝裱升級,反而小賺幾兩銀子。

這個念頭還沒徹底過去,岑威已經再次開口。

“殿下,臣是不是也可以賣話本?”

這可是二十兩銀子!

從前他家五口人,辛苦耕種整年,交完稅再留糧種和口糧,餘下的糧食賣出去,有時候甚至不足二百文。

即使這樣,他家也是全村人都羨慕的存在。

因為家裡五口人,五個都能下地,兩個羨煞旁人的青壯,兩個不輸青壯的半大少年。

唐臻沒想到岑威會有這種想法,下意識的問道,“誰寫?”

“這不是有現成的二十兩銀子。”岑威小心翼翼的舉起拚湊完整的話本,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向往,依依不舍的道,“我可以隻賣十五兩”。

“可是......”唐臻愣住。

聖朝不是他出生的時代,沒有版權。

即使是幾百年、甚至千年之後,各類盜版也沒有真正的消失。

聰明人不會說沒有意義的話,唐臻想了想,以岑威能聽懂的理由勸道,“你會因此得罪書局的背後金主。”

自古文貴筆尊,尤其是如今,很難定義是太平還是亂世,能開得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