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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手裡走脫。他一個健步衝上去,伸手一把扯住父親。然而他這一下用力過猛,衛承勉身體瞬間失衡,又兼雪地濕滑,驟然一個仰倒,直直地朝著結冰的湖麵摔去。

衛啟泓此刻腳下也被衛承勉帶得一滑,他本能地後撤,手上也跟著一鬆,於是衛承勉瞬間栽了下去,摔倒了湖麵上。眼下的湖麵冰層很薄,衛承勉直接砸碎了冰層,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湖水裡。

他奮力掙紮,起浮之間斷斷續續地向兒子求救。

衛啟泓一屁股坐到了薄雪尚存的地上。他再抬頭時,瞧見父親掉進了湖裡,一時愣住。遲疑過後,他猛地站起,預備往湖畔挪步伸手時,又忽然頓住。

他低頭望著不住在湖水裡掙紮的父親,身子像是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他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令他神色緊繃,雙拳籠攥。

如果父親就此淹死在這湖裡,於他而言便是最有利的。他一直擔心衛啟濯會來搶奪他的爵位,一個最緊要的原因就是他隱約感覺到衛啟濯將來是有這樣的能力的。而眼下,衛啟濯大約還沒有到那一步,祖母又尚且在世,在他無大過的狀況下,祖母沒有理由不讓他襲爵。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沒有人知道他見死不救。

衛啟泓下意識往身後環顧一圈,正要舒口氣,突然瞥見側旁的曲廊上跑過來三個小廝打扮的人,腳步如風,矯健異常。

衛啟泓麵色倏地沉下。待到那三個小廝跑到近前來,衛啟泓仔細辨認了一下,卻是認不出那是哪裡的小廝。他不讓衛承勉帶著小廝,自己身邊卻是跟著兩個,隻不過是在暗處,而且是他打彆處調來的,以防萬一。

他朝著暗處的小廝打了個手勢,即刻便有兩個小廝飛奔而來。

等他的人趕到,先前那三個小廝早已經跳下水,合力將衛承勉救了上來。

衛啟泓見三人要將衛承勉背回去,即刻出聲道;“哪裡跑來的小廝?”

那三人居然理都不理衛啟泓,兩人將衛承勉扶到了另外一人後背上,轉頭就走。

衛啟泓臉色一陰,命兩個手下將三人攔下來。

三人完全不買賬,那個背著衛承勉的小廝徑自往前奔去,餘下兩人身手不俗,眨眼之間一人撂倒衛啟泓一個小廝,又急匆匆追上了同伴的腳步。

衛啟泓覺出不對,後脊背忽然一陣發冷。

他一把揪起自己的小廝,幾乎是低吼著道:“再去多帶些人來!有人要對父親不利!”

如果父親醒來,將他見死不救的事情說出去,他就真的完了。

衛啟泓此刻忽然有些後悔。他忍不住想,這會不會是父親的故意試探?父親方才的言行舉止,總好像透著點故意激怒他的意思。

四周寒風凜冽,但衛啟泓卻是出了一頭汗。

他看著那三個小廝漸遠的背影,遽然疾奔追上去,一把拽住衛承勉濕透的衣袖,衝著那三人吼道:“滾開!我來背父親!”

衛承勉方才在刺骨的冷水裡泡了一會兒,已經凍得身體發僵,嘴唇發紫,根本沒有氣力,全靠三個小廝穩住他才沒有掉下去。如今被衛啟泓這樣扯住,小廝們隻好停下來。

衛啟泓見這三人目光不善,冷著臉道:“怎麼,你們還敢……”

他一語未畢,忽覺後襟被人狠狠拽住,一轉頭就撞上了衛啟濯陰鷙的目光。

他還沒來得及想衛啟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衛啟泓眼前金星亂冒,嘴裡一股腥甜之氣彌散開來,最初的麻木過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牙居然硬生生斷了兩顆。

蕭槿立在不遠處的廊簷下,望著衛啟濯的側影,覺得時光仿佛回到了前世。

因為眼下他身上迸發出的那股狠戾之氣,與他前世震怒時的氣場一般無二。

他素日裡都儘量不讓她看到他發火的樣子,大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氣的模樣嚇人。

蕭槿又看了一眼跪坐在地捂著嘴的衛啟泓,心中暗道,這位貴公子這回是作到頭了。

看來她之前的猜測有誤,衛啟泓這一世是不會走前世的老路了,因為他實質上根本蹦躂不到前世栽跟頭的時候。

衛啟渢也說衛承勉前世是意外落水而死的,倒也算是合著這一回了,隻是時間提前了兩個月。那麼,衛承勉前世的死也很可能跟衛啟泓有關。不過她總覺得衛啟渢那日與她做交易時,說的話並不完全,他知道的應該不僅限於他當時所說的那些。

衛啟泓是被衛啟濯硬生生一路拖到祠堂的。衛啟濯一腳踹在衛啟泓膝窩上,令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那三個小廝安置衛承勉去了,他打算出去喚兩個健壯有力的長隨來看著衛啟泓,回身往外走。

將要踏出祠堂門檻時,他抬頭看到迎麵而來的蕭槿,辭色才稍緩:“啾啾先……”

他一句話才開了個頭,忽見蕭槿麵色一白,一麵衝過來伸手拉他一麵大呼:“躲開!”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蕭槿話未落音, 衛啟濯便迅速往旁側撤步, 同時一把護住蕭槿,一同靠到了門楹上。

兩人還沒站穩, 一道破空之聲驟然傳來, 蕭槿驚悸之間循聲望去, 便瞧見一支短箭呼嘯著從他們身側掠過,一徑射到了廊柱上。

衛啟濯驀地回頭, 瞧見衛啟泓手裡的袖箭,一個箭步衝上去,還不待衛啟泓有所動作, 就將他手裡的東西一把奪了過來。

蕭槿此刻也回過神來, 回轉身出去尋了個小廝,吩咐說找兩個孔武有力的長隨來。她折回去時,衛啟泓方才還拿著袖箭的手臂就被衛啟濯踩在了地上。

衛啟濯是背光而立的,蕭槿瞧不清他的神色,但她覺得衛啟泓似乎是徹底勾起了衛啟濯骨子裡的那股狠厲之氣,她聽見衛啟泓的骨頭在他腳下咯咯作響,她瞧見衛啟泓麵容扭曲成一團, 煞白如紙。

衛啟泓頭先被衛啟濯暴打了一頓,原本就渾身是傷,如今傷上加傷, 痛上加痛, 疼得冷汗如瀑, 悶哼聲宛如野獸的嗚咽, 可以聽出是在刻意隱忍。

“踩廢……廢了我的手,”衛啟泓從牙縫裡擠出斷續的話,“你以為你還能……還能在祖母跟父親麵前裝相麼?”

蕭槿以為衛啟濯會出聲嗬斥衛啟泓一頓,沒想到他一言未發,抬腳就在他手腕上狠狠一碾。

衛啟泓再也按捺不住,慘呼聲瞬間響徹雲霄。

蕭槿微微瞠目。她適才聽到清晰的骨骼錯位聲,光是聽著這聲音她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平日裡是不是在裝相,你心裡應當清楚。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幼時晦跡韜光後來引而不發是在裝相,是為了對付你,那我也無話可說,”衛啟濯麵無表情,“我從前總是覺得我與你鬨得太僵會令父親作難,父親年紀漸大,老來本應頤養天年,卻要鎮日看著兄弟鬩牆,你認為父親心裡什麼滋味?我覺得我應當儘量避開與你的爭端,橫豎我原本也沒打算與你爭。”

“你大約也看出我與衛啟渢之間較著勁,你一再想要利用我跟他的不睦來對付我,當年那個來找衛啟渢算賬的粉頭就是你找來的吧,你的伎倆太拙劣了,衛啟渢當時就看穿了,他隻是假作不知。衛啟渢很了解你,所以後來才會在使人偷了我寫的奏疏草稿之後,交到你的手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長腦子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你用了那草稿將來被揭露便是欺君;你出於自尊心不肯用那草稿,也會對我的厭憎更上一層樓。橫豎不論如何,衛啟渢都能達到挑撥的目的。”

衛啟泓疼得齜牙咧嘴,卻仍是一字一頓地道:“你一直討好父親,充什麼無辜?何況你一個繼室生的……”

他一句話未完,衛啟濯又在他手腕上重重碾了一下。

蕭槿吸氣。她覺得衛啟泓那手可能要廢了。

“父親確實偏著我,但你細想想,父親難道待你不好麼?隻是你自己總鑽牛角尖,又自視甚高,漸漸與父親疏遠了而已。至於繼室之說,我不知道你是打哪裡聽來的,不過我覺得你有一點說對了,我們真的不像是一個母親生的。”

衛啟濯的語調居然四平八穩,聽不出喜怒:“你聽好了,經此一事,縱然祖母不處置你,我也會整治你。你往後休想安寧。”

衛啟泓啞著嗓子冷笑道:“你原本就不是什麼善茬兒,今日這一出根本就是你的詭計對不對?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奪去爵位了麼?癡心妄想!你見哪家有頭有臉的仕宦閥閱會做出廢長立幼之事?你一個嫡次子……”

衛啟泓尚未說完,麵門上便挨了衛啟濯重重一腳。他的顴骨狠狠磕到了地上,疼得他猛抽一口涼氣,嘴裡的話戛然而止。

蕭槿覺得衛啟泓不僅作,骨頭也硬得很,或者可以稱作執迷不悟。都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要逞口舌之能,衛啟濯手裡要是有把刀,說不得脾氣上來直接割了他的舌頭。

不一時,蕭槿方才使人尋的長隨趕了過來。衛啟濯囑咐兩人好生壓著衛啟泓跪在祖宗牌位麵前,隨即拉著蕭槿出了祠堂。

蕭槿見他一直不出聲,捏了捏他的手指,輕聲道:“在想什麼?你剛才避得好快,我看到他已經在你背後瞄準了,嚇得了不得,沒想到你背後長眼了一樣。”

“我學騎射時也練習反應,我覺得我將來可能比較招仇,藝多不壓身。”

蕭槿心道這倒是真的,光你那張臉就很拉仇恨了。她想起方才一幕,又道:“你剛才踢衛啟泓踢得真夠狠,我覺得他的臉肯定腫成豬頭了。你好像很少生這麼大的氣。”

他緘默少頃,忽然開口道:“其實我當時第一個念頭是,還好你沒事。”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當時離得那麼近,我抱著你避開的時候,手腳都發冷。我剛才腳踩在他手臂上時,心裡一直在想,若是他那一箭射到你身上,我激憤之下可能會當場結果了他。”

蕭槿愕然轉頭。

“很驚訝?”他停下步子,語調出奇的平靜,“衛啟泓有句話算是說對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兒。適才在湖邊時,我是強忍著才沒有一腳將他踢下水去的——他不能就這麼死在湖裡,那樣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眼睜睜看著他一直以來所在意的、所倚仗的,蕩然無存,而他卻無能改變。”

廊道上的燈光漫溢過來,潑灑在他的側臉上,映得他容顏清臒,豐神雋逸,一雙眼眸墨黑深邃,仿似望一眼就能將人吸卷入內。

蕭槿忽然想,他前世後來會不會來找她表明心跡了。如果他真的來找她表白,會是怎樣的情景,按照他當時那個性子,會不會一把將她按到柱子上,逼問她願不願意嫁他。

蕭槿抬手按眉心。還是不要想了,那會兒他們還是叔嫂關係,如果真有那場景,畫麵可能很禁忌。

時值初更,衛老太太應當正在誦經,誦經畢就要安置。衛啟濯並不想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