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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成婚也能從容許多。

蕭槿見請期的事已經定下,心裡稍安。

隻她想起衛啟渢那日說在他心裡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身上就禁不住起一層寒粟子。如果衛啟渢真是一直揣著這種想法,那他可是藏得夠深的。

乾清宮,東暖閣。永興帝坐在描金彩漆的羅漢床上,見眼前兩位重臣爭執得麵紅耳赤,擺手道:“二位莫急,一個一個說。”

兵部尚書劉用章躬身一禮,道:“陛下,臣仍認為翰林院修撰衛大人堪當使節。衛大人雖則年紀尚輕,但於論道經邦上頭頗為精純,衛大人來兵部這邊觀政時,臣便覺衛大人在兵事上也是天性機悟,不瞞陛下說,臣曾想跟吏部那頭商量將衛大人調來兵部這邊當個郎中的。眼下這個調停附屬國紛爭的機會,正是衛大人大展拳腳之際。”

一旁的衛承劭聽得幾乎嘔血,忙朝皇帝一禮,道:“陛下,犬子閱曆尚淺,恐難當此任,臣懇請陛下另擇他人。”

劉用章笑道:“璞玉更需雕琢,正是缺少閱曆,才該曆練一番,等令郎歸來,想來便可魚躍龍門,大展宏圖。”

衛承劭嘴角抖了抖,他兒子早越了龍門了,不跑這一趟也能展宏圖。這差事雖是個立功的好機會,但他並不想讓兒子離家那麼久。

永興帝思量一回,示意二人暫且退下。

這回使臣人選確實難定,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他之前還找過衛承勉問了他的意思,衛承勉表示他也覺著他那個侄兒甚為適合。隻是朝臣還有旁的舉薦,他如今有些委決不下。

永興帝枯坐片刻,正自犯愁時,遽然想起一個人來,當下喚了個內侍進來伺候他換上便服。

衛啟濯這幾日從早到晚都趴在床上,幾乎要悶得長毛。他本想翻翻書打發時間,但蕭槿過來看望他時,收了他的書,拍著他的頭嚴肅告訴他這麼趴著看書離書本太近,對眼睛很不好。

蕭槿見他霜打的茄子一樣趴著,笑著摸摸他的頭:“你要是覺得悶,我可以念故事給你聽。你等著,我去你書櫥裡找一本話本來。”

衛啟濯聞言,倏地抬頭,連道不必。蕭槿回頭笑道:“客氣什麼,你且等著。”

衛啟濯扶額,輕聲歎氣,又趴了回去。

但願孫茫給的那些東西不要被她提前看見。

蕭槿立在他書櫥前,大致一掃,見裡頭林林總總擺著上百本書,禁不住感慨,學霸就是不一樣,臥房裡的書櫥裡都擱著這麼多書,看來睡前讀物十分豐富嘛,不知道睡夢中是不是也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裡。

她掠視一圈,最後選了一本《牡丹亭還魂記》。隻是往外抽的時候,帶掉了一本書。她撿起來一看,掉在地上的正是她那日要看卻被衛啟濯搶走的《周禮》。

蕭槿隨手翻了幾頁,覺得內容似乎不太對,《周禮》不是十三經之一,講的先秦典章製度麼?

衛啟濯抬頭時,正瞧見她手裡那本書的封皮,立時一頓。

蕭槿正打算仔細看看,就聽身後的衛啟濯虛弱道:“啾啾快遞一杯水給我,我口渴得緊。”

蕭槿立時答應一聲,隨手將書放回去,轉身倒水給他。

她拿著那本《牡丹亭還魂記》坐到他身邊時,禁不住笑道:“想不到你還看這種戲本。”

衛啟濯連喝幾口水,道:“我特彆喜歡這裡頭的一段話。”

“什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蕭槿沉默了一下。這樣超越生死的至情,世間又能有多少呢?重生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還魂,但她並不像杜麗娘那樣,有個放不下的柳夢梅,她重來一次,隻想解脫。

衛啟濯聽蕭槿念書時,不住誇她嗓音婉轉如鶯,蕭槿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耳尖微紅:“真有那麼好聽?”

衛啟濯篤定點頭:“當然,啾啾就是人美音妙的典範。難道從前沒有人誇讚過你麼?”

蕭槿摸摸自己的臉,笑眯眯道:“有啊,但沒有你誇得這樣厲害,而且多半是家裡人誇我。”

“我覺得一定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隻看說不說出來了,”衛啟濯握住她的手,“反正我是覺得,你是最好看的,聲音也是最好聽的,怎樣都是最好的。”

蕭槿一高興,又拍他頭一下:“那我明兒再來念書給你聽。”

風水輪流轉,從前都是他仗著身高優勢拍她腦袋,如今他趴在床上,她終於也能很順手地拍他腦袋。

衛啟濯任由她動作,認真聽她念完一段,讓她喝口茶歇一歇,又喊了明路進來,吩咐將他書房裡歸置好的一遝廢桑皮紙拿過來,順便調些漿糊來。

蕭槿詫異問他作甚,衛啟濯坐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道:“我鎮日這麼趴著坐著也不是個事兒,我覺得我應該趁著這個工夫多糊幾個簍。”

蕭槿默了默,她有時候覺得,興許衛莊跟衛啟濯是一個人,隻是衛莊失了心竅而已。

衛啟濯正做著他的小手工,就聽小廝匆匆進來報說皇帝駕臨。

蕭槿以為聽錯了,重新問了一遍,確定真是皇帝來了,轉回頭拍拍他頭:“你看你麵子多大,皇帝都親自來探望你了。”

衛啟濯一麵抹漿糊一麵歎道:“我卻覺著皇帝看望我是順便,有事要來問我才是真。”

永興帝入內時,蕭槿行了禮,聽他說要跟衛啟濯單獨敘話,便領著一眾家下人等退了下去。

永興帝免了衛啟濯的禮,得知蕭槿就是他的未婚妻,直誇兩人是“金童玉女意投機,才子佳人世罕稀”,問及婚期,衛啟濯答說臘月初六,永興帝頷首道:“臘月好。朕記下了,回頭告與他們知道,讓他們屆時提醒朕一聲,屆時也送上一份禮來。”

衛啟濯眸光一動,含笑稱謝。

永興帝落座後,笑道:“朕連日養病,久未出宮,今日正好出來走走,也來這裡串個門。”他所言也非虛,此番確實是想順道出來散散心的。他跟衛啟濯實則已經熟稔,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說話便隨意了一些。

永興帝閒話間跟衛啟濯說起了安南使臣的事,詢問他可有什麼提議。

永興帝身邊能謀善斷的臣子不少,但他對衛啟濯的印象卻始終十分深刻。衛啟濯在還是個秀才時就能幫孟元慶出謀劃策平定叛亂,後頭更是在大同告急時幫了他大忙,這樣的人,%e8%83%b8中有丘壑,有遠見又有天賦,因而永興帝方才覺著興許衛啟濯能提出中肯的意見。

衛啟濯笑道:“愚以為,家兄便是很好的人選。二哥雖是文榜狀元,但於兵事方略上也是諳熟的。隻是,臣等所言不過提議,一切還看陛下聖裁。”

永興帝見衛啟濯也提衛啟渢,倒是真的開始思量衛啟渢是否確乎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又跟衛啟濯談論起了安南和占城的紛爭,見他對此也頗有見地,不由感歎一句可惜,可惜不能讓衛啟濯來當這個使臣。

永興帝起身欲走時,瞧見衛啟濯床邊小幾上堆著的一遝桑皮紙和兩個小簍,終於忍不住問道:“朕方才瞧見便覺怪異,這簍子是出自誰手?做得倒是甚為精巧。”

衛啟濯答說是他自己糊的,永興帝聽得胡子一抖:“愛卿還有這手藝?”

衛啟濯點頭,隨即拿過一張桑皮紙當場糊了一個給皇帝看。

永興帝被他那嫻熟的技法驚得目瞪口呆,心道看不出這位愛卿還是個老手。良久,又道:“那為何要用廢紙做?”

衛啟濯奇道:“陛下難道不覺將這些廢紙直接扔掉很有些可惜?”

永興帝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身後,這裡真的是國公府?

他忽然大受觸動,一個世家公子尚能勤儉至此,他身為人君,更應當戒奢從儉。永興帝嗟歎一回,決定回去就再去琢磨琢磨,看還能怎麼削減宮廷開銷。~思~兔~在~線~閱~讀~

皇帝走後,蕭槿折返回來。

她聽聞了皇帝此番來意,又聽了衛啟濯的應答,不由想,衛啟渢桃花那麼旺,要是真去了安南,說不定會被安南公主看上,到時候安南公主求安南國王停戰,衛啟渢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調停這場紛爭,然後被扣在那裡給人當女婿,從此南方邊境休戰百年,國朝的麻煩解決了,衛啟渢為國家外交事業做出突出貢獻,皆大歡喜。

蕭槿歎氣,她的腦洞好像大了點,不知道安南國王有沒有女兒。

衛啟濯繼續糊簍時,說起皇帝適才瞧見他那些小手工的反應,蕭槿瞠目道:“陛下還要更節儉一些?”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個皇帝已經十分勤儉了,宮廷開銷都是一縮再縮,去年還讓岷王將十王府內的歌舞伎裁汰三分之二,任憑岷王怎麼哭都沒用。

如果皇帝鐵了心要向衛啟濯看齊的話,那麼往後就要在艱苦樸素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這對君臣將來大約會成為赫赫有名的鐵公雞二人組,掀起全國節儉新風尚,彪炳史冊。

轉日,下了早朝後,永興帝便將兵部侍郎趙賢跟衛啟渢召到了偏殿,含笑開言道:“朕思量已訖,預備讓二位充任正副使,出使安南。”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是很喜歡《牡丹亭》裡那一段話,前麵那兩句簡直像詩一樣,勾起無限文藝情懷→_→

其實現在附近很多鄰國都曾是咱們的附屬國,比如朝鮮和韓國,比如越南,不過韓國和朝鮮在明朝時還是統一的,叫朝鮮國,那時候還是李氏王朝時期。而越南那個時候叫安南。

萬國來朝啥的,真的不是吹出來的,這些附屬國每年朝貢不絕,連太子生日也要來賀,而且明朝官方每年都會頒大統曆給他們,也就是說他們同時用著宗主國的紀年方式,甚至用著宗主國的典章製度和文字,比如朝鮮國【就是現在的朝鮮和韓國】,他們的史書都是繁體漢字,還是正宗文言文→_→他們自己的文字到十五世紀才被發明出來,到二十世紀才全麵廢除漢字,推行他們自己的文字。

我們的文化真的是燦爛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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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衛啟渢聞言,躬身前行一步, 道:“陛下, 臣有事啟奏。”

永興帝原本隻是將兩人叫到跟前交代一下此去安南的主要使命,未曾想衛啟渢忽出此言, 禁不住蹙眉道:“卿家這是何意?”

衛啟渢垂首道:“陛下, 臣前日路遇新任太常寺少卿溫德溫大人,閒談之間,溫大人與臣說他前日夜裡忽思得安南紛爭的應對之策, 預備寫成奏章呈與陛下, 如今溫大人的奏章興許已經在通政司那裡了。”

“這與出使何乾?”

衛啟渢微笑道:“陛下不妨先看看溫大人的奏章, 興許溫大人更適合充任此行副使,且臣瞧著溫大人也頗有請纓之意。臣畢竟閱曆淺, 資曆也淺,恐怕綆短汲深, 不能勝任。”

衛啟渢見永興帝擰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