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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岑鼓了鼓腮幫。雖然他知道姐姐是一定要嫁人的,但他聽說嫁了人後不能常回娘家,心裡便希望姐姐能在家多留一陣子。

蕭槿見到衛啟濯時,已經換上了家常衣裳。她見到了巳時道路都未解封,知日子要往後延,便沒繼續支應著。

兩人在花廳坐定,蕭槿示意幾個丫頭立到門口去,旋低聲問起刺客的事。

衛啟濯喝了口清茶,道:“我揣度著,太子應當是提前知曉此事的。益王狗急跳牆,想用自己埋藏已久的棋子將太子除掉,衛啟渢不知怎樣說服他,讓他在初五晚上動手,如此一來,便可阻止我們初六成婚。”

蕭槿蹙眉:“他這是緩兵之計?”

“我覺得他還有後招,我派出去的人抓到了一個小廝。那小廝似乎是他身邊的,鬼鬼祟祟的,不曉得打算來大房這邊作甚。我猜測,他說不得回頭會去跟祖母說,你我其實八字不合,不宜成婚,然後再設法將你往他身上扯。”

衛啟濯說話間想起蕭槿前世跟衛啟渢的關係,本想問問衛啟渢前世是不是待她諸般不好,又怕引出她什麼傷心事,話到嘴邊,最後到底是咽了回去。

聯係蕭槿的話,他覺得自己腦中之前一連串的夢境和幻境可能是前世的零星影像。僅僅根據這些模糊的記憶,他也能猜出蕭槿前世過得十分不好。

衛啟濯眸色沉暗。怪不得他總跟衛啟渢不對付,原來上輩子就結了梁子了。

翌日,蕭槿起床盥洗後,跟蕭杉和蕭榆兩個圍爐閒談。

大房的兩個堂姐早就嫁了,二房的七堂姐蕭枋也嫁了,四房的三堂姐蕭枎還在宮裡服勞,四堂姐蕭杫跟蕭枋前後腳嫁的,蕭家如今尚未嫁人且住在府中的女孩兒就剩下她們三個了,不過蕭槿覺得她應該很快也要嫁了,聽衛啟濯昨日那話的意思,親迎日要延遲也不會延遲很久。

這眾多堂姐裡麵,蕭槿還是跟蕭榆最親厚,其餘的多半是麵子情,不過她覺著五堂姐蕭杉為人也甚好,倒是值得結交。

蕭榆遙想當年她還拉著小堂妹一道去偷看衛啟渢,如今一轉眼小堂妹就要嫁人了,禁不住感慨萬千。

蕭槿思及當年事便不由扶額,她那會兒一頭滾到了衛啟渢腳邊,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認為她真是跑去偷看他的。

“啾啾,”蕭榆扯了扯蕭槿的衣袖,“我前兒跟著我娘出去酬酢時,聽那些太太小姐們都在嗟歎你的婚事,那些夫人們羨慕你得了個家世出眾、前程似錦的夫婿,那些姑娘們羨慕你得了個風姿華茂、潔身自好的郎君。”蕭榆壓低聲音道,“我看有幾個世家姑娘還有些失落,八成是暗中戀慕四公子呢。”

蕭槿奇道:“居然有姑娘喜歡他?”衛啟濯平日裡遇見彆家姑娘都是不假辭色的,基本都會將桃花扼殺在萌芽狀態。

蕭杉在一旁笑道:“瞧啾啾這話說的,啾啾從前在聊城住著,怕是不知道,這京城裡的姑娘,怕是沒有不想嫁衛四公子的,隻是衛四公子從來都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國公爺那頭也沒表露出要跟哪家結親的意思,這才沒什麼動靜。”

蕭槿默默想,果然顏好才是硬道理。衛啟濯從前偽裝成學渣都攔不住被惦記,衛啟渢人氣也高得很,偏偏衛啟泓那個資源最好的沒什麼迷妹。

“啾啾要是嫁在我前麵,到時候我成親,可不要忘了來給我捧場。”蕭榆提醒道。

“放心,這種事我怎麼會忘。”

“那可說不好,”蕭榆撇嘴,“萬一到時候你沉迷男色不可自拔……”

蕭槿登時暈生雙頰,使勁瞪她:“你再綽趣我,仔細……”

她一句話未完,就聽丫頭來報說四公子來了,見今正在大廳內坐著等她。

蕭榆嘻嘻笑道:“仔細什麼?”旋小聲道,“男色自己找上門了,還不快去。”

蕭槿無奈遁走。她決定成婚之後先躲這個堂姐一陣子,否則她都不曉得自己會被怎麼調侃。

蕭槿一入大廳,就見衛啟濯起身迎上來。

蕭槿詫異道:“來尋我何事?”

衛啟濯顧盼一回,低聲道:“衛啟渢說要跟你對質,你願意去麼?”

蕭槿眉尖微動:“對質完了,他就能罷手了?”

衛啟濯道:“他說他還有未儘之言,縱然搶親也定要跟你說個清楚明白。”

蕭槿沉%e5%90%9f片時,道:“那好,我去。帶著阿岑和阿晏一道吧,權當出門遊賞。”

衛晏是頭一回來京,這陣子一直住在侯府,如今陡然有了出門的機會,望著外間銀妝素飾的乾坤世界,心中倒也開暢了不少,與衛啟濯和蕭岑在馬車上談天時,臉上多了些笑。

兄長的莫名猝死長久以來都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並且他跟母親這幾年間過得也著實艱難,他十分懷念從前跟兄長一道生活的那段時光,可惜有些光陰是一去不複返了。

四人到了北郊後,衛啟濯將蕭岑跟衛晏兩個領到衛家的莊子上耍,命幾個穩妥的小廝仔細看護著,旋帶著蕭槿往莊子後麵的鬆樹林漫步而去。

衛啟渢就立在林間小道旁。

他一身銀貂裘,頭戴簪冠,足踏雲履,回首流眸之間,豐姿俊雅,意態清舉,堪謂“舉意動容皆濟楚”。

蕭槿不得不感歎,衛啟渢要是頂著這張臉出去騙小姑娘,大約一騙一個準兒。怨不得溫錦前世心心念念要嫁他,嫁這麼個男人能滿足她多少虛榮心。

蕭槿發現衛啟渢似乎十分喜歡穿銀白色,貂裘明明還有黑色和紫色兩種可選,但他總愛穿銀白,不曉得是不是他的潔癖作祟。

衛啟渢見到蕭槿時,緊走幾步上前道:“槿槿,咱們去前頭細說。”

衛啟濯接話道:“我看就在這裡說就挺好。”

衛啟渢一笑道:“四弟要聽?那也好。”

他轉向蕭槿,輕聲道:“槿槿無非就是惱我三點,一是婚前做了隱瞞,二是待你不好,三是婚後去見溫錦,是麼?我承認這三條確實是我的罪責,但槿槿不能一概而論,我後來其實轉變了很多,隻是沒有跟你說破而已。”

蕭槿無動於衷。

“還記得那個烏銀戒指麼?那戒指其實是我買給你的,我那年上元並沒去見溫錦,我那個時候早就已經和她斷絕往來了。隻是你總認為我每年上元都會去見她,而我也沒解釋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衛啟渢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那年上元獨自去燈市轉了一圈,想給你買點什麼帶回去,閒逛時瞧見了那對戒指,覺著式樣彆致,就買下了。我當時想借著那對戒指來緩和我們的關係,然後我再慢慢跟你解釋我跟溫錦的事,但我一回去你就刺我,讓我跟你和離找溫錦去,我一賭氣就跟你說我跟她儘興得很,又說那戒指是買給我跟溫錦的,如此等等,句句違心,但你全信了。”

“這種例子不勝枚舉,我其實好幾次都想跟你挑明,但你一刺我,我就張不開口,隨後沒說幾句就又爭執起來……”

“所以,我除卻要在你家熬日子以外,還要鎮日揣測你哪句話真哪句話假麼?我之前撞見過你私會溫錦,你認為我要如何才會不當真?”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槿槿說得沒錯,我的性子太擰巴,”衛啟渢凝著蕭槿,“我已然汲取教訓,往後不會重蹈覆轍。”

蕭槿忽而開言道:“恕我直言,撇開旁的不提,單說令堂那性子,我覺著也就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能忍得了她,然而令堂還看不上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她要的是大方得體、能撐門麵的長媳。這一世沒有你那飛來橫禍的打擊,她的性子應當不會如前世那樣乖戾,但我仍然覺得做她的兒媳婦會是一件十分艱辛的事。”

“當初我也幫她出了不少力,中饋是我打理的,內外酬酢是我操持的,你出去見你的好表妹時,我還在核對二房的出納賬簿。但是,你們母子是怎麼對我的?你母親不說我一句好也就罷了,還為了遮掩你的隱疾,跟人抱怨說我善妒又不能生養,要斷你二房嫡係香火。”蕭槿目露諷意。

“你知道後來你母親為何變本加厲地折騰我麼?因為我跟她對著乾,因為我懶得做那些出力不討好的事,她覺得我不聽話,覺得我忤逆她。”

“我被你們母子兩頭磋磨,想和離又總也離不了,你一定無法體會我當時的絕望。你總認為你是最不幸的人,可你想過我麼?我難道是前前世欠了你的,活該被你拉來償債麼!”蕭槿神色一凜,“你有什麼資格來求得我的原諒?!衛啟渢,我告訴你……”

“我去找過我母親,”衛啟渢猝然激動地打斷她的話,“我讓她不要再與你為難,我因此與她大吵一架,但她那時候已經偏執得走火入魔,她說我心裡有了媳婦便忘了母親,她說我越是護著你,她越是要使勁折磨你,我至多隻能護你一時,而我平日多半不在家中,她有的是機會折磨你。我就想著,我這般明著與她作對,對你未必就好,所以我才選擇暗中幫你。”

“她克扣你的飯食,我就使人去給你送飯;她罰你抄經,我就仿著你的字體幫你抄;她罰你跪祠堂,我就買通監視你的人給你送衣送食,讓你在她來時做做樣子,餘時都安坐著便是,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隻是我都借著韶容的名義,你不知內情而已!”

衛啟渢越說越激動:“我原本以為我的讓步可以令母親對你好一些,卻不曾想根本就是徒勞的!你以為我不難受麼!我再三懇求母親不要再這般折騰,我告訴她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可她非但不為所動,還認為你要將我從她身邊奪走了,因而仍舊我行我素!我當年根本就不知如何處置婆媳紛爭,我太天真太幼稚,又兼我被我那隱疾困住,也從未跟你交過心,所以就這麼一直錯著。”

蕭槿神容淡漠道:“首先,我不會原諒你,然後,我不喜歡你。所以,沒有什麼好挽回的。”

“槿槿,你要嫁給自己的小叔子,真不是賭氣麼?”

蕭槿好笑道:“我犯得著拿自己的婚事跟你賭氣麼?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況且,他現在不是我小叔。”

衛啟渢沉默片晌,突然直挺挺跪下,目不轉睛地望著蕭槿,哀哀乞求道:“槿槿,十年下來,縱然你不喜我,也多少會有點情分的,對不對?求你,求你好歹再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們……”

衛啟濯抓住蕭槿的手往回拉:“咱們先回吧,仔細阿岑他們兩個亂跑。”

蕭槿點頭輕應,瞥了地上的衛啟渢一眼:“沒什麼好考慮的,我這幾年看得很清楚,我確實是想嫁給啟濯的。我說過了,你帶給我的,多半都是苦痛。你當年將怨氣撒在我身上時,你眼睜睜看著我被你母親磋磨卻不聞不問時,你出去見溫錦時,我就已經對你絕望了。你往後就當我們未曾熟識過。”說話間回身便走。

衛啟渢呆了一呆,隨即在雪地裡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