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山,就得告訴她,她也一定不想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兒子做出這個決定的。我怕,我——”

話說到這,心裡突然湧上了前所未有的慌張,我下意識地轉過身,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麵容,剩下未儘的話語,都堵塞在了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半個字。

“你——”

靖南市城旻中學高三教研組,顧沛握著手機走出了辦公室。

“你準備怎麼告訴她,至少得等我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小江?”

【你說,你要做什麼!】

他聽到了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聲音。

顧沛立馬掛斷電話,狂奔著向學校外跑去。

一點準備也沒有,一點鋪墊也沒做,事情直接發展到了最糟糕的狀態。緊緊繃著的弦在這一刻斷了。以最預想不到的方式,讓最不願意傷害的人,知道了真相。

老媽拿著拖把抽打過來的時候,我動也不動。

“你要去登山,要學那個男人一樣去登山,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不知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上的疼痛。

“你想尋死,我成全你!我現在就親手打死你,也比你死在哪個窮山僻壤裡好!反正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你不在意你的命,不是嗎?”她一邊用拖把棍打我,一邊不成腔地哭。

四十歲的女人,活了半輩子的人了,用這樣的哭法在流淚。

那些□□感受不到的痛苦,此時都隨著她的眼淚鑽進了我心裡,就像一把刀,一下又一下鈍割著心臟。

“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不珍惜我花了十八年養大的兒子。好哇,我也不要命了!我打死你這臭小子,我再自己去死——”

我激靈了一下,用力抱住她。

等到抱住她的時候,我才第一次發覺,老媽原來這麼瘦小。小時候背著我去上學的母親,令人感到安心的母親的懷抱,現在卻不過是我輕輕一摟就能環抱住的。我鼻子一酸,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媽,求你不要這樣。”

“不然我能怎樣?我的兒子不要活了,也不要我了,我能怎麼辦?糖糖,媽能怎麼辦?我隻有你一個兒子,隻剩你一個。”

她的淚水浸濕我的衣領,雙手抓著我的衣袖,低聲啜泣。

“是嗎?這就是宿命嗎,是我的命嗎?山,奪走了我的愛人,現在又要奪走我唯一的兒子。”

我聽到她長長吸一口氣,她說:

“我恨,好恨呐。我恨那些山啊!”

那一刻,心好像碎了。我懂得了痛不欲生是什麼滋味。

……

最後的記憶,是我和老媽抱在一起哭泣,然後她趁我哭得正凶的時候把我關進了房間,鎖了門。我在屋裡一再哀求她不要做想不開的事,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再之後小舅來了,再之後,我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我一直被關在自己房間裡。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除了天亮與天暗,沒有其他方法分辨時間的流逝。

老媽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但是通過陽台的小窗戶定期給我送飯,好像打定主意關著我了。雖然算是被半囚禁著,但我多少也安心了一些。隻要我還被關在屋裡,老媽就不會去做傻事,因為她不放心自己的傻兒子被餓死。

“哈。”

多少天了,我第一次笑了出來,為剛才閃過的那個念頭。就在我苦中作樂的時候,小窗戶響了一下。

送飯的時間到了?我下意識抬頭看去,卻看到一個腦袋出現在了窗戶洞裡。

“……”

那一刻要不是情緒太過低落,我早就鬼叫出聲了。

那腦袋直直盯了我好一會,開口。

“糖漿?”

“……楚柳?”

腦袋激動地搖晃起來。

“糖漿!”楚柳的腦袋激動道,“你還活著,我真怕自己過來會看見一具屍體!”

我冷靜下來,才注意到不是楚柳的腦袋再說話,而是他把腦袋談探到了我房間靠近陽台的小窗戶上,正好能探進來和我說話。

“你知道了?等等,還有多少人知道?”我開始著急,事情真鬨大了,老媽不會因為非法拘禁自己兒子被警察抓起來吧?

“放心,就我一個,是顧主任偷偷告訴我的。”楚柳示意我安心,“你大學那些朋友一直聯係不到你,給我打電話,我再給顧主任打了電話,才知道這件事。我是第一個回來的,其他人都在路上,估計明天就到了。”

我苦笑道:“你們來有什麼用?”

“我們不來,你想被你媽關多久?”

“她是我媽。”

“對,她是你媽,但不是你!”楚柳憤怒起來,“你成年了,何棠江!再怎麼孝順也該有個限度,你媽狀況明顯不對,為了她也為了你,你都不該再被關著!”

“還有我小舅。”

“彆提你小舅了,早上我見顧主任他鼻青臉腫的,明顯是被你媽打的。你們一個怕老姐,一個怕老媽,十個你們也不是顧阿姨的對手。何棠江,我隻問你一句,你做了什麼好事把你老媽氣成這樣?”

我歎了口氣。

“她怕我去送死。”我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雙膝,“可其實,我並不想去送死啊。”

我怕死。

我怕死了以後,沒有人照顧老媽。

我怕死了太早,年紀輕輕什麼都沒來得及體驗。

可為什麼,他們就一定要把登山和死亡劃上等號?就因為何山嗎?因為像何山那樣一去不回的人們嗎?可我不是何山,我也不是那些人。

在這一刻,我不免埋怨起來,沒有緣由的,隻是埋怨。

如果何山沒有死在K2,如果他能再細心再幸運一些,活著回來,老媽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排斥登山,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像禹山山那樣長大?可惜這個如果,十三年前的何山回答不了我。

楚柳半是明白半是模糊地聽我說清楚了緣由,半晌,這個總不在狀況的家夥突然來了一句。

“你媽怕你死在山上。可是糖漿,現在的你和已經‘死了 ’有什麼兩樣?”

我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你胡說什麼?”

“你看看自己,神色頹廢,毫無生氣,被關著卻半點想不到反抗,或許你媽之後會把你放出來,可你還敢反抗她嗎?不會吧?你會變得聽話,這一輩子就按照你老媽期待的樣子活著,再也不做違背她意誌的事。我是不知道登山到底有多危險,讓人那麼恐懼它會導致死亡。可是糖漿,這樣活著的還是‘何棠江’嗎?這樣活著的隻是顧阿姨的‘兒子’吧。等到以後她離開之後,你又要為誰而活呢?”

他說的那些描述是那麼熟悉,幾乎一瞬間就使我想起一個人,小舅。

原來我的小舅在十三年前已經“死”了,被我和我的母親親手殺死了,活著的是何棠江的舅舅,顧萍的弟弟,卻再也不是顧沛。

我會那樣嗎?

我也會那樣嗎?

我緊緊抱著雙肩,根本聽不見楚柳又在喊著什麼,也不清楚又將有什麼來臨。

……

第一次踏上南方陌生的土地,青年空身上路,沒有帶任何行李。

直到離開車站,走到陌生的路口,他才攔下一個行人詢問。

“你好,靖南老鐵路局小區怎麼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作者有話說:

感謝楚柳的腦袋友情出演,為調和本章的整體基調作出的貢獻(雖然並沒有卵用)。

下章縞潮,丈母娘怒揍上門女婿(站一秒崢江)。

35 ? 喜歡常青會嗎?

◎但最喜歡你!◎

“向前走,前麵有家常開的鴨脖攤,到了再左拐,在一家炸雞店門口乘公交,公交靠站店附近有酸辣粉店的就是老鐵路局小區了。”

“的嘎小區?靖南沒嘚啥子老菊小區,你說什麼,不是老菊,那是的嘎?”

“不好意思,我也不認識,要不你用地圖搜一下?嗯,地圖上沒有,那我也沒辦法。我趕時間呢,再見啊。”

“叔叔我認識,我帶你!哎,媽媽你拽我做什麼?老師說要樂於助人。”

經曆了吃貨指路,聽不懂普通話的老人,不耐煩的年輕人,韓崢好不容易找到了願意幫助他帶路的熱心人。

然而這唯一一個能正常交流的小學生,卻被他母親拽回家寫作業了。流落在陌生城市街頭的韓崢,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無-依-無-靠。他想打車,滴滴被嚴打,打不到網約車,那就出租吧,可出租司機們聽了地址後都嫌近不想去。

“小夥子,要去靖南老鐵路局小區?我認識啊,我帶你去。”

一個三輪車師傅早就盯上韓崢,選了一個合適的時機湊了過來。

“我沒帶現金。”韓崢說。

“沒事沒事,我有微信咯,你掃一下這個,五塊錢,我載你過去!”三輪車師傅熱情地掏出一個打印好還套了塑封的綠牌子出來,順手又拿了另外一個藍牌子,“或者掃支付寶,支付寶有紅包嘛。”

韓崢有點不明白這個城市的發展狀態,基礎建設明顯落後於一二線,服務業明目張膽地拒客,但最時髦的移動支付卻發展良好,連街頭的黃包車師傅都用上了。

沒錯,從來沒有坐過三輪車的韓崢,以為自己遇上的是上世紀風格的人力黃包車。然而當他剛坐上這輛外形樸素的車,三輪車毫無預兆地瞬間加速卻差點沒把他摔下車去。

“嗬嗬,年輕人身體不行嘛,坐都坐不穩,要多補補咯。”

師傅毫不客氣地嘲諷了。

韓崢扶好扶手,聽著耳邊嗡嗡的聲音,再看著三輪師傅把著車龍頭卻踩都不踩踏板的悠閒背影,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輛普通的黃包車,這是加了隱形電動馬達偽裝成人力三輪的黃包車。偶爾遇到交警,機智的師傅還會假模假樣地踏兩下踏板。

韓崢發現自己真的不了解這座城市。不過他有點明白,何棠江那善變難測的性格是從哪來的了。

十五分鐘後,開著電動三輪的師傅將他送到了小區門口。為了感謝師傅沒有把自己甩出車子,韓崢下車時多給師傅轉了五塊錢,然而摸口袋的時卻發現寫著何棠江家地址的紙條沒了。

“……”

“小夥子,來看親戚朋友,找不著了?”或許是看在錢的麵子上,師傅很有眼力見地說,“我媳婦就在這裡居委上班,我可以幫你問問看。”

韓崢看著眼前這座不過三四幢,每幢不過六層樓的“小”區,思考了一下自己一戶戶上門的時間,半晌還是開口,“我找姓何的一戶人家。”

“你等下,我幫你問。”師傅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媳婦……”過了一會師傅說,“記錯了吧,這裡沒有姓何的,姓胡的倒是有兩家。”

韓崢這才想起來,何棠江上學時應該是把戶口調走了,何山一個死人肯定不在戶口上,那麼根據何這個姓氏就很難查到他們家地址。

他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