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在整個營地大呼小叫地要找一個保險箱？”老王走過來，好笑道，“怎麼，保險箱裡有億萬家產等你繼承？”

何棠江對天翻了個白眼。

“什麼都沒有，隻是被人騙了，說什麼何山遺物在這，見鬼了……”

“等等！”

本來隻是準備過來調笑幾句的老王，聽到那個名字後猛地拉住準備離開的何棠江。

“何山？”他問，“你說的是‘常青會’的何山？何人的何，山川的山？”

“雖然這個名字很常見，但是登山又把自己命送在K2的難道還有其他何山嗎？”何棠江冷笑道。

“……你在找他的遺物？”

“什麼遺物？就一把沒用的鑰匙！我能用來乾嘛，要我說，這完全就是葉廷之設下的一個騙局！”

何棠江心情不好。這個時候，他更加不想提起與何山有關的事。而想起從K2帶回照片和鑰匙的葉廷之，心情就更差，忍不住有些對人遷怒。

“你說葉廷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知道你要找的東西在哪。”老王看了他許久，抓著何棠江的手說，“那的確是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東西。隻不過，那不是何山的遺物，那是葉廷之的遺物。”

“開什麼玩笑？”

葉廷之的遺物？

何棠江覺得好笑，送出這鑰匙的時候葉廷之還活得好好的呢，哪來的遺物？

除非……他送出這把鑰匙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或者說，就已經決心赴死。何棠江嘴角的冷笑漸漸收斂，他拿起手中的鑰匙，放到眼前仔細打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葉廷之為什麼要將這把鑰匙交給韓崢，又讓韓崢轉交給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把鑰匙能打開的鎖，鎖著什麼？

何棠江正握著鑰匙發呆，就聽見營地的人發出一陣歡呼，許多人從帳篷裡走出來，手舞足蹈地向其他人擁抱、親%e5%90%bb，慶祝。

歡呼？

何棠江這才想起來，他們徒步隊伍剛抵達營地時候，駐紮在這裡的幾支小隊都是神情肅穆，氣氛緊張的，隻是那個時候，他一門心思都在何山遺物身上，沒有關注這些。

可是歡呼，他們為什麼歡呼？

“終於出現了嗎？”

老王比他更明白狀況，他看著眼前那直聳入雲的K2山峰，看著那些洋溢著喜悅與激動的登山者，道出了答案。

“他們歡呼是因為有人成功登頂了。”

這個夏天，第一個登頂K2的人。

作者有話說：

躺在地上喊666扔了1個地雷，請叫我謝大俠扔了1個地雷~

感謝親愛的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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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劇透你們~是誰登頂了嗎？

對咯，明天休息哦~

89 ? K2（五）

◎活著。◎

“怎麼了？”

坐在副駕駛的中年男人側頭過。

“一副哭喪臉，誰惹你生氣了？”

“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人呢，最傻就是和自己生氣。不能打不能罵，沒法消氣還憋的慌，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你還年輕，又沒做下什麼不能挽回的事，有什麼坎不能過？真沒必要和自己置氣。不像我，自己和自己生了一輩子悶氣，後悔了一輩子，最後還是一事無成。”

“嗯？你問我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活著是沒意思。所以我不是活著，我是在贖罪，等罪贖完了，我就可以走了。”副駕駛上的男人敲了敲車窗，“到了，就在這把我放下吧。”

“你？”

“你還得繼續往前走。”

離開車子的男人最後揮了揮手，身影消失在黑色的陰影中。

……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一座8000米山峰，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是史上難度最高的一座山峰，和上次一樣的是，這次我依舊不是來登山。

當我抵達營地的時候，今年夏天第一批登頂K2的人已經誕生了。

穿著各色衝鋒衣的男男女女從各自小隊的帳篷裡走出來，無論認識不認識，都先給一個激動的擁抱，就連當地的高山協作臉上也露出裡笑容。

老王給我說明情況。

“剛才美加聯合登山隊的隊長收到無線電消息，有人成功登頂了。本來今天山頂情況不好，昨天從大本營出發的人，八個有六個都半途放棄，剩下的兩個一直沒有消息，大家都以為這次肯定要失敗，現在來了一個反轉，他們都高興壞了。這是一個好兆頭。”

老王說，登頂成功的人，撤回大本營後要挨個和營地裡的其他登山者握手，大家都想沾沾喜氣。畢竟，這世上不是誰都能登頂K2，這不僅需要足夠強大的實力，還需要足夠好的運氣。

登頂K2。

我在心裡反複琢磨著這句話的含義，直到咀嚼了多遍後，才有了實感。

這座曾經將何山吞噬的魔鬼山峰，竟然真的有人攀登上了它的頂峰，海拔八千七百米，在那裡呼吸幾乎能觸碰到宇宙的空氣，該是多大的幸運！

一時之間，心裡不知道是豔羨還是嫉妒。

又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韓崢不在大本營，那麼他肯定就在昨天出發登頂的八人隊伍之中。今天登頂的幸運兒，他會是其中之一嗎？

想到自己日常生活中親密相處的人此刻正站在我三千多米的頭頂，在喬戈裡峰的巨人之巔俯視著整個喀拉昆侖山脈，我心裡的豔羨一時全部化成了嫉妒。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韓崢，也會讓人嫉妒得牙癢想要上去揍兩拳。

什麼何山的遺物，葉廷之的打算，在這一刻全部被拋之腦後。沒有什麼，是比在新一年的登山季中看到有人征服K2更激動的事了。

我拉著更顯興奮的查林，坐在營地帳篷裡，看著營地的其他人就登頂的事四處跑動，有人發消息，有人撰寫新聞稿，還有人試圖聯係山頂上登頂失敗退回前進營地的那幾個人，想要確認一下最終的登頂名單。

二十分鐘後，登頂名單從山上傳下來了。

當我在名單裡親眼看到“Han”這個簡寫的時候，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與此同時，迥彆與其他人的興奮之情也悄悄浮現。

“這名字看起來像是亞洲人，中國人還是韓國人？”查林也看著傳到老王手機上的名單，“估計是個韓國人。”

“什麼韓國人？”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點誌氣好不好，肯定是個中國人！”

“姓韓的韓國人多著呢，你怎麼確定是韓國人？難不成你還認識他？”

“認識。”

“我就說……開、開什麼玩笑！就算你非要說這人是同胞，也不能吹牛皮說自己就認識登頂K2的大佬啊！”查林盯著我，小聲說，“被人知道了，拆穿很丟臉的！”

“我真認識！”我一把拉開他勾著肩膀的手，用手指戳著屏幕，“姓韓，韓崢，2001年生，比我大一歲，京華大學高才生，傳奇登山社團‘常青會’最後一屆社員，去年CXG攀岩項目的冠軍，今年攀岩全國聯賽總冠軍的隊伍成員。最關鍵的是，他和我打賭，輸給過我！”

一口氣說完這些，我本以為能欣賞到查林目瞪口呆的表情，誰知道他一副無奈的模樣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在吹牛逼，真是這麼厲害的大神，怎麼可能輸給你？”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韓崢輸給我怎麼了？老子拿命博得的一線勝利，輸給我不應該嗎？打賭的戰利品還在我手裡呢，信不信我馬上把這破鑰匙扔給你看啊？

就在我拿著破鑰匙快要控住不住麒麟臂之時，老王及時出來打圓場。

“好好，不要吵了！我證明這個‘Han’真的是中國人，小何剛才說的那些情況基本也都對的上，除了最後一點有待證實。”

“喂！”

我忿忿喊了一聲，可老王打斷我，又說：“不過你們倆高興的還太早了。他們隻是登頂，還不算成功。”

什麼意思？

我和查林齊齊看向他。老王還沒回話，這時候我卻先發現，剛才還歡呼的人群已經安靜下來了，相反，很多人盯著山頂的雲層，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攀登一座山峰，登頂隻完成了一半，登頂之後成功下撤，才完成了另一半。”老王和其他人一起看著山頂出逐漸聚集的雲層，歎了口氣，“現在，就看他們能不能安然撤回大本營了。”

“暴風雪！”

外麵的人看著雲層突然呼喊起來。

“暴風雪快來了！紮好帳篷，注意安全！”

這句話像一道迅雷，霹去了所有人心中殘存的喜悅。隻見8500米的海拔之上，將近峰頂之處，一團醞釀得越發深黑的雲霧，正在驚濤駭浪般地翻滾著。

該死的！

和上次一樣的，這一次我熟識之人，依舊在山峰之上遇到了意外。

禹山山被留下了一根手指，那韓崢呢，此刻處境更危險的韓崢，能安然無恙嗎？

“何棠江！”

身體被人用力拉住，腳下一個趔趄。

“你去哪！沒聽人說暴風雪快來了嗎，你不要命了？”

“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跑出了帳篷，跑到了空曠的營地之中。要不是被查林及時拉住，還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

“如果真是你認識的朋友在山上，現在擔心也沒有用。”老王跟著走了出來，看向山巔，“現在，隻能為他們祈禱。登頂的那兩個人如果能及時退回四號前進營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是什麼意思？意思是退回前進營地也不能保證活命，是嗎？”我緊緊盯著老王，“他們登頂的消息傳來才多久？這麼點的時間夠他們下撤回前進營地？前進營地的裝備又能抵擋得住這場暴風雪嗎？”

“所以我說，祈禱。你徒勞的擔心，除了讓自己增加危險，有什麼用？”老王看向我，用一句話狠狠把我釘在地上，“在暴風雪麵前，在K2麵前，人類除了祈禱並不存在的神明，還能做什麼？”

無能為力。

這是在喬戈裡峰麵前，人們體會了無數次的最深刻的感受。

……

那是最難熬的三個小時。緊緊釘入地麵的帳篷，被狂風暴雪吹得左右搖擺，帳篷裡的所有人都得用儘全身力氣壓住任何一個可能被吹起的角落。你聽不清任何人說話，隻能聽見悶雷般的風聲，它在你身後，在你身前，無處不在，就好像你已經被拋擲到風暴之中，搭乘在一隻隨時可能沉沒的小船上，等待隨時到來的破滅。隻有腳下冰冷的雪地，才能讓人意識到你還與大地相連。

K2，這座登山人口中的魔鬼，在這一時刻卻給人帶來了無比的安全感。

身體緊緊伏貼在地麵上，趴在它並不溫暖的懷抱中，感謝著它提供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