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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祖母。

父親那頭,他這陣子都是儘力擺出孝子的姿態,雖然父親似乎不怎麼買賬,但父子關係好歹不似從前那樣劍拔弩張了。至於祖母這邊,他前陣子也曾去侍疾,但祖母似乎一直都對他不鹹不淡,兼且他瞧著祖母那奄奄垂絕的光景,又擔心她將病氣過給他,後頭便以公務忙碌為由漸漸減少了往老太太那邊跑的次數,但萬萬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挺過來了,眼下瞧著居然還精神矍鑠。

衛老太太掃了衛啟泓一眼,命他暫且回去,晚膳後到她那裡去一趟。衛啟泓雖是不情不願,但也隻好點頭應下。

蕭槿見衛老太太仔細推問吳道官,起先不懂,後頭想想,倒是明了了,老太太怕是覺得這是衛啟泓找人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針對寶寶。

其實她覺得興許這道官說得有理,衛啟泓的兒子可能真的跟寶寶是八字犯衝的,畢竟兩個孩子的爹本來就不對付。

衛老太太問了半晌,見這道官隻說是卜錯了,沉容半晌,命人將道官送了出去。

吳道官甫一出來,便長長鬆了口氣。

他若知道今日來卜卦的那個是衛家的長孫,並且那人給他的那個生辰八字是衛家年幼的曾孫,打死也不會說出什麼八字不合需要各自避開的話。

他隻不過是個道士,衛家這等勳貴世家的事絕不是他能摻和的,否則將來鬨得人家人家不寧,怕是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晚夕,衛啟泓依約來祖母處拜望。

衛老太太也沒與他客氣,一見他來,便揮退左右,徑直道:“我明著告訴你,若是你再在此事上鬨,我便將震哥兒送到城外莊子上養著。”

衛啟泓聞言一驚:“祖母,這……”

“我白日間已經將醜話說在前頭了,你要看清楚,震哥兒雖居長,但霽哥兒是嫡出,身份上按說是比震哥兒貴重的,你若定要罔顧兄弟情分,那該走的也不是霽哥兒,”衛老太太說著話目光一銳,“你自己難道沒有為著自己是嫡出,心裡看不起庶出的堂弟麼?莫說是庶出的堂弟,我看二房三房那些嫡出的堂弟,你也是看不上,因為你總覺著你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這些都比不得你,是麼?”

衛啟泓緘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確實從小到大都抱著一種高人一等的想法,並且早已將國公府看做他的產業。他本是打算靠著姬妾多添幾個兒子,爭奈庶子出生之後,妻妾均再無所出,於是他便越發看重這個庶子。今日一聽說是因著侄兒的八字與兒子犯衝才導致兒子近來這般的,便即刻跑去尋蕭槿去了。

衛老太太見他不吱聲,抿了一口熱茶,道:“我並非嚇唬你,方才所言每個字都作數。你且回吧,自己好生思量思量,好自為之。”

衛啟泓僵立半晌,終是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衛老太太對著衛啟泓的背影望了一眼,麵色倦怠。

她此番雖則算是轉危為安了,但是保不準就還有下次。畢竟她年紀大了,怕是哪一日就撒手歸西了。

眾多兒孫之中,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長孫,雖然她知道啟濯不會有負她的寄望,但總還是不曉得將來的局麵會走到哪一步。

衛啟濯今日回得有些晚。他見蕭槿仿似有些不豫,笑問可是因著他回晚了她不高興了。蕭槿覺得縱然她不將今日之事告訴他,他稍後也會知道的,便大致與他講了講,末了道:“祖母讓大伯晚上去她那裡一趟,我覺得祖母大約是要給他什麼警告。”

衛啟濯沉下臉道:“若非礙於長輩,我現在就想給大哥些顏色瞧瞧。”

蕭槿完全相信衛啟濯在這個問題上的誠意。她覺得衛啟泓恐怕還要將前世的老路走一遍了。

衛啟濯與蕭槿用了晚膳,打探到衛啟泓已經從祖母那裡回來,當下尋了過去。

蕭槿趴在床上睡了一覺,才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她迷糊間抬頭瞧見衛啟濯進來,含混道:“你再去交代%e4%b9%b3母和幾個保母,記得夜間若是寶寶醒來餓了,就喂他一些米糊糊。”

如今兒子已經可以吃一些輔食了,她得慢慢讓他習慣輔食,好為將來斷奶做準備。

衛啟濯輕聲道:“已經交代罷了。”

蕭槿點頭,打著哈欠道:“那便好,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她翻個身的工夫覺得床畔一沉,扭頭看到他已經坐到了她身邊。

“我與啾啾商議一件事好不好?”

雖然外頭地凍天寒,但暖閣內燒著地龍,又置有熏爐,蕭槿身上穿著春日的寢衣都嫌熱,隻扯了個薄被蓋到腰間,乜斜倦眼,語聲含笑:“想立小金庫存私房錢了?”

她正等著衛啟濯的答複,忽然感到耳畔一熱,被窩瞬間被侵入,腰肢被他一把環住:“我每月拿多少薪俸,在啾啾這裡不都是有數的麼?就連陛下上回給的金銀賞賜,我也全交給你了。我手裡留的銀子夠花就成了,要什麼私房錢,我早說了,錢全都歸你管。回頭我的茄袋比臉還乾淨的時候,你再看著心情隨意給我發些銀子就好。”

饒是蕭槿此刻困倦之極,聽了他這話,也被甜醒了。

這要是擱在前世,打死她也不會相信舉國上下街知巷聞的惡毒上司會說出這等話。

她沉默少頃,試著在他懷裡動了動,發現他越抱越緊,索性後仰過頭看他:“你的嘴巴是抹了蜜麼?”

他箍在她腰間的手緩緩遊移,嗓音低柔:“抹沒抹,你來嘗嘗不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完全配得起他的容貌,聽來如同敲冰戛玉,語氣轉低轉柔時,如溫潤醇酒,亂人心魂。

蕭槿張了張嘴,心裡簡直要冒泡泡了。她怔愣的工夫,他已經將嘴唇湊了過來,氣息近在咫尺。

他身上長年有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氣,那是熏衣留下的氣味,但聞起來又比熏衣用的香料要幽雅曠遠,蕭槿每回躺在他懷裡都喜歡趴著蹭一蹭。不過氣味並非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他這張臉生得實在無可挑剔,動靜皆美如畫,蕭槿與他近距離對視時幾乎毫無抵抗力,常常看著看著就親了上去。

她後來反思了一下,她可能跟蕭榆一樣喜歡看臉,隻是她從前沒發現而已。這樣不太好,若是哪一日兩人鬨了彆扭,她打算晾晾他,結果他一將臉湊過來,她豈不是當場就破功了?

蕭槿對上他的視線,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忽然激跳起來。她臉紅片時,磕磕巴巴道:“你……你勾引我作甚?”

衛啟濯倏地將她壓在身下,伸手在她腰側捏了捏:“不是說要跟你商議一件事麼?我擔心你不高興,隻好出賣色相補償你了。”

蕭槿默了默,雙手搭在他肩上,道:“你確定你這是補償而不是拿了便宜還得了利息?”

轉眼便過了正旦。袁泰根本沒過好這個年。皇帝在劉用章等人的慫恿之下最終決定將吳銳調到蜀地去任巡撫,他太清楚這個位置有多麻煩了,所以在廷議時表示反對,但並無效用。

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是衛啟濯搞的鬼了,但他再是氣惱也無能為力,此事牽係藩王,他若是極力阻止,皇帝還指不定往哪裡想。這恐怕也是衛啟濯一早就算好的,衛啟濯看準了他不好摻和到這件事裡麵。

他若是能提前洞悉衛啟濯會來這一手,就早早另作安排了。

他如今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免去衛啟濯這個麻煩。但這種事也隻是說來容易。

正月初十開始放上元假,一直到正月二十才結束,這期間不僅是男女看燈遊賞的好時候,也是官員出來消遣的好日子。

上元這日,袁泰與幾個同僚一道在樓上雅間吃酒時,忽然瞥見坐在窗邊的方訥不住往窗外瞟,不由問他在看什麼。

方訥站起來拱手:“回大人,下官似乎瞧見了鎮遠侯府四房的兩個哥兒。”

袁泰怔了一下:“你是說都察院副都禦使蕭大人的侄兒?”

“是的。”

袁泰心道這倒是巧了,嘴上問道:“這兩位如今也入仕了?”╩思╩兔╩在╩線╩閱╩讀╩

方訥搖頭:“未曾,據聞皆是屢試不第。”

袁泰目光一轉:“細細說來。”

依照前約,蕭槿今日隨著衛啟濯一道出門。

元宵節鬨花燈期間,都是大弛夜禁的,城門全天不會關閉。蕭槿原本是打算將寶寶一並抱出來的,但冬日嚴寒,寶寶現在才五個月大,她怕寶寶受寒,便將他送到了鎮遠侯府,並拜托季氏好生照看著。

冬日沒有楓葉可看,但是有大片的白雪。隻是落了雪的山路不好走,衛啟濯原本打算提早與蕭槿徒步上山,但蕭槿覺得這個時候上山簡直是自虐,萬一在香山寺住上一晚,第二天起來發現大雪封山了,豈不是誤事。

於是蕭槿與衛啟濯計議之後,將地方改在了北郊。

兩人是黃昏時分從家中出發的,到達北郊時四周暮色已起。

蕭槿看了看四周忙著布置孔明燈的一眾人等,又轉頭望了一眼西墜的夕陽,走到衛啟濯近前,低聲道:“你確定大伯會有所動作麼?”

衛啟濯幫她緊了緊披風:“就是做個防備,咱們且看著。”

蕭槿輕籲一口氣。

今日出門,是帶著使命的。

衛啟濯那晚要與她商議的事,就是將今日的出遊變成一個引蛇出洞的引子。

他那晚去尋衛啟泓時,衛啟泓並不在,他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衛啟泓是去找了衛承勉。

他跟著找過去時,正瞧見衛啟泓埋頭挨訓,從他的角度看去,衛啟泓的臉色很是陰鬱。衛承勉訓話罷,衛啟濯警告衛啟泓莫要再來昭文苑這邊滋事,衛啟泓當時沒有答話,抽身便走。

衛啟濯覺得衛啟泓當時的眼神很是不對。後來他詢問了父親,得知衛啟泓是來跟父親商量將兒子跟小侄兒隔開的事,但父子兩個話不投機半句多,衛啟泓冥頑不靈,很快就惹惱了衛承勉。但今日的衛啟泓並沒有跟父親硬碰硬,而是表現得十分沉默。

衛啟濯認為,事有反常必有妖。

所以便有了他跟蕭槿的商議,他打算看看若他暫且離開,衛啟泓會不會有什麼後續舉動——事實上,他心裡一直有一個隱約的猜測,他懷疑是衛啟泓害死了父親,雖然這個猜測有些驚世駭俗,因為不管如何,終歸是親父子,衛啟泓懷疑自己並非他母親所出,但爹總歸是親的。並且,現在還不到他父親前世出事的時間。

然而人性難測,未來未知,他要抓住每一個疑點。

當然,他與蕭槿商議好之後,也去交代了父親一番,隻是因為不能和盤托出,所以他實質上是說一半留一半。

蕭槿見他出神,去拉他的手時,發現冰冷冷的,便努力用自己的小手包覆住他的手,嘀咕道:“我說讓你將袖爐帶來,你偏不肯,萬一凍壞了可怎麼好。”

“不要緊,隻要你好好的就行。”

蕭槿往他的手上嗬了一口熱氣:“可是你若是凍壞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