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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都已經在回憶中模糊不清。

唯一能記住的是山峰之巔的那一抹雪白。

最後踏上那一步,好像看到有人在遙遙招手。而等他回過神來,隻聽到耳機裡傳來的歡呼,雀躍的聲音從遠方透過電流傳導過來,傳進心裡。

“觀眾朋友們!”

“現在,我們見證了2022年冬奧會,中國隊的第12枚金牌!”

“來自於——極限攀登!”

……

“喂,醒醒。”

身體冷不丁第被人推了一把,何棠江往前搖晃了一下,抬起頭。

韓崢就坐在他對麵,帳篷狹小的空間,讓兩人的雙腿緊緊貼在一起。韓崢看了下時間,道:“還有十分鐘收拾營地,等這陣冷空氣離開,我們要立刻出發,趕在日落之前登頂。”

何棠江有些缺氧的大腦哢嚓哢嚓地響,仿佛能聽到零部件緩緩轉動的聲音。

“原來是夢啊。”

何棠江喃喃道。

雖然夢中拿到了金牌,然而現實卻是他們為了躲避寒潮,在C3附近一塊避風之處臨時紮營,這裡離珠峰峰頂還有一段並不近的距離。

他們這次攀登的路線是中國境內的北坡路線,相對尼泊爾境內的南坡而言,是較為平緩且攀登強度沒那麼難的路線。然而因為冬奧會是在2月份開始的緣故,他們的攀登時間被限定在了冬季,而不是最適合攀登的四五月份。

冬攀給這次比賽增加了不小的難度。不過,為了減少意外發生的幾率,賽事組織方做了最大程度的後援。後方的珠峰大本營,從住宿、餐飲到醫療、救援和廣播信號一應俱全,為保證隨時都能聯係上參賽選手,通訊公司甚至派出了無人機,以保證珠峰山頂也能收到信號。

除此之外,從北坡大本營到C2營地,每個營地都配備了急救人員,大本營也有兩架直升飛機隨時待命,以便發生意外隨時整裝待發。

然而即便如此,在冬季攀登珠穆朗瑪峰,依舊是一件有生命危險的事。或許是考慮這一點,賽事並沒有實時直播,而隻配備了文字轉播。

【目前在第一梯隊的,是我國選手韓崢與何棠江組成的小隊,他們率先抵達C3營地,超越了另外一組中國選手以及其他各國選手,目前處於領先位置。】

【因為一股強烈的冷空氣從南坡過境,韓何兩位選手目前選擇就地紮營避開寒潮。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

【我們看到意大利選手沒有選擇紮營,他們冒著寒潮繼續攀登,已經快接近C3營地。】

何棠江皺眉看了眼手機,最近的一次賽事報道是在一小時前,一組意大利選手為了爭奪名次,冒著危險繼續攀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對方可能現在也已經抵達了C3附近。

他剛想問韓崢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帳篷的門簾就被人猛地掀開。

“跟我出來!”

韓崢的語氣帶著一絲急切。

何棠江很意外,卻也連忙跟著起身。他將手機塞回隨身的口袋,一邊穿戴護具一邊問。

“出什麼事了?”

韓崢站在臨時營地的邊緣,對他指著北側的方向。即便他的目光被雪鏡遮擋住,何棠江依舊能感覺到那其中的嚴肅。隨著韓崢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狂風與霧氣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節斷掉的登山繩!

他瞬間想起了冒著寒潮選擇繼續攀登的意大利選手。不,希望一切還不是最糟糕情況。

韓崢的想法顯然和何棠江一樣,他直接打開耳麥,利用無人機傳輸的信號聯係大本營。本次比賽中,選手在賽程中可以聯係教練組,但是為了防止外界過度乾擾,每一隊選手隻有兩次聯係機會,韓崢他們還一次都沒用過。

“韓崢,什麼事?”

珠峰北坡大本營,中國隊基地內,接到韓崢信號的總教練有些意外,他以為作為領先小組,韓崢他們會在寒潮過後第一時間選擇登頂。

韓崢問:“意大利隊的人有聯係營地嗎?我們在臨時營地附近看到斷掉的登山繩,他們可能出事了。”

“什麼?等等,你等一下。”總教練問了一圈,還多虧萊茵提供了意大利隊一個熟人的聯係方式,這才聯係上了對方。

何棠江與韓崢一起在寒風中等了足足五分鐘,等到了一個不那麼好的消息。

教練組回複他們:“意大利的一號隊伍半小時前定位就不移動了,現在也聯係不上,加上你們同步的消息,他們很可能是……”

可能是遇到危險,甚至是已經遇難。

韓崢與何棠江對視一眼。

何棠江有些緊張地開口:“我們現在……”

“去救人。”韓崢打斷他的話,回身在營地裡找起可以用得上的裝備,等他背好裝備走出來,就看見何棠江還站在帳篷門口。

“不想去?”

“不,不,我隻是以為,你會把登頂放在第一位。”韓崢第一時間放棄登頂而選擇救人,讓他感到一些意外,意外之餘有一些愧疚,自己不應該隨意揣測韓崢的心思。韓崢沒有多和他解釋。

“山峰什麼時候都可以攀登。走吧。”

兩人朝著與頂峰相反的方向緩慢下降。

直到臨近事發地,趁著風小了些,韓崢一把抓住那隨風亂舞的登山繩,湊近看斷麵。

“是被割斷的。”何棠江說,“這裡有明顯切口。賽會提供的都是最好的裝備,登山繩也不會輕易斷裂,是他們自己切斷的可能性很高。”

韓崢看了他一眼。

很明顯,因為某次事件的緣故,何棠江對這種繩子的斷麵很敏銳。

但是什麼情況才會讓登山者主動切斷登山繩?要知道,在麵臨冷空氣帶來的強風時,如果不能提前駐紮進營地,那麼將自己牢牢固定在堅固的保護點上才是最保險的方法。

何棠江有些不安地在旁邊搓了搓手,幾次欲言又止。

“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舍己為人。”韓崢冷不丁地開口。

“什、什麼?”

“也不是每一次情況都那麼危險。”

韓崢放下斷開的登山繩,看向他。

“所以,不要把每個人的情況都預想成你那一次。退一萬步,即便又發生了同樣的情況,我們要做的也隻是儘快進行救援。”

何棠江怔了怔。

韓崢已經又自顧自地觀察起附近的情況。

珠峰北坡C3營地的海拔大概有8300多米,雪層較淺,更多的是冰岩混合與雪岩混合的地貌,同樣地,在這裡如果發生什麼,也更容易留下痕跡。在切斷的登山繩附近,韓崢又找到了另一根斷繩,看起來不像是登山者們自己的裝備。

“是登山梯。”何棠江道,“應該是之前的人留下來的。”

“看來他們被這些廢棄遖鳯獨傢的繩子纏住了,才選擇割斷自己的登山繩。”

一般登山梯用到的繩子少則二三米,多則六七米長,被這樣的贅物纏上需要第一時間清理,否則很可能被風吹得一起掉下山壁。

“我去附近找一找。”

何棠江說,“他們肯定還留了其他安全繩。”

幸運的是,他們花了不過十分鐘,就找到了迷失的意大利登山隊,而不幸的是這兩個意大利人的狀態很不好,其中一個甚至已經失去了意識。

何棠江注意到他的帽子被吹走了,衝鋒衣也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樣下去,一旦陷入失溫,就非常危險。

韓崢熟練地掏出急救包,給兩人做了緊急保暖的措施。何棠江則嘗試聯係大本營拍直升飛機過來救人。

然而他們現在的位置直升飛機不能抵達,至少要到C2營地附近,直升機才能安全靠近。這意味如果想要救人,何棠江與韓崢兩個人至少需要將兩個意大利登山者從8300米海拔處送到7800左右的C2營地,需要下降將近500米,還是帶著兩個傷者。

“呼叫大本營,我們已經找到了失蹤的意大利一號隊伍。現在遇到了一些問題。”何棠江聯係中國隊基地,“我們兩個人無法把他們帶回營地,我們需要幫助。”

韓崢看了他一眼,繼續幫兩人做急救,讓還有意識的意大利登山者自己補充能量,給他扭傷的腳做緊急包紮。

“是的,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但是直升飛機上不來。”

“附近最接近的還有幾支隊伍?”

何棠江問:“能不能建立一個公共頻道,讓我們所有人可以自己交流?”

這個要求不符合比賽規則,然而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賽事組織方很快建立好了一個容納了所有登山隊伍的通訊頻道。

所有正在營地休整,正在攀登,正在向下一個目標衝刺的登山者們,同一時間都在耳機內聽到了一個聲音。

“大家好,我是來自中國冬奧登山隊的何棠江。我們現在遇到了困難,兩名意大利登山隊員在C3營地附近受傷,現在我和隊友需要將他們送回C2營地,等待直升機運送去醫院。”

“我希望所有有能力的登山者們可以給與我們幫助。”

“我們在C3第一台階位置,詳細的坐標是……,如果有人能來幫忙,請隨時呼叫我。”

“我是何棠江。”

沉默,將近五秒鐘沒有任何聲音。

須臾,仿佛打破迷霧的第一道天光。

“我是白水鶩人。我和隊友馬上抵達C3營地,我們可以前往救援。”

鶩人!

何棠江心下一喜,然而還沒等他回複,一個接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是法國隊的阿爾貝,我們一個小時前離開C2營地,可以在中途給你們幫助,請告訴我你們的下撤路線。”

“我想我和我的英國隊友也能提供幫助。”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頻道聊天,為了防止信息錯亂,何棠江隻能臨時申請了禁言,然後讓他們一個個報出自己的位置。最後根據所有隊伍的信息,離他們最近的白水鶩人小隊前來協助,其他隊伍則在各自地點待命節省體力,等待接力。

韓崢與何棠江給兩位意大利登山者綁好了新的安全繩,係在了他們的結組上,用索降的方式將兩人挨個下降了十米。白水鶩人和他的隊友很快也趕到,他們兩支隊伍各自負責一名傷者,由移動速度更快的韓崢與何棠江小隊負責情況更嚴重的那一位。

其他待命的隊伍們也分成兩組,分彆對接不同的救援小隊。

救援隊伍一號——韓崢與何棠江在8100米海拔與8000米海拔分彆等到了來自法國隊與英國的救援,眾人齊心協力,最終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將一號傷者送回了C2營地。在營地等待多時的直升機,第一時間就起飛,將人送下大本營附近最近的醫療點。

而二十分鐘之後,二號傷者也被送到了二號營地,他的情況比隊友好上許多,隻是有些扭傷,因此就留在C2營地治療並恢複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