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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我無關。”他最後隻這麼說,“我沒有義務接受所有人的挑戰,注意他們所有人的情緒。”

“但你關注那小子。”禹曉曉指著在角落裡休息的那個人影說,“要是沒有你的默許,葉廷之會設計這樣的體測?隻要有一項常規的攀岩測試,他就會被淘汰。”

韓崢看見何棠江坐在角落的身影,心裡莫名煩悶。

“我不知道他是誰,有什麼身份,但是你這麼護著這小子有什麼用?他參加這次招募,就真的是和你一樣抱著登頂K2的夢想嗎?難啊,太難了,韓崢,世界上認同我們的人太少了,不要把你的心思放在注定無用之處。”

韓崢耳邊再次響起何棠江拒絕他的話,眉頭緊蹙起來。

他不知道何棠江是怎麼想的,一會對登山表現出興趣,一會又退縮,難以保證這一次參加選拔又隻是他的臨時興起!

即便他在何棠江的身上看到了再多的潛力和天賦,他也不想在不確定的事項上繼續下注。

“謝謝您的提醒。”韓崢說著,推開門走進健身房,“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何棠江正在旁邊做伸展。

第二組測試已經持續了四個小時,現在跑步機上隻有禹山山一個人還堅持著,可以想見很快這一組測試就會結束。屋外天色漸漸暗了,想來今天的第三組測試葉廷之不會拖很久。他要全力以赴準備最後一組測試,以保證足以提高自己的平均分。

“夠了。”

然而,卻有人突然闖了進來。

“所有測試到此結束。禹山山,你跟我來。”

“什麼?”

“開什麼玩笑?”

旁邊等待的其他人都憤怒起來,就連禹山山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他從逐漸停止的跑步機上跳了下來,走到韓崢麵前,看起來像是最憤怒的那一個。

“你耍我嗎?”

“明眼人可見,所有人裡你的身體素質、耐力和心肺能力是最出色的。”韓崢說,“還是說你自己質疑這一點?”

“既然你早發現了,為什麼現在才說!不過,就算你奉承我,我也不喜歡半途而廢,我可以和他們堂堂正正地比完!”禹山山說。

他老爸連忙從外麵走了進來,打了傻兒子一拳。

“閉嘴吧臭小子。”

葉廷之走過來,苦笑地看了周圍人一圈,目光在某個頹喪的身影上停留最久。

“你想好了?”

“想好了。”

葉廷之無話可說。畢竟要去尼泊爾的是韓崢自己,隊友的人選他說了算。

“好吧……不好意思,大家!各位也看到了,測試提前結束。按照目前的測試結果,禹山山筆試第二,體測第一組成績第二,體測第二組成績第一。這個成績正如韓崢所說,繼續下去也沒什麼必要了。”

其餘人罵罵咧咧,抱怨了幾句就妥協了,還能怎麼辦?人不帶你玩了,還能逼迫不成。

“走了。”

所有人陸陸續續離開,隻有一個人站在原地。

玻璃門外的肖丁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臉色。

“糟糕,糖漿不會氣瘋了吧。”

“實力所歸,這又不是熱血小說。”彭宇峰理性分析,“他應該預想到自己會落選。”

禹山山臉色也不怎麼好看,明明可以憑實力硬扛所有人,現在搞得跟走後門似的,他覺得特憋屈窩火,連帶看韓崢和自己親爹都不順眼起來。還好禹曉曉死死按住他,沒給他瞎折騰的機會。

“韓崢。”

何棠江的聲音,叫住了即將離開的人的步伐。

“如果下一次由我來向你要求結組,你會答應嗎?”何棠江補充了一句,“不是現在的我,是以後能和你們站在一個起跑線的我。”

“我不會和自己想做什麼都不明白的家夥結組。”

韓崢抬腳離開。

何棠江著急起來,“我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瘋了也要踏進這個世界,不明白為什麼要做和何山那男人一樣的事!”

韓崢聽到這裡,就想握拳回去揍人。

“我不像你們,登山是夢想,是磊落的,可以堂堂正正提起,還有家人的支持和引領。我不敢向家裡提起登山,我不敢向自己提起登山,提起這兩個字都感覺自己是個罪人!我沒有一天不活在恐懼中,生怕自己像何山一樣逼母親走到跳樓的地步!也怕自己像小舅那樣,終其一生碰都不敢碰自己心愛的事,隻能遠遠躲著!我該怎麼選,能怎麼做?”

“我到底是犯了什麼賤,著了什麼魔,非要把自己送進這個世界不可!你倒是告訴我啊,韓崢!”

何棠江緊握著雙拳,眼睛裡充滿血絲,死死盯著韓崢。

“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去登山?”

自己喜愛的事,不敢去說喜愛,甚至連承認這份喜歡,都要承擔更多的恐懼和愧疚。在登上四姑娘山大峰峰頂的那一刻,何棠江就預見了自己這黯淡而又沉重的未來。自那以來的每一秒,愧疚和渴望兩種情緒不斷撕扯著他的靈魂。

一片寂靜,周圍人誰都沒料想到何棠江會突然爆發,說出這麼一番話。更沒有人注意到,葉廷之的身影瑟縮了一下。

韓崢終於轉身,大步走向何棠江,拉起他的衣領拽到自己麵前,手掌隔著皮膚也能感受到何棠江滾燙火熱的心臟。那心臟因為熱烈的情緒,正砰砰砰跳著。

“你站在這裡,心臟在為它跳動,這就是原因。沒有人會覺得呼吸是錯,沒有人會覺得心跳是錯,登山對我們而言就好比呼吸與心跳。”韓崢頓了下,說,“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回去見你母親。”

何棠江瞳孔收緊。

“去向她坦白。”

作者有話說:

感謝貓尾巴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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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向母親坦白之前,糖漿是不可能去極限登山的,更不可能像韓崢一樣去傾吐自己熱愛攀登的情緒。

本來決定在尼泊爾篇之後再向母親坦白。

但糖漿說,不行,要快點,要告訴媽媽,我不能再背負著愧疚的靈魂去做我熱愛的夢了。

是死是活就看後麵幾章了,希望大家能陪糖漿一起渡過。

34 ? 你好

◎靖南老鐵路局小區怎麼走?◎

最令人懷念的地方,永遠是隻存在於回憶中的舊景。

最令人懷念的人,永遠是已經離開的人。

靠在車廂哐哐作響的窗上,腦海裡突然冒出了不知在哪裡看見的這兩句話,下意識就將其與自己的處境對比。

前者,還能和家鄉那些已經消失的老街、店鋪對上;後者,真的難以找到合適的代入對象。

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我對他們唯一的印象隻有老媽相冊裡的黑白照片。父親那邊的親戚一直都沒有來往,隻是隱約聽說在他上高中前他的父母就已經故去,是否還有兄弟姐妹就不知道了。

老媽、小舅,是我唯二的親人,他們都在我身邊,並有遙遠到需要“懷念”的地步。

然而若認真地去想,還是能夠想起一個人,是我隻在照片上見過的笑得開懷的年輕女人。我見過兩次,一次是她高中畢業時的照片,還有一次,是我出生不久後的合照。

除這兩張照片外,我再也沒有見過可以拋開一切展露出笑容的她,認真地說,我懷念那樣的她,希望能夠見到那樣的她。想到這裡,一團對自己的怒火猛然湧了上來,像被囚禁在鐵牢裡的困獸,無處發泄!

“哐——!”

腦袋用力砸在動的車窗玻璃上。-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哐,哐,哐!”

我又用力用腦袋撞了幾次窗,十足像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眼看隔壁座位的人起身似乎要去找乘警,我才連忙抬起頭對他解釋。

“抱歉,有點低血壓,隻是清醒一下。”

這顯然是個借口,但是隻要有一個借口就足夠了,對麵的人顯然也不想自找麻煩,又安份坐了下來,隻是時不時用警惕的目光盯著我。

那眼神看得我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又怎麼不是呢?或許這瘋子唯一還剩下的理智就是不去打擾他人,在自己的世界裡瘋癲。

【去找她坦白。】

韓崢的一句話將我最後一點掩人耳目的畏懼撕碎了。我意識到,如果沒有向老媽坦白一切,我永遠無法真正踏上登山這條路。說什麼要有足夠實力之後再告訴她,其實隻是出於自私。

我害怕麵對老媽悲傷憤怒的眼神,害怕被她否定,害怕無法繼續登山,就在背負著這些害怕的日子裡,一日活得比一日更壓抑,其實韓崢說的沒錯,我的確不知道自己明日想做什麼。

因為我的明日,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裡。

“前方到站靖南站,請下車的旅客提前準備,隨身帶好自己的行李。”

我背起背包,對著隔壁客套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要下車了。”

“哦,哦,好。”坐在我隔壁座位穿著一件老舊夾克衫的大叔聞言讓開了一些,就在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聽到他輕聲說。

“小夥子,不要想不開,多找家人傾吐一下,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我錯愕地看向他,大叔眼神瑟縮了一下,隨即又堅定地看向我。

“我都這把歲數了,一事無成還厚臉皮地活著。你還年輕呢。”

我不知道自己剛才的是以什麼表情在用腦袋砸窗戶,以至於讓這位陌生人會擔心我“想不開”。所以他剛才起身,不是因為嫌我吵而想去找乘警,而是擔心我在自殘?

不知是該感到好笑還是感動,我對大叔道了聲謝,下了車。

車外就是靖南,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鄉,這裡連空氣都充斥著熟悉的氣息,帶著陌生人不經意的關懷,我多少有了幾分邁步向前的勇氣。

靖南老鐵路局小區十三棟二單元402室,一個往返了十八年的地址,也許是回家的時間還早,學生們沒放學,大人們沒下班,老人們還在社區活動中心打麻將。這一路來,我竟然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遇到,隻有經過相鄰的門扉時,裡麵會傳來幾聲熱情的犬吠。看來第一個知道我回來的,還是它們。

老媽當然不在家。我把背包丟回房間,看著幾個月沒回變得有些陌生的家,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呆,然後決定打電話給小舅。在向老媽坦白前,我還是想要向小舅詢問一下。

“喂,小舅,是我。”

那邊正好是課間休息,小舅很快接了我的電話。

“我在家,不是放假,請假回來幾天。”

【你準備向你母親坦白?】

小舅不愧是小舅,我還沒開口他就知道我想說些什麼。

我有些緊張地抓住手機,全神專注於接下來的對話,因而沒能注意到門外傳來的輕微的響動。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瞞著老媽。既然我已經決定開始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