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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麼區彆的韓·單腳截肢·崢,神色自然地和兩位家長打招呼。

“我是何棠江的搭檔,這次也對虧了他才有幸安全下山,謝謝你們往日對他的培養和撫育。”

“哎,你好你好。”艾叔看著這高高大大的年輕人,覺得對方說話怎麼怪怪的呢。哪有兒子的同輩,感謝做父母的平日裡養育兒子呢?這豈不是身份倒置了嗎?

顧萍這才抽回盯著何棠江的眼神,看向韓崢。

“你是……我知道你。該是我說謝謝,沒有你,我們家糖糖也不一定能堅持到最後。說起來,他開始登山,好像也與你有關吧。”

一長一晚,一高一矮,兩個曾經同為京華大學登山社成員的校友盯著彼此,眼神中似乎暗有交鋒。

“哎,媽,艾叔!我們不是要去吃飯嗎?我都快餓死了,走吧!還有韓崢,沒人接你嗎,那你還不趕緊打車,再晚可就難打車了哈,彆怪我沒提醒你。”

何棠江一邊摟著母親的肩膀往外走,一邊和韓崢打眼色。而韓崢隻是默默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一家人遠去。

等走過了快一百米,何棠江回頭一看,得,還在原地呢,跟個望夫石似的,整的還怪可憐的。

顧萍輕輕歎了口氣,“你把那小夥子喊來,和我們一起坐車走吧。”

“媽?!”何棠江不敢置信。

“做什麼怪!彆等我後悔……”

“這就去,我這就去,哎,韓崢——”

“哥,你等等我。”

粘人精艾琳琳也吧嗒吧嗒地跟在後麵跑。

看著這一大一小跑過去接人,顧萍無奈地搖了搖頭。

“兒女嘛,都是上輩子欠的債。”男人走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琳琳也早晚要獨立的,最後相依為命的不還是我們?是吧。走吧,老婆,我們先去開車。”

韓崢正低頭看著手機,點開打車軟件。

“韓崢,韓崢,打車了沒?彆打了!”

遠遠地,卻聽到有人向他跑來。

他便看見那笑得燦爛的年輕人衝他招手。

“走吧,跟我回去吃飯!”

那一瞬間,好像回到多年前。他打通那個號碼,冷冷地質問對方。

“你是何棠江?”

一切的開始。已經變化了太多。

他們攀登過國內的大小山峰,領略過世界最殘酷的險境,已經不再是初遇時的模樣。

一切又好像又沒有變。

“呼哈,我喊你這麼多聲,你聽見沒?”何棠江抬起頭,衝他翻白眼。“我媽難得開口給你麵子,你懂不懂,走,跟我回去!今天說什麼都要把你逮去。還有,不準再像剛才那樣挑釁我老媽了。”

眼前這個人,還是那個看似懵懂,骨子裡卻執拗,認準就不再回頭的性格。

他看著眼前的何棠江,突然伸手摸了下他的腦袋。

“我沒有挑釁阿姨,我是擔心她不再允許你登山,想給她留個好印象。”

“就你這死人臉,這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算了吧,我跟你說,第一次見麵我就想揍你了,沒揍你算是你命大!”

“哦。難道不是因為打不過我?”

兩人一前一後,互相拌著嘴離開機場。

何棠江突然問。

“喂,你說,我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這一切,美好得似乎不那麼真實。

“活在世上,誰不做夢。”韓崢回。

何棠江輕笑一聲。

“也是。”

如果這是夢,就讓它夢得再久一點吧。

就讓這個擁有山峰,擁有自由,擁有家人,擁有所愛的世界,存在得再久一點吧!

2018年4月,我踏上成為登山家的路途。

2022年5月,我和韓崢成功登頂K2。

20……

未來,誰知道呢。

畢竟山峰,永遠屹立在那裡。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長達四年又四個月的等待。

正文完。

番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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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153 ? 番外:山腳下的永眠

◎而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聽到窗外的雄鷹的鳴叫,揉著眼睛起床的時候,大腦還渾渾噩噩的,我隨便套了一件外套穿上,推門而出,一股冷風迎麵而來,人瞬間清醒。

遠處山峰被雲霧層層籠罩,早起的時候隻能看到一連片巨大的陰影,那陰影就像一個趴在地脈上的巨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翻身就會引來大地的震動。

“布!”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個蒼老的麵容出現在晨光的稀微裡。

她將手裡端著的還冒著熱氣的茶壺舉著遞給我,大概是知道我聽不懂夏爾巴人的語言,她舉起手示意,要我儘快喝掉。

我連忙接了過來。手指觸摸到溫熱的茶壺壁,微微瑟縮了一下。再抬起頭,老人已經推開大門,走向外麵的羊圈了。

低頭看著下手中的杯子,似乎被熏著了眼睛,我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半小時後,露宿在小屋裡的人陸陸續續都起了床。

“早啊,隊長。”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捧著手裡的熱茶,笑著和我打招呼。

“沒想到山裡這麼冷。”她縮了縮脖子,“早知道我就多帶幾件厚衣服來了。啊,這老奶奶做的酥油茶奶真好喝。”

這是負雪社今年招的新生。

因為社團資金充足,社員又充滿乾勁,於是大家便趁著暑期組織一起外出訓練,我負責帶隊訓練,其他骨乾負責行程安排。而眼前的姑娘就是這次訓練成員裡為數不多的女生之一。

這次的訓練已經將近尾聲,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從加德滿都返回國內。而在那之前,在旁人不知緣由時,我帶著大家轉道來到這個小山村。村裡的人們熱情地招待我們住下,孩子們更是好奇地圍著大家轉。

除了彭宇峰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這個山村,他們沒人知道我為什麼而來,隻以為我是想給大家放鬆一下因訓練而繃緊的神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時間到了中午,我們去了村裡唯一一家餐館用了午飯。社員們大多在和村裡的孩子們玩耍,不是叫他們中文,就是帶孩子們一起玩遊戲,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看了看似乎沒人注意到我,我背起隨身的背包,起身向外走去。

村子中心的小路格外狹窄,時不時還要避讓馱著貨物的騾馬,我側著身子和一個剛進村牽著騾子的男人擦身而過,他卻突然抬起頭看向我,笑著喊了一句。

“哈尼。”

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怎麼控製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我的笑容夠不夠自然,回應是否到位。男人卻笑了笑,黝黑的臉上一雙眼睛眯起,他給我指了指方向,似乎告訴我該往那裡走。

帶著說不出的情緒,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走向村外。外麵的道路逐漸變得越發崎嶇不平,不過對習慣登山的人來說,卻不是什麼麻煩。沒多久,我便走到了村子的邊緣,然後在那裡——看到了一群石頭堆積的墳墓。

一個老人傴僂著身子,跪在其中一堆石頭之前,她虔誠的閉上雙眼祈禱,念念有詞。地上放著一盞酥油燈,在山風的襲擾下,那燈火脆弱搖擺,卻始終沒有熄滅。

我走到她的身後一起跪下,雙手合掌放在%e8%83%b8`前,伴隨著老人祈禱念經的聲音,久久沉默著。

村裡學校的上課鈴聲響起,午休的孩子們如羊羔入圈一樣返回了學校,熱鬨的村落漸漸安靜下來,隻偶爾聽到遠遠傳來的讀書聲。

而我和老人沉默地在石墓前祈禱,恍然不覺時間飛逝,隻有遠處的經幡被風吹動的聲音,帶著祈禱人的思念一起融入風中。

【回家吧。】

恍惚間,仿佛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呢喃了一句。

我才發現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祈禱,正站在旁邊要攙我起身。我連忙站起身來,卻因為跪得太久而有些趔趄。老人緊緊抓住我,用讓我都有些自愧不如的力氣將我拔了起來。她彎下腰輕輕拍了拍我膝蓋上的灰土,示意我回家,而她自己卻還留在原地,收拾帶來的物品。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個有過幾麵之緣的夏爾巴協作。

“謝謝你,‘江河’。”他握著我的手,真摯感謝道,“你在村裡建了小學,年輕人們才願意將孩子留下來,老人還有活乾,村子才能再次有了人氣。我的女兒九歲了,也在學校裡讀書。我們一家都感謝你。”

他的話語裡沒有太多的複雜的詞語,然後握著我的額外用力的那雙大手,卻讓人能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表達。

“不,不是我的功勞。我隻是收集了大家的捐款。”我有些愧疚地躲避他的眼神,“我沒做什麼,我隻是……”愧疚。

沒錯,愧疚。

再次來到這座夏爾巴人的村落,來到兩年前滕吉帶我來過的他的老家。我被沉甸甸的愧疚壓得喘不過氣。

當年我捐出去的賠償金加上齊名資助的錢,我們在滕吉的村子裡建立了一座小學。與其說是想要幫助當地人,不如說是想要緩解一下自己內心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愧疚。

在那無數個被噩夢驚醒輾轉難眠的日子裡,這是唯一能讓我稍微喘口氣的方法。

然而,我沒辦法讓離開的人再度回來,沒辦法讓失去兒子的母親不再孤獨無依。

整整兩年,在複健的時候,在再次攀登K2的時候,我沒有一次不再想這個問題。我可以再次登山,而失去了兒子的母親,失去了支柱的村落,他們會再次獲得什麼呢。

這一次,借著難得鼓起的勇氣,我再次回到這個村落。原本隻是想偷偷看下故地,沒想到接二連三被當地的村民認出。他們竟然還記得兩年前被滕吉帶回來的我,而且對我做過的彌補良心的事額外放在心上。

這些銘記和感激,隻讓我更加難過。

我忘不了……

我忘不了那雙緊緊握住我的手,忘不了那雙褐色的眼眸,忘不了那想要去香格裡拉卻永遠沉眠在雪山的人。

不知何時,眼前視線再度模糊,我連忙低下頭,不想被眼前的男人看到丟人的一麵。

一雙大手牢牢將我抱住。

那個數麵之緣的夏爾巴人緊緊抱著我,拍著我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