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山有些不耐煩地皺著眉,他抬起左手的時候,有兩根指套是空癟的,“教練同意就可以了。”
教練王蒙是艾叔的多年老友,當然不會拒絕。於是當天下午,前往冰瀑訓練的一群人中,就多了一個跟在隊伍後麵拍拍照照的大叔。
我們從臨時住宿地走到公路,再從公路邊向山裡走了差不多三十分鐘,見到了第一座冰瀑。
它像是什麼呢?
對了,像是一個倒掛在山壁上的銀河。從最高處的一星星點點地向下擴大,白色晶瑩的冰掛一層層鋪展開,又往兩邊延伸出去,好似單片的羽翼輕輕落在了山壁上。又向裡走,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冰瀑,有的像一棵銀白色的聖誕樹,也有的還保留著瀑布流動時的氣勢,好像下一秒水流就要奔湧出來,飛濺到人身前。
王蒙叔帶我們在一塊足夠寬大的冰瀑前停下,我站在山壁下向上看,直到脖子都快扭斷了,也沒能看清這塊冰瀑的頂點。
我們來到這的時候,教練和戶外學校的員工們,已經在冰瀑上裝好了路繩,然後跟我們講解這次訓練的要求。
“兩兩結組,分段前進,沒有時限,也沒有高度要求,量力而行。”
聽到結組這個詞,我下意識地就想起韓崢。然而韓崢遠在北京,目前在這個訓練班裡,除了禹山山,我好像就沒什麼熟悉的人。
“喂。”禹山山走到我麵前,“我領攀,你在下麵做保護,會嗎?”
雙人結組的時候,先峰攀登的隊員會在沒有固定保護點的情況下向上攀登,這個時候另一位隊員需要在安全地點設立一個移動保護站,以防止先鋒攀登的隊員出現意外滑落時無法製動。這樣一先一後,交互攀登,互相設施保護點,就可以在沒有路繩和固定保護點的情況下,最大程度地減少墜落風險。
聽他這麼問,我連忙點頭。
“會。”
“害怕嗎?”
“害怕。”
禹山山嗤笑一聲,“這麼誠實?你就不會說不害怕嗎?”
“假裝不害怕的有用嗎?”我說,“我覺得說出來以後就感覺沒那麼緊張了。你呢?”
禹山山捏了捏手指,我看見他左手剩下的三根手指格外用力地捏緊在一起。
“我怕啊。”他壓低聲音說,“太久沒有攀登了,我怕我太興奮,把什麼都忘了。”
我這才想起來,這還是禹山山受傷後的第一次攀登。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故作鎮定的麵容,我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
“那我領攀吧。”
“啊?”禹山山見鬼地看著我。
“我領攀,你來做保護。結組這方麵,你比我有經驗。”我說,“如果你看到連我都能安全領攀,應該就不會緊張了。”
“開什麼玩笑,你這個菜鳥來領攀?”
“所以你就靜靜看著菜鳥是怎麼領攀的吧。”
眼角看到周圍其他結組的攀登者已經開始攀冰,我穿戴好裝備,檢查過手裡的冰鎬,將登山繩的一端遞給禹山山。
“結組吧。”
禹山山等了我好一會,狠狠抓過繩子。
“那我就看看。”
……
十五分鐘後,我緊貼在將近二十米高的冰壁上,冰鎬死死扣住冰壁,腳下的冰爪緊緊扣住冰麵,呼吸噴薄在冰壁上散出一團白霧,看著冰壁上隱約可見的自己的倒影,我心裡幾乎要忍不住罵自己。
何棠江,你怎麼就忘記自己有毛病了麼!
恐高症,要不是它這次再次發作,我都差點忘記自己還得過這個症狀。
我已經攀爬了十五分鐘,前十五分鐘之內仿佛如有神助,除了因為規避陡峭的冰麵和尋找下落點耽誤了點時間外,我很順利地完成了前半部分的攀冰,感覺和攀岩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然而就在我有些洋洋得意的時候,冰瀑它活了過來。淺淺的冰層之下仿佛能感受到流水的震動,流水從山川之顛趟過岩壁和山石,經過這裡時悄悄偷了懶,就被寒冬抓住機會凍成了雪白的冰壁。然而當有人在它的身軀上攀援時,它又躍動起來,潛藏在冰層下跳動的脈搏仿佛在說:瞧,我是活著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真的聽見了流水的聲音。這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牢固安穩的山壁上攀爬,而是在一片瀑布凍成的冰瀑上攀登。它是一片活水,隻是暫時被凍住了而已,一旦冰層融化,我隻能徒勞地拿著冰鎬滑稽地在流水裡麵滑稽地揮舞,隨時都可能被激流衝下去。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刻,我的恐高症複發了。
“江……何棠江……”
主繩晃了一晃,我聽到禹山山隱隱約約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向上攀爬了。他一定很奇怪,剛才還□□海口的人,這會怎麼僵在冰瀑上一動不動了呢。我心裡害怕,更多地是對自己的懊惱。
“哇啊!”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一聲驚呼,我側頭看去,隻見原來是齊頭並進的另一組的領攀人員,冰鎬敲到了一根易碎的冰掛,那冰掛裂開,他就在我眼前直直摔了下去。
我咬緊了牙,看著頭頂的冰麵,裡麵仿佛暗藏著大大小小的細縫,隨時都會裂開將我也狠狠摔下去。
“何棠江!”
這一次,我清晰地聽見禹山山的怒吼。他肯定生氣了,一個誇下海口卻又中途退縮的人,讓他憤怒了。
“你在小瞧我嗎?”
什麼?
“結組攀登是兩個人的配合,保護你是我的工作!”就在我下方五六米遠的禹山山,扯著嗓子對我吼,“就算摔下來,你想摔到底,也要問我同不同意!”
我愣了好一會,低頭向他看去,想要看清他此時的表情,卻恰好看到剛才摔下去的另一個領攀員已經安穩落地,他的結組隊員做了很好的保護點製動。他沒有受傷,反而正在挨教練訓。
王蒙叔在訓他什麼我聽不清,大概是在質問他選擇落點時怎麼沒有看準穩固的冰掛吧。
我愣了好一會,突然失笑。
是啊!這隻是一場訓練,不是珠穆朗瑪,不是K2,沒有那麼多危機重重。即便摔下來了,也有隊友保護,何棠江,你個膽小鬼在害怕什麼呢?
我在害怕什麼呢?我突然頓住了,腦海中浮上一個清晰的念頭。
我在害怕可能會發生的風險造成的未知結果,從看到禹山山的斷指的那一刻起,我就隱隱害怕,我在害怕未知!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未知變得可知?
……
禹山山在下麵看到何棠江又半天不動,正有些惱火,就聽見上麵的人大喊:“你說要保護我,可靠嗎?”
禹山山憋著一頭青筋,吼回去,“我禹山山做的保護點,能摔到你算我輸!”
“好!”
話音剛落,禹山山還沒明白那小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看到何棠江雙臂鬆開,整個人向後傾斜,痛快地摔了下來!
“江江!”
山壁下觀望的艾瀟幾乎是一瞬間就跳了起來。
禹山山眼皮挑了挑,下意識握住保護器。他隻感覺耳邊一陣清風,在抬頭去看時,上麵已經沒了人影。
“何棠江……”禹山山咬著牙,手臂發抖,低吼著去看滑落到自己下方的人,“你搞什麼?”
“原來是這樣。”
聽見禹山山的質問,從滑墜的驚悚後勁中回過神的我睜開眼睛。
雖然滑落之前各種擔驚受怕,但是真的滑落時,身體被保護繩子緊緊抓住停穩在半空的那一刻,好像被人安穩地抓住了心臟,出乎意料的,不害怕了。
我看向禹山山,露出一個笑容:“你的保護技巧真的厲害啊!”
甄一晟學長說過,克服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以毒攻毒。所以既然害怕墜落,那麼我想為何不先嘗試一下墜落?真實的體驗過後,心理沒有在幻象那些誇張的場麵,反而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感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何棠江!”禹山山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你故意的!”
嗯?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人就已經被下放滑落到地麵上,腳剛剛踩結實,一左一右,兩個成年男人將我緊緊包圍住。
王蒙皮笑肉不笑:“這位學員似乎對攀冰的訓練方式有些誤解。”
艾叔卻說:“艾琳琳長到十三歲我都沒揍過她一次。”
我又看著怒氣衝衝,下降到地麵正衝我走過來的禹山山,一個激靈。
感覺,似乎,好像惹大麻煩了?
作者有話說:
皮、皮卡丘·糖?
64 ? 何棠江的冬訓(四)
今天主播也在勤勤懇懇地賣身呢。
下班前的摸魚時間,王誌飛打開直播平台的軟件,點進直播間,看到熟悉的主播依舊是在重複“訓練、訓練出錯、挨訓,繼續訓練”的循環後,發出了如上感慨。
王誌飛關注這個戶外運動主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最開始隻是因為好奇,平台首頁很少推戶外類型的主播,在推薦頁麵看到標題為“登山”,在線觀看人數竟然也有“一萬”的數據後,王誌飛就想點進來看看這個主播到底在播些什麼玩意。原本準備看五秒就走的,誰知道這一看,就看了五個禮拜,不僅如此每日打卡簽到就不帶落下,好像一天不看就渾身不對勁似的。
【阿飛:日常簽到。】
王誌飛簽到後接到兩條站短,一條是係統信息,一條是私信。
【係統:恭喜您成為“可把我牛逼壞了”直播間第2550位“霸王”觀眾,再接再厲,早日成為“霸主”。】
第二條私信就比較有意思了。
【負雪社後勤乾事:恭喜你中獎啦大兄弟!真是走了狗屎運才會這麼幸運,獲得隨機禮品一份,私信社長留下聯係方式,開學後我們就把神秘禮物寄給你哈。看到回複大兄弟!不想要的話就不用回了,這獎品我就替你領了啊。】
王誌飛早在關注這個主播時就收到一條站短,提醒他已經成為“負雪社”第39876名校外成員,那時候他還不了解“負雪社”是個什麼組織,下意識地就想到了某黑礻土會,關注一周後,他才明白“負雪社”原來是主播在學校建立的一個正兒八經的學生社團。
可這時看到這位後勤乾事充滿熱情的私信,王誌飛又一次開始懷疑,這個學生社團是不是真的這麼“正兒八經”?就在他考慮怎麼回信的時候,直播間刷起一層層密密麻麻的彈幕。
【男子雙打!】
【中青年組合打!】
【說實話,大叔把屏幕摔下的那時候,我真的以為何棠江要出事了。結果……,隻能說該啊!】
【我貢獻一對組合拳,下手重點,彆顧著我麵子。】
【還以為要親眼見證一次直播事故呢,糖糖也太皮了,太危險了。】
【怎麼回事?我上了個廁所,發生什麼了?】
當然,也有人和王誌飛一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