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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他從沒想到它會來的如此突然,如此貼近。

禹山山的落難讓何棠江看到了自己的淺薄,也讓他切實感受到了山的恐怖。任何心理準備在真正的死亡麵前,都薄弱得不堪一擊。

何棠江第一次對山產生了畏懼。

此時,他再想起自己痛斥韓崢的那些話,突然覺得無地自容。韓崢肯定比他更了解山的可怕之處,他不像之前初出茅廬的何棠江,滿心隻有對登山的興奮和雀躍而忽視了真正的恐怖。

山,不僅讓人憧憬,更讓人害怕。這才是它真實的麵貌。

安迪·霍克仿佛明白他在想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受恐懼才是登山的第一步。”

他沒有說下去的是,很多人往往在這第一步就退卻了。當他們真正意識到高山的恐怖之後,終其一生,都再也不會踏上高山半步。

何棠江把腦袋埋在臂彎裡,這時候才抬起頭。

“你們真的很厲害啊。”

“嗯?”安迪·霍克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何棠江苦笑著說,“明明離死亡這麼近,卻還一次又一次地挑戰山峰。沒有人能輕易做到這些事吧。”

安迪·霍克說:“所以才總有人罵我們是瘋子傻子,是浪費生命的笨蛋。哈哈,不過我本人倒是不介意他們這麼罵。你害怕了嗎?”

“害怕,很怕。”

聽到何棠江這麼回答,安迪·霍克稍微有些失望。

“害怕到如果不給自己足夠的信心,我再也不敢輕易地攀登任何一座八千米雪山。”何棠江握緊拳頭,“像韓崢那樣訓練強度是非常有必要的,回國後我也要先從幾座容易攀登的雪山開始練習。我還得先去報名幾個登山訓練營,把基本的攀岩和攀冰技巧學會。”說到這裡,他自嘲道,“想做的事情太多,這麼一來,我好像連害怕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了。”

“你就沒有想過放棄嗎?”安迪·霍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比起做這麼多事,放棄登山容易多了吧。”

何棠江點了點頭。

“是很容易,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擔心。”

“是吧。”

“但是,我不甘心。”何棠江看向他,“因為太辛苦而放棄鍛煉,因為太疲憊而放棄努力。放棄太輕鬆了,人人都可以做到,但堅持太難了,做到它才困難。我無法原諒選擇了放棄的自己。我不想幾十年後回憶起今天,會後悔說,‘要是當時再堅持一下就好了’,‘要是我沒有放棄就好了’。我不想說這樣令人後悔的話。”

登山的第一步是認識山的恐怖,第二步則是在認識恐怖之後還能擁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安迪·霍克看著這個東方的青年好久。他從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克服恐懼,尋找到堅持與勇氣。

“他們回來了!”

營地外傳來人們的呼喚,亂哄哄的一片。

何棠江立即跳起來向營地外跑去。

“喂。”安迪·霍克突然喊住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登山家。”

何棠江回頭笑了。

“有。所以,我更不能放棄。”

作者有話說:

不是這裡,也不是這個人南風知我意。

預防針打得好像有些早了,哈哈,虛驚一場~

感謝親愛的sunsetbright的地雷~麼麼麼噠!

46 ? 回國前夕

◎大新聞。◎

顧萍提著從小販那買的新鮮菜心回家,準備這周末吃幾頓素的調養一下`身體。她前腳剛踏進小區的大鐵門,後腳就聽見一群坐在院子外聊天的大爺大媽們提到了何棠江的名字。

“這小何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媽媽接去享福,彆人羨慕的勒。”

“這年頭在北京混的再好不如在家有套房,還是留在家裡好。”

“你這老人竟說些沒誌氣的話,年輕人不就該出去闖闖嘛。哎,小何他媽回來了,他媽,你們家何棠江畢業以後有什麼打算?不會不留在北京吧?我聽說有本事的小夥子都會留在北京。”

另一人說:“留在家裡也好啊,像他舅舅一樣找份安穩的工作,咱顧萍和他小舅就有人照顧養老了啊。”

顧萍左手提著菜,右手撩了一把劉海,笑道:“我自己有工作有積蓄,沒必要為了養老把兒子綁在身邊。”

那群大爺大媽互看一眼,有些訕訕的。

“你是有本事的,老公沒了也能把兒子一個人帶大……”

說這句話的大媽被旁邊的人拍了一下,收了下半句話沒吐出來。

“哦,那小何以後是留在北京了?”

“他去哪我哪管得著呢?”顧萍說,“他是我兒子,又不是我養的奴隸,兒子養大了愛去哪去哪。我先回去做晚飯了,回見。”

她提著菜籃,邁著小步離開,臨走的時候還聽到後麵有人竊竊私語。

“這顧萍就是脾氣太倔,要不然能寡這麼多年?”

顧萍腳步都沒停頓一下就繼續往前走,看似沒把那些老頭老太的話放在心裡。等回到家,她把菜往廚房一扔,才顧得上生氣。

水籠頭裡的水嘩啦啦的流,不一會就淹沒了半個池子。顧萍望著水影裡的自己,苦笑一聲。年近四十歲的女人裡,半輩子都活在埋怨裡,現在兒子長大了,拋下她一個人率先往前走了,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她想起裡不久之前那個兒子的朋友說的話。

他說,她把自己兒子和弟弟生生地困在這個小城市十幾年,而其實,她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給困了十幾年。

自從何山離開後,她就沒有過過一天為自己的生活,前十五年是為了養育何棠江,一門心思都鋪在兒子身上,想要掌控他的一切。等何棠江長大了,不再受她控製了,顧萍才突然發現,這十五年自己活得像個空殼。何山走了,把原來的那個自己也帶走了。

水從池子裡漫了出來。顧萍關上水籠頭。

“下麵為您報導一條緊急新聞,昨日,尼泊爾多地區發生多處泥石流災害,目前已經造成……”客廳裡的電視突然傳來的新聞,驚醒了顧萍一半的魂。她匆匆忙忙掏出手機,又看了一遍何棠江五天前發來的短信。

【媽,我去尼泊爾一趟,不是登山,不要擔心我。】

世上還能有幾個尼泊爾?算算日子,何棠江去的時間不正是新聞裡報導又泥石流災害的時間嗎?顧萍再也顧不上其他,趕緊給何棠江撥了一個電話,沒通,她又直接給顧沛打過去。

“顧沛,江江他——”

“姐。”電話裡顧沛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一宿沒睡,但卻沒有顧萍那麼著急,“沒事,小江去了尼泊爾,但是沒出意外。”

顧萍不信,著急道:“他電話都打不通!微信也沒回應!怎麼就確認他沒出意外?”

顧沛苦笑了一下,聽見自己老姐那邊電視機的聲音。

“你是看見新聞了嗎?那是午間新聞的回放。你再往下看,就知道小江沒出事了,不僅沒事……”

顧沛再往下說什麼,顧萍已經聽不下去了,她拋下手機就坐到電視機麵前,把音量調到最大,死死盯著屏幕。

“目前,尼泊爾政府正在聯合國際力量全力救援災區。獲訊,我國幾名正在尼泊爾山區的幾名戶外運動愛好者也參加了這一次的救援,並成功解救了數十名受災者。下麵,有請前方記者帶來最新消息。”

“你好,主持人,我現在在尼泊爾醫院。我們得到的消息是,這次聯合救援隊中不僅有兩名中國登山家誌願參與了救援,還有一位來尼徒步旅行的大學生因事發時正遇上泥石流滑坡,也參與了救援。我身邊的這幾位就是當時被他們救出來的國際友人,不過很遺憾,參與救援的幾位當事人已經繼續出發前往更高海拔的山區,無法親自接受我們的采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江河’!”采訪最後,對著鏡頭的白人青年舉著手機裡的一張合照,露出大大的笑容,“下次來尼泊爾,再一起去登山吧。”

鏡頭切回主播室。

主持人:“感謝前方記者的報導,也感謝參與救援的我國戶外運動愛好者們,為尼泊爾,為國際社會做出的貢獻。”

旁邊的特邀嘉賓感慨:“戶外運動圈子這幾年也開始受到廣泛關注,或許奧組委應該考慮把它們列入正式的奧運項目。”

……

顧萍怔怔地看著電視屏幕。

她再次拿起手機,對方那邊還沒有掛斷。

“……是江江嗎?”

“是他。”顧沛帶著些微的感慨說,“我已經和尼泊爾當地華人登山圈確認過,最近辦進山許可證的中國大學生隻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何棠江,也是‘江河’。姐,他做到了我們想象不到的事。他沒有在山上送命,還救回了很多人。”

顧萍明白顧沛這句話的意思。她沒有回答,隻是掛斷了電話。新聞已經跳到下一個欄目去了,顧萍盯著電視出神。

十五年了,當年的孩子已經成長到她觸摸不及的地方,那麼她自己,是否也該往前邁一步呢。

安納普爾納峰大本營,救援隊伍找到禹山山後,約瑟夫就叫來了直升飛機,何棠江不放心,跟著直升飛機護送禹山山一起前往醫院。

韓崢和滕吉都要留在大本營處理後續事宜,而護送禹山山回到醫院後不久,何棠江自己也要回國了。所以,他就要在在這裡和滕吉告彆。

“下次來登山,我還可以直接聯係你嗎?”

“不可以。”滕吉說。

何棠江瞪大眼睛。

滕吉笑了一下,接著說:“你可以加我INS賬號,這樣即便你不來尼泊爾,也可以聯係我。”

雖然本人並沒有INS,也不知道怎麼翻牆,但何棠江還是很愉快地記下了滕吉的賬號。他不想錯過這個朋友。至於韓崢,兩個人回北京後還會繼續見麵,沒有道彆的必要。隻是想起自己之前無緣無故衝韓崢發的火,何棠江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好意關心了一句。

“冬訓提前結束,你的讚助費會受到影響嗎?”

“與你無關。”

韓崢愣愣一句話就懟了回來,氣得何棠江再也沒看他一眼,上了直升飛機走人。

留下滕吉,對著韓崢說:“你為什麼故意惹他生氣?”

“那你又為什麼要裝作聽不懂中文?”韓崢看向他,“逗他很好玩嗎?”

韓崢早就發現了,在之前何棠江要衝自己發火的時候,滕吉是聽懂了中文才能及時阻攔何棠江。而這個尼泊爾登山協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楞是裝作不懂中文,不知道借著這個偷聽了中國人的多少悄悄話。

滕吉聳了聳肩,說:“我以為對於中國人來說,一個不懂得中文的登山協作,會給你們更多的隱私和安全感。”

畢竟,很多商業登山團隊的中國人都喜歡抱怨這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