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1 / 1)

識你,我是約瑟夫·希爾頓,叫我約瑟夫就好。”

韓崢本人還沒什麼反應,何棠江卻覺得尷尬起來。

“你、您好。”

“還有滕吉,這次真該感謝你們,要不然我這個老朋友的孩子就要出大麻煩了。”約瑟夫拍著安迪·霍克的肩膀說。

“等等。”安迪·霍克一臉茫然,“和我有什麼關係?”他看向周圍人的表情,須臾,恍然大悟,“天啊,不要告訴我,那天救了我的就是你們!”

他瞪向何棠江,又瞪向韓崢。“你早就知道!”

約瑟夫也奇怪,“你們明明坐一輛車進的山,連人都認不出來?”

“我在車上一直都在睡覺,根本沒注意其他人。”安迪·霍克道。

“睡得連自己摔下懸崖也不知道。”韓崢冷笑一聲。

“可為什麼你們都沒告訴我是你們救了我?”他又看向何棠江和滕吉尋求答案。

滕吉說,“夏爾巴每年都在山上救了很多人,沒必要特彆提起這一件。”

何棠江看著這人左臉頰上的傷疤,乾笑道,“我也忘了。”差點把人毀容這件事他可不敢承認。

“既然大家認識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聊。”約瑟夫打了圓場後就吩咐起彆的事,“安迪,你用無線電問一下一號營地人員的下撤進度,看看他們情況怎麼樣。韓崢,你收拾一下帳篷和睡袋,準備好食物,一會可能用得到。”

“你們,要在這裡待多久呢?”約瑟夫問他們。

“我可以在這裡看到冬訓結束再離開嗎?”何棠江小心翼翼地問,“我會支付費用的,我隻是想了解一下你們冬訓的內容。”

誰知,約瑟夫苦笑一聲。

“冬訓可能要被迫結束了。”

“什麼?”何棠江錯愕地看向韓崢,心裡發出了和剛才的安迪·霍克一樣的質問。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正在下撤的隊伍是最後一組進山的隊伍,在他們撤回大本營後,冬訓就會結束。”約瑟夫歎氣說,“這次冬訓,就到此為止。”

“你們已經完成登頂了嗎?”何棠江問。

“不。”韓崢開口,“登頂失敗,第一批登頂的隊伍在二號營地發生了意外,傷員已經被送下了山,但是組織者怕承擔更多責任,冬訓才被迫提前結束。”

何棠江咽了下口水,“是多久之前的事?”

“六個小時之前,禹山山他們是最後一組訓練隊伍。”韓崢說,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喧嘩聲音,在他發怔的功夫,身邊的人紛紛走出了帳篷,何棠江迷迷愣愣地也跟著出去,漫天的風雪先凍得他打了一個哆嗦,然而他才注意到遠處那支打著探照燈的隊伍。

黑夜的山嶺下,這支從山巔下來的隊伍就像在夜色中前行的死神,而他們,也的確帶來了來自高山的噩耗。率先回來的隊員們向約瑟夫彙報,訓練隊伍在下撤過程中遭遇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他們走失了一名隊員。

那個隊員的名字,叫作禹山山。

他們又在討論什麼,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然而沒有人去注意何棠江。過了好一會,何棠江才回過神來,拚命拽著韓崢的衣袖。

“你們不去救他嗎?”

“約瑟夫會有安排。”

“你呢,你不救他嗎?”

“如果約瑟夫安排,我會去。”

“我不是問你‘如果’,不是問你‘安排’!”何棠江吼道,“是禹山山,和我一起參加選拔,被你選上的禹山山啊!你自己不想去救他嗎?”

韓崢無動於衷,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任何情緒。

何棠江吼了幾聲,見韓崢還是無動於衷,趔趄地後退了幾步,失望又震驚地看向他,“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韓崢隻是說:“救你,我不會死。救他,可能會。”

“我以為你不怕死。”

過了好一會,韓崢才回答。

“我怕死的不值得。”

“混——蛋!”何棠江衝上去要揍這個家夥,卻被身後的人攔了下來。

“冷靜!‘江河’!”滕吉緊緊拽著他,從背後困住他,“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他沒說不去救!況且,就算他拒絕,你也不能強迫任何一個人為了救彆人而送出自己的性命。明白嗎,‘江河’?!”

滕吉比何棠江更了解現在的情況,天將要黑了,暴風雪突襲,溫度驟降,視野受阻,作為一個合格的判斷者,約瑟夫很可能會放棄救援以保存大多數人的安全。他沒有把話向何棠江說明,是怕他更加難過。

“可如果沒人去救的話,沒人去救,我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這是什麼道理?”

那是禹山山,十八歲的禹山山,兩天前還在和他說話的禹山山,傲慢的禹山山,有一個令他羨慕的家庭的禹山山。他一個人陷落在這場暴風雪裡,生死不明。

恍然間,仿佛陷入絕境的就是自己。

何棠江又怕又懼,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從始至終,韓崢站在帳篷外靜靜凝望著被暴風雪覆蓋的安納普爾納峰,沒有再說一個字。

恐懼。

是山教會登山者的第一個道理。

作者有話說:

重複一邊本文正名。

死亡在海拔八千米。

45 ? 尼泊爾營救(九)

◎所以我更不能放棄。◎

禹山山曾經養過一隻倉鼠,那是他十三歲生日時母親買給他的。

小販將一群倉鼠裝在灌滿木屑的塑料箱子裡,沿街叫賣。那些小生命瑟瑟發抖,揮舞著小爪子吱吱叫著,眼睛都還睜不開就成了商品,可愛又可憐。禹山山母親給了小販五元錢,讓禹山山挑一隻合眼緣的帶回家。

挑那一隻呢?禹山山蹲下`身,握著小拳頭選了半天,最後帶回了一隻自認為最可愛的小倉鼠。

這是他養的第一隻寵物,很是精心伺候了一個禮拜,然而一個禮拜之後小倉鼠卻日漸衰弱,眼看就要活不了了。那時候禹山山還不明白這種街頭的“星期鼠”都是活不長的,他想儘一切辦法想要救回這隻小生命,拜托母親買了藥,親自喂著小倉鼠喝了下去,還是不見好轉。最後,禹山山小心翼翼地把倉鼠用毛巾捂著捧在手裡,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著,這個可憐的小生命才緩了一陣過來。

禹山山還來不及開心,就聽見大人們在一旁議論。

“這鼠過不了夜吧?”

“估計今晚就要死了,讓山山抱著一隻死老鼠合適嗎?”

死?

禹山山看著懷裡有著呼吸,正在微微顫冬的小生命。

它會死嗎?變得像那些被切開腹部的雞鴨魚一樣,變得像餐桌上的那些動物一樣,最後隻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肉?而且還是死在自己的懷裡,變成一具乾冷的屍體。

那天晚上,禹山山沒有抱著小倉鼠過夜。

第二天,他在籠子裡看見了一具小小的,再也不會動彈的屍體。

【真可憐。如果你抱著它過一晚上,說不定就不會死了。】

腦中有人在嘲諷他。

【膽小鬼。】

是我的錯嗎?

禹山山問自己。

如果我抱著它過夜,溫暖它而不是畏懼它,是不是它就能活下來?

然而他沒有,那隻幼小的生命在寒冷中度過了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夜,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寒意,一點一點奪走它的性命——就如同此刻。

禹山山抱著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感覺自己就化身成了那隻被拋棄的倉鼠,被丟棄在寒冷的夜下,隻能任由死神一點一點奪走他僅剩的溫度。

好冷啊。

冷意摧殘著四肢,已經凍得沒有知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好熱啊。

大腦卻是一片火熱,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仿佛身處岩漿。

極低氣溫下導致的失溫症,讓禹山山失去對溫度正確的感知,唯一留存的理智提醒著他,自己正在鬼門關徘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後一刻他想起的竟然是兒時的那隻倉鼠。

被小販當做玩具販賣給孩童的倉鼠,被孩童選中帶回家圈養的倉鼠,它知道自己的一生隻有短短的一個禮拜嗎?如果它有感知,是否會希望自己從不曾來過這世上。

禹山山在昏迷中環住自己,好冷啊,原來寒冷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好後悔啊,如果那時我抱著那隻小倉鼠,它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如果我讓它活了下來,是不是此時也會有人給予我溫暖,讓我活下去?

還是說,他會宿命般地死在同樣的寒夜裡,活不過他人生的“第一個禮拜”。因為沒有人騰出一雙手,來溫暖這隻即將凍死的“倉鼠”。

禹山山感到身上的雪層傳來輕微的晃動。

他的神誌已經不太清楚了,然而這一輕微的晃動卻猶如晴天霹靂打入他的識海,讓他意識到是有人來救援,他們在找他!

我在這裡!

我還活著!

他費儘全力想要伸出手,卻動彈不得,聲嘶力竭想要喊出聲音,卻無法震動聲帶,隻能聽著搜尋的腳步越過他,又向彆處走去。

彆走,我在這!救我,我要活著!

小倉鼠不甘心地發出悲鳴,看著小主人越來越遠去的背影,用儘全力想要發出一聲呼喚,去挽留那雙放棄了它的溫暖的手。

不要拋下我,我想活著!求求你!

正在倉鼠絕望地發出低鳴時,有人穿透雪層,用力拽住了它的胳膊。

“在這裡,我找到他了。”

那雙溫暖的手,把倉鼠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去感染它。

啊,真好。

禹山山閉著眼想,我沒有丟下它。

……

“找到人了!還有氣息嗎?好,我派人前去接應你們。”

無線電裡傳來的最新消息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約瑟夫坐鎮指揮,對所有留在大本營的人道:“準備乾淨的毛毯,羽絨被,巧克力,調高帳篷裡的溫度,誰有貼身的保暖用品?”

“我!”在一旁翹首以待的何棠江拿出幾個暖寶寶,“這些可以嗎?”

“沒有再好的了。”約瑟夫□□了一把他的頭發,“他們已經返程。你們做好急救準備,我聯係山下的醫院派直升機。”

何棠江翻出身上所有的暖寶寶,目前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這些有用嗎?”他惶急地詢問身邊的人。

唯一一個算是認識的同伴,安迪·霍克回答他:“有用。如果是失溫症,這些貼在關鍵部位可以迅速幫助傷者提高體溫。說實話,約瑟夫決定暴風雪停後才出發救援,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

韓崢和滕吉作為整個大本營實力出色的幾人之一,理所當然地被約瑟夫選中加入了救援隊伍,而何棠江留在營地,有些茫然。

他知道登山隨時可能會出現意外,但是在今天之前,“意外”就像隔著一道玻璃牆的裝飾品,更多隻是一個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