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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多說多錯更加致命。

走出五步,唐臻忽然覺得太子殿下不該如此無情,於是腳步越來越慢,眼含遲疑的回頭張望。

李曉朝如他所說的那般依舊停在原地,臉上痛苦和恍惚交錯,悠遠的目光雖然落在唐臻身上卻沒有焦距,仿佛正透過唐臻看其他人。

唐臻立刻想起胡柳生的話。

‘您放心,僅憑您與程大姑娘有幾分相像,隻要沒故意去找大將軍的麻煩,大將軍怎麼會為難您?’

曉朝正在透過他看程大姑娘!

驟然緊縮的心臟令唐臻咬緊牙關,眼淚不受控製的洶湧落下,順著臉頰滴落衣襟。李曉朝下意識的向前半步,在腳尖觸碰到門檻時僵在原地,眼中的恍惚儘數轉為痛苦。

不知過去多久,唐臻終於從幾乎將他溺斃的情緒中脫離。

這是太子殿下留在身體裡情緒,心疼的近乎窒息。

唐臻卻難以分清,太子殿下是在心疼自己,還是心疼彆人。

他捂著眼睛轉身,踉蹌著走出李曉朝的視線。

“殿下?”拎著糕點的平安見到唐臻的狼狽,立刻小跑過來,“您怎麼......”

唐臻抓住平安的手腕,疲憊的道,“是大將軍送我回來。”

平安立刻閉上嘴,看向唐臻的身後。

空無一人。

大將軍還在與殿下生氣,不肯踏入東宮半步。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管東宮的事,但親眼看到太子殿下如此難受的模樣,平安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將糕點遞給小太監,半蹲在唐臻麵前,“老奴背您回去。”

唐臻點頭,不肯應聲。

聽見平安沒話找話的問他去總督府赴宴,是否有開懷之事,唐臻立刻捂住平安的嘴。

回到寢殿,他立刻示意守在各處的仆人都退出去,脫下外袍和長靴,拉緊床帳,細致的回想太子殿下的情緒徹底爆發時的感受。

除了近乎窒息的心疼,還有許多稍縱即逝的情緒。

羨慕、嫉妒、向往、克製......

唐臻從天光大亮琢磨到暮色四合,又不知不覺的守到晨曦出現,終於排除大多數不靠譜的想法,對太子殿下和李曉朝私下相處的情況有了大概的猜測。

從昨日的經曆,可以得出結論,李曉朝會在太子麵前露出鮮為人知的麵貌。比如明目張膽的看著太子殿下的臉,懷念未婚妻。

通過殘留在身體內情緒,唐臻合理猜測太子殿下對此心知肚明。

所以明明想要靠近李曉朝,同時也會心生猶豫。

還有太子殿下的心疼。

對李曉朝既有心疼,也有嫉妒,對自己的心疼卻摻著苦澀。

前者恐怕

是心疼李曉朝隻能透過他懷念未婚妻的同時,也在嫉妒這份短暫卻誠摯的感情。

至於後者......太子殿下應該是在想,如果去世的人是他,會不會有人像李曉朝懷念程大姑娘似的懷念他。

床帳內忽然響起嘲諷的笑聲,唐臻換了個姿勢,不再去想會影響心情的事。

他現在是太子唐臻,至少還有福寧宮中昌泰帝和仙妃。

原本的太子唐臻也有人記得,他會。

從昨日的情況看,太子殿下和驃騎大將軍依舊處於拉扯狀態,一個克製但沒完全克製,一個拒絕也沒明確拒絕。

這對於滿眼迷霧的唐臻來說,倒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起碼不必再擔心,因為做出與太子殿下往日形象不符的事,引起李曉朝的猜忌。

人在反複無常的狀態下,性格也變得反複無常。

這難道不正常嗎?

多正常!

“殿下?”平安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可要傳太醫?”

如果不是唐臻昨日回來將閒雜人等都攆出去的時候特意囑咐過,不許打擾他,平安絕對等不到現在。

唐臻整夜沒睡,精神卻不錯,高聲應道,“孤沒事,現在是什麼時辰?”

平安的眼皮重重的跳了下,假裝沒聽出屋裡的祖宗嗓子已經啞的不像話,邊對宮人打眼色,邊道,“巳時三刻,龍虎少將軍等人已經在前殿守了半個多時辰。”

唐臻打了個哈欠,打算露個麵再回來午睡,免得被太醫院的庸醫逮住,又要吃沒滋味的藥膳。

畢竟是熬了整夜,唐臻的氣血又不充足。

哪怕再怎麼精神不錯,臉上也會留下痕跡。

好在經曆過施乘風的生日宴,伴讀也因為各種緣故,夜裡或多或少的睡不著覺。唐臻去與他們用膳時,竟然不是臉色最差的人。

悄無聲息的用過早膳,梁安最先告退,胡柳生緊隨其後。

兩人似乎是有必須要馬上解決的急事,明明有時間在東宮乾坐一個多時辰等唐臻醒來。如今卻不願意再多留一時半刻與唐臻說幾句話。

岑威和陳玉麵麵相覷,同時移開視線。

前者端起茶盞,後者

垂目研究袖口的花紋。既不肯開口,也沒有告退的意思。

唐臻的記性很好,還記得他昨日允許岑威提個要求的事。因此先看向陳玉,問道,“陳卿可還有事?”

陳玉的臉色瞬間凝固,目光深深的看向唐臻,“臣沒事就不能在東宮坐會兒,多喝殿下半盞茶?”

那倒也不至於。

唐臻愣住,沒想到冷淡如陳玉,沒碰到火星子也會突然炸響。

岑威看了眼手中的茶水,非常巧,正好少半盞。

“臣......”

岑威的話剛開個頭,陳玉已經起身行禮,“罷了,臣無功無德,怎麼配多喝殿下的茶。”

話畢,沒等腦子發木的唐臻有任何反應,陳玉已經甩開廣袖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

良久後,唐臻捏了捏眉心,長歎了口氣。

陳玉上次問他是否知道安定侯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般,脾氣大得令人難以招架,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

岑威又喝了半盞茶,主動道,“殿下若無事,臣也想早些出宮。”

“孤沒事,你也沒事?”唐臻哂笑,開門見山的道,“難道你不是來讓孤兌現承諾,允許你的請求?”

陳玉已經走了,說不好氣性上來,又要纏綿病榻。唐臻怎麼可能再放走,好不容易才摟進網裡的岑威?

岑威見唐臻還有心情,也沒再推遲。

他放下茶盞,正色看向唐臻,“無論我提什麼要求,殿下都會應允?”

“孤也想如此大方,可惜......”唐臻吹開茶水表麵的浮沫,遺憾的道,“孤能做到的事有限,隻能委屈少將軍些。”

岑威聞言非但沒失望,臉上的笑意反而更真切,嘴角竟然浮現幾不可見的梨渦。

“我長嫂是關西七衛之首,赤斤蒙古衛哈達的長女,按照舊例,出嫁時應該有郡主的封號,請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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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合一

唐臻臉上的笑意凝結,“孤不會再輕易給出這樣的承諾,你真的要用在堂嫂身上?”

“殿下麵前,臣不敢妄言。”岑威起身,麵朝唐臻單膝跪地,正色道,“臣與兄長情同手足,今有殿下天賜良機,自然是真心想要替兄長實現夙願。”

唐臻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岑威,心中滿是狐疑。

他上輩子看過的華國古書中曾有記載。

權臣謀奪皇位,故意將女兒嫁給皇帝,然後留子去父。欺國主年幼又是血緣晚輩,逐漸取而代之,甚至可以令年幼的皇帝哭著、喊著、求著,要將皇位禪位於他,然後順理成章的改朝換代。

也有狠人另辟蹊徑,親自娶皇帝的女兒或妹妹,生下有皇族血脈的子嗣。隨即殺光所有皇族男丁,先推兒子上位,再以父代子。等為父者坐穩皇位,倒黴兒子病逝,皇位就徹底改了姓氏。

昌泰帝就是成宗的外孫,在舅舅和表兄、表弟都血流成河之後,莫名其妙的繼承砸到頭上的皇位。

很好,邏輯非常通順。

如今聖朝皇族被殺得幾乎隻剩下福寧宮中的皇帝和東宮太子,還能算是開國皇帝的血脈。

唐臻特意了解過,所謂聖朝宗室,隻有個六十歲的老親王掌管空蕩蕩的宗人寺,兒女孫輩皆因意外去世,沒能留住。餘下的人,更不敢惦記爵位,哪怕祖宗留下的體麵還不至於降到白身,也要假裝自己是無辜的平民百姓。

隻要岑威的長嫂封了郡主,就會是聖朝唯一的郡主。

可是......哪怕是郡主,也是外族人。唐臻用腳指頭也能想明白,不會有除了龍虎軍之外的人,願意將蒙古郡主當成聖朝皇族看待。

岑威見太子殿下略顯圓潤的眼睛完全被茫然籠罩,看上去更加稚嫩,語氣變得和緩許多,頗有循循善誘的意味,“您隻需要寫下封赤斤蒙古衛哈達的長女蘇迪雅為郡主的旨意,餘下的事交給臣就可以。”

唐臻聞言,腦中忽然閃過靈光,試探著道,“孤寫,你在旁邊看著?”

“謝殿下。”岑威立刻應聲,毫不扭捏。

自從太子名義上正式親政,東宮早該享有的東西才逐漸補齊,比如太子朝服、內閣送來的折子、李曉朝承諾的太子儀仗......再比如空白的詔書。

即使是太子,也有資格頒布東宮詔書。雖然沒有聖旨有用,但唐臻有傳國玉璽。以昌泰帝目前閉門不出,不問世事的情況,誰敢說有傳國玉璽印記的東宮詔書不是聖旨?

唐臻展開東宮詔書,嘴角噙著笑,心情還算愉悅。

他是在內閣‘偷’四川內部頒布的政令充當折子,還煞有其事的在上麵批複,又專門備注期待太子殿下的看法之後,收到內閣混在折子中送來的空白詔書。

雖然不知道內閣此舉,具體的用意,但肯定不是期待他用詔書寫冊封蒙古郡主的旨意。想到朝臣們看到詔書,發現他們的布置成全了岑威時的表情,唐臻竟然有些期待。

岑威也是有備而來,見唐臻盯著空白的詔書發呆,似有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的意思。他竟然從袖袋中取出張整齊折疊的宣紙,打開之後,殷切的舉到唐臻眼前。

“這些分彆是長嫂的太姑祖母被烈宗冊封為郡主,曾姑祖母被成宗冊封為郡主的聖旨,兄長曾背著長嫂抄寫幾份,剛好我身上也有。”

唐臻點了點頭,寥寥兩行字,言簡意賅,沒有任何能挖坑的地方。

隻是封號......

岑威告了聲罪,蘸墨在白紙上落筆,解釋道,“開國皇帝驅逐前朝異族,蒙古部落協助有功,得以在聖朝建立時並入版圖。論功行賞時,因為聖朝沒有冊封異姓王的先例,西南氏族皆以土司為名,蒙古部落卻願意更徹底的融入聖朝,開國皇帝令其改關西七衛為名,其中以赤斤蒙古衛為主,特賜每代首領的嫡長女出嫁時有郡主的封號。”

福、寧、安、康。

祿、壽、喜、樂。

“畢竟隻是安撫的手段,不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