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所有人都忙完，天色已經開始偏向昏暗，大多數的人力物力也因為救援消耗得差不多，很難再組織一次衝鋒。然而營地內的登山者們，卻似乎沒有一人關心這點，他們聽到一號傷者已經成功蘇醒的消息，為此歡呼雀躍，甚至還因為這次合作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一時間，C2營地就像是一個小型的聯合國party。

不知道是第幾個人過來和何棠江打招呼，與他交換了聯係方式，並邀請他下一次一起攀登。

“說真的，你們倆真棒！我從沒見過哪支隊伍可以自己帶著傷者索降。哦，韓，我早就知道他。但是你，小‘江河’，你真是一個驚喜！”

麵對眾人過度的熱情，何棠江有些措手不及。

“謝謝，不，不，我沒那麼厲害。”

他轉身躲到韓崢身邊。

“他們就一點都不難過嗎？”

“難過什麼？”

“好不容易極限攀登列入一次冬奧會比賽項目，但是賽事卻終止了，大家都沒能登頂。”

“登頂？”韓崢問，“即便今天不完成登頂，明天，明年，不也可以嗎。畢竟，山就在那裡。”

山就在那裡，不會改變，也不會離開。

何棠江愣了一下，笑了。

“是啊，你說的沒錯。”

即便不在今天，也可以是明天或者後天，隻要太陽照常升起，他們依舊可以登山。

冬奧會極限攀登比賽算是失敗了，但是極限攀登這個項目，卻以一種想象不到的熱度迅速火遍全球。

冬奧會發生的事故，以及選手們自發組織、互相救助的故事，很快在各大媒體上以特大刊被報道出來。對這一項運動的危險性，人們從報道中已經窺見一二，然而更令大眾驚歎的則是所有登山者放棄自己的目標，選擇了救助傷者的這件事。

有媒體報道。

【在這一刻，即便沒有誕生最終的金牌獲得者，但是他們所有人都是冠軍。】

【這才是真正的奧林匹克精神！】

【這也是真正的極限運動精神！】

作者有話說：

最後一個K2會詳寫。

而在K2之前兩次均沒有登頂，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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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 一個承諾

◎一聲道歉。◎

冬奧會結束之後有好一陣子，何棠江陷入了比冬奧開始之前更狂熱的包圍之中。

在新媒體時代，一個人的過往不需要半天，就會被人扒得乾乾淨淨。而這一次，從何山與母親的婚姻，到他與韓崢的賭約，以及學校組建登山社，再到珠峰的意外，何棠江在公眾的目光下不再有任何秘密。

人無完人，即便是聖人，被人拿到放大鏡下觀察也會有些許缺點，更何況一個普通的二十多歲的男孩。在何山的過往被扒出來後，吃瓜群眾就何棠江是否應該登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言辭不乏過激者，認為何棠江對不起他的母親，活該去送死。

而韓崢，作為何棠江登山路上的一個引火線，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議，承受了不少謾罵，甚至有人問候他為什麼沒有死在K2上，何必來帶壞其他人家的小孩？

每個人對一個事物的看法不可能完全雷同，何棠江自覺登山是一個並不乾涉外人的運動，他能做到的就是在結束登山前不戀愛，避免重蹈何山覆轍，以及遵守對母親的承諾，在三十歲之前好好活著，在那之後後退出登山。

此時何棠江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平常沒有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一些不該被公眾知曉的內容，比如，他從來沒有用SNS求過一些資源。

這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也避免了一些尷尬。

至於早年一些中二的言論被人拿出來反複鞭屍，大概是避免不了的。不過總體來說，因為他的社交圈本就狹窄，因此日常生活沒有受到影響。

這期間，何棠江接到了從上至學校領導下至宿舍舍友的親切慰問，在一一回複之後，他徹底退出了SNS。

離開了紛繁的互聯網世界，其實並沒有缺少什麼。

因為現在他的生命中，唯一需要堅持的事，隻有登山。

2023年，3月，也是冬奧會結束後的次月，他的家庭故事剛剛在網絡上被曝光的那一段時間，何棠江接到了韓崢的一個電話。

彼時他們一個在老家，一個在北京，相隔千裡，卻不約而同地似乎知道對方要說什麼。

“對不起。”

“太晚了！笨蛋。”

兩人不約而同脫口而出，何棠江不由笑出聲。

然後才沉聲道：“你也看新聞了？”

“嗯。”韓崢沉默了好一會，“我隻知道何山是一位優秀的登山前輩，對於你們家裡發生的事，卻一無所知。一無所知，我還對你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隻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進行了思考。我很抱歉，……對不起，何棠江。”

何棠江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情，他站了好一會，才道：“說實話，那時候我真的很生氣。一個對我的家庭一無所知的人，卻為了我那個‘人渣’父親指責我，他是誰，他有什麼了不起？那時候我真是氣得恨不得把你按在地上打。”

韓崢回：“現在也可以打，隻要不打骨折。”

何棠江哈哈大笑，“現在我已經氣不動了。因為你和葉廷之——”他已經好久沒有提起這個人的名字了。這個救了他一命，卻也間接毀了他的家的男人，“我才知道，我當時最憎恨的父親，也是彆人眼中的英雄。雖然對我們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不過從葉廷之那裡知道，他不是故意拋棄我和母親，也曾想過攀登完最後一次山峰就永遠回來陪伴我們，我心裡還是舒了一口氣吧。在這件事上，我唯一學會的，就是極限運動不要戀愛，不要耽誤彆人。”

韓崢補充：“你可以找個一起玩極限運動的。”

何棠江嗤笑；“算了吧，圈子裡妹子那麼少，我怎麼追的上？而且我真的沒時間和精力去想這些，有這功夫，還不如和你多練習。”

“對了！從這裡我還學會一件事——絕對不要立Flag！”何棠江說，“這種乾完最後一次就回老家結婚、陪伴家人的話，好像一個倒黴的詛咒，能不說就不說吧。”

韓崢那邊似乎帶上了一些笑意。

“那麼這次K2。”

“絕對不是最後一次！”何棠江說，“八座八千米山峰，我還有好多沒完成呢。K2之後還有下一個目標，直到我三十歲之前！”

韓崢在那邊沉默了好一會。

“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

“啊啊啊啊！你給我住嘴啊！呸呸呸，烏鴉嘴，不要說出來，我什麼都沒想過！”

韓崢無奈道。

“好吧，那四月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四月見。”

掛完電話後，何棠江看著手機通訊記錄好一會，嗬嗬嗤笑。

“韓崢，竟然也會道歉。”

那麼傲慢的人。

傲慢麼？可他也會為了救人，放棄唾手可得的冠軍。為了賺訓練費和生活費，轉場於各種商業賽事，簽下各類危險的商業攀登項目。

人，可真是一個複雜的生物。

剩下三月的時間，何棠江除了在學校補課之外，更多地則是進行一些恢複性的訓練。而大眾的焦點總是很容易被轉移，不到兩周，人們又開始為一對明星夫妻的貌合神離而八卦起來，何棠江總算回到了正常的社交氛圍中。

四月初，他和韓崢彙合，開始就兩個月之後的K2攀登進行針對性的訓練。

因為奧運參賽的緣故，他們在國家登山隊混了一個臉熟，因此可以借用登山隊的訓練基地，有時候也會作為陪練出場來頂替借用費。在這期間，何棠江也和一些其他項目的選手熟悉起來，甚至還有緣認識了幾位曾經參加過東奧會攀岩項目的選手。

禹山山驕傲地說：“看到沒，過兩年巴黎奧運會我肯定要參加，到時候實現獎牌零的突破，名留青史。”

何棠江憐憫地看著他：“所以你今年連攀岩隊的大名單都沒進？”

“那、那還不是因為我剛轉項目，還沒完全適應過來！”

“是嗎？可我怎麼了解到，你身體恢複後專門訓練攀岩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何棠江！你是不是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邊何棠江與禹山山在打打鬨鬨，這邊禹山山的父親禹教練與韓崢正聊著天。

“聽說你最近又和家裡鬨掰，徹底被斷了生活費？”

禹教練也算是看著韓崢登山長大的，對他神秘的家庭背景多少了解一些。如果外人隻是對登山不了解或者說有所偏見，那麼韓崢的父親則完全認為登山是一件不務正業的醜事。自從韓崢開始在這個項目紮根後，父子倆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韓崢上大學後的學費和開支，大部分都是他參加商業活動攢下來的錢。

而前兩個月，韓崢的母親被他父親發現偷偷在給韓崢打生活費，徹底引發了一次家庭矛盾。

現在，韓崢不可能從他父親那邊拿到一分錢。

韓崢淡淡地點了點頭，似乎對他而言，還沒畢業就要承擔學費、生活費，高昂的登山訓練及裝備維護更新費用，還有截肢後的複健費用，並不是一件多麼大不了的難事。

但是禹教練卻知道其中的不易，諄諄勸導道。

“我聽說你又接了幾個商業合同，其中幾個還十分危險。韓崢，不論怎樣，有命在，才能實現理想，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

“老爸，你又在念什麼佛經！”禹山山與何棠江吵完，跑過來，“走了走了，你在家念叨我就算了，還在這裡念叨韓崢。人家是你需要操心的麼，還是多操心操心你兒子吧！”

“嗬，你這臭小子，再操心我也不可能開後門，把你塞進隔壁攀岩組大名單裡。”

“那你可以給我開小灶，指導我哪裡還需要練習……不會是你自己也沒本事吧。啊！臭老頭，不要打我腦袋，會變笨！”

何棠江在旁邊笑看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側頭瞥了一眼韓崢，意外發現韓崢的表情有點耐人尋味，似乎是有點羨慕？正想著，他對上了韓崢有些冷的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