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難之後身懷靈蛇之珠,大約也是上天恩賜。
她送衛莊返鄉那日,覺得他至少會在鄉試高中之後回蕭家來看看,但他連鄉試都沒去考——她原先隻是猜測,後來在宋氏那裡得到了證實。
衛莊之前還專心舉業,之後卻棄考鄉試,這就有點奇怪了。
衛莊這個人似乎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她向宋氏詢問衛莊的近況時,總覺得她的回答很敷衍。
蕭槿枯坐半日,驀地起身,轉去尋衛啟濯。
衛啟濯剛用了飯,正預備多點一根燈草將明日要給蕭岑講的東西記下來,就見蕭槿突然到訪。
他有些不明所以,問蕭槿所為何事,蕭槿略作猶豫,開言道:“表哥跟莊表哥熟稔麼?”
衛啟濯一頓,旋道:“也不十分熟絡。”
蕭槿慢慢在衛啟濯對麵落座:“我總覺得姨母在瞞著我什麼,莊表哥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衛啟濯聞言眸光微動。看來蕭槿那日不是裝睡。
“放心吧,你莊表哥舍不得出事的,出事要花錢。”
蕭槿扶額歎道:“表哥說的話總是那麼有道理。”
衛啟濯有些不悅。雖說蕭槿跟衛莊相處了大半年,又幾乎朝夕相對,理應跟衛莊更親近,但他瞧見她在他麵前掛心衛莊,仍舊難免不快。
雖然她掛心的其實也是他。
衛啟濯按了按太陽%e7%a9%b4,他攤上的這叫什麼事。
蕭槿見他攢眉蹙額的,道:“表哥是不是乏了?若是乏了,我便先走了。”
“我說我頭疼,你會來幫我揉揉麼?”
蕭槿一愣。
“與你說笑的。不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表妹當初與我說若能安然度過恩縣民亂那一關,就重謝我,”衛啟濯身子一轉,換了個坐姿,“重謝呢?”說話間越發不豫,又朝著另一側轉了一下。
蕭槿心道,表哥你不要轉來轉去的,畢竟你坐的隻是木椅又不是老板椅,裝逼不能這麼裝。
她正轉著這個念頭,打算提醒他小心些,就見他忽然一個失衡,連人帶椅子應聲側翻在地。
蕭槿一驚,起身繞過書案,借著那盞隻點了一根燈草的昏暗油燈,瞧見他居然倒在地上,雙目緊閉。
蕭槿一時惶惑,難道是磕到頭了?
她蹲身下來,發現他躺在地上的姿勢都十分優美,衣裳前襟卻跌得有些散亂。
蕭槿頓了頓,伸手推了他幾下:“表哥?表哥你還活著麼?”
衛啟濯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真的兩眼一抹黑暈過去。他自己坐起來,一把拽住她的手:“適才一時頭腦昏沉,竟險些暈過去——表妹快扶我起來。”
蕭槿雙頰暈紅,欲抽手,但他拽得死緊,她試了好幾回都掙不脫。
衛啟濯似難受得顧不上看她,隻是一手抓住她,一手按住自己的頭:“哎,方才磕到了頭,如今頭昏目眩的,表妹快拉我起來。”
蕭槿容色漸斂:“表哥先鬆手。”
衛啟濯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慢慢鬆了手:“一時無狀,表妹莫怪。”
其實他方才有一瞬間想將她直接拽過來推倒按到地上的,但踟躕再三,還是壓下了這股衝動。
畢竟他要是現在做得太禽獸,等回京之後可怎麼把她騙出來。
蕭槿起身後見他坐在地上不起來,似乎等著她攙,猶豫了一下,將他扶起來,道:“上回的謝禮還沒給表哥,這回又多一樣。等我好好想想送什麼。若明年可赴京,必與家父家母親一道攜禮登門。”
說罷又是一頓。若是她親自往衛家跑一趟,或許就要跟一些人碰麵了。不過也沒有什麼,反正她已經脫了囚籠。
衛啟濯擺手道:“謝禮不急,我外後日便要走了,表妹來送我好不好?”
蕭槿低頭忖量一回,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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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蕭岑赴考那日, 衛啟濯親去相送。
他跟蕭岑交代了諸般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拍著他的腦袋道:“莫急莫慌,如常發揮便能得甲等,記住了沒?”
蕭岑原本真是沒有什麼底氣的, 但衛啟濯語氣輕快, 說得好似得甲等跟玩兒一樣,經他這麼一說,蕭岑忽然覺得考個甲等回來似乎也不是很難的事, 當下腰板一挺, 堅定點頭,響亮道:“記住了!”
衛啟濯也點點頭:“這就對了!”
蕭槿在一旁看得直扶額,她怎麼覺得衛啟濯給她弟弟傳輸了一種迷之自信。
送走了蕭岑,蕭槿跟著眾人與衛啟濯一道回返時, 略覺彆扭。
那晚她回去之後,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一會兒。
衛啟濯緊抓她手的舉動似乎透著些曖昧不明的意味。他如果真是因為光線太暗兼且確實頭暈目眩才錯抓了她的手, 那麼也應當很快放開的, 緊抓不放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但也或許是她想多了。他上一世給她留下的高冷禁欲印象太過深刻, 她實在不好將他的舉動跟揩油聯係起來。亦且滿打滿算,他們相處的時日加起來也沒有多長, 無論如何,衛啟濯這樣的人也不太可能在這種狀況下就開始揩油。
蕭槿歎氣, 惡毒上司的心思也是海底針。
到了岔路口,眾人各回各處,蕭槿也預備領著丫頭回去時, 衛啟濯止步道:“要不表妹去我那裡喝杯茶?我泡花茶的手藝跟劃十字的手藝一樣好。”
蕭槿凝眸看他一眼。
衛啟濯仿似沒留意到她目光裡的審視,仍舊詢問她要不要去他那裡坐一坐。
蕭槿搖頭道:“還是不了,我今日功課還沒做完。”
“我眼看著就要走了,表妹忍心拒絕我?”衛啟濯盯著她,滿臉都寫著“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我就站這兒不走了”。
蕭槿一愣,略略一想,隻好點頭:“好。”
衛啟濯當先一步,領著她往他的住處去。
他心裡其實有點著急。他總覺得到了京城之後,他麵對的形勢會更加嚴峻。蕭安夫婦大約從今年開始就要為蕭槿籌謀親事了,聊城這邊的選擇有限,到了世家遍地的京師,可供擇選的餘地就很大了。
雖然他覺得自己的優勢十分明顯,但心中還是不安定。
到了書房後,衛啟濯說讓她稍等片刻,言罷便回身出去了,留她和兩個丫鬟在屋裡待著。
蕭槿閒坐四顧時,又瞥見了那個廢紙糊的簍,起身上前掀起上麵的硬紙蓋子一看,發現裡麵竟然裝了好些晾乾的橘皮,所有的橘皮都被切成了大小相似的方塊,碼放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
蕭槿嘴角微抽,一個根正苗紅的富二代,有富不炫,學什麼艱苦樸素。她這麼想著,又是一頓。
衛啟濯這舉動,實在有些熟悉。
衛啟濯泡好了茶,擱到蕭槿麵前一杯,隨即回身寫了一張字條遞給她:“這是我家住址,表妹與世叔世嬸有事隨時可以來找。你家與我家離得不是很遠,半晌就能打個來回。”
蕭槿覺得他說話越發隨意了,連謙辭都免了,直接就說你家我家了。
她打量著眼前低頭飲茶的少年,靠在椅背上,舉杯啜茶時,幽雅香氣逸散鼻端。
很放鬆,很愜意,她方才有一瞬間都覺得對麵坐的是衛莊。
蕭槿神色微凝。
衛啟濯啟程那日,蕭槿踐諾,前去送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四房兄弟三個殷勤地幫他搬行李,蕭定也在一旁不住地寒暄攀談,表示若是日後四房有機會抵京,必定登門拜訪雲雲。
蕭槿安靜地在一旁看著。
果真是得勢疊肩而來,失勢掉臂而去。當初衛莊去四房要個賬還要被塞一堆低成色的廢銅爛鐵濫竽充數,如今衛啟濯一副不冷不熱的架勢,卻還是有一群人上趕著要跟他攀交。
不過將來會有更多人上趕著往他身邊湊的,隻看他愛不愛搭理了。
蕭槿正欲跟著衛啟濯一道出院門時,就見他仿似忽而想起了什麼,轉身叫來明路,低聲囑咐了幾句,明路領命去了。
少刻,明路去而複返,手裡捧著那個廢紙糊的簍。
衛啟濯接過之後,直接塞到了蕭槿手裡,道:“這個送給表妹了,表妹收好。”
蕭槿一愣,臨彆送橘子皮?
衛啟濯以為她是不知道裡麵裝著什麼,掀了蓋子給她看;“我這小半年吃出來的橘子皮全都攢在這裡了。橘皮可以提神開胃,理氣消脹,還可佐治風寒……用處很多的,啾啾好生存著。”
蕭槿抱著大半簍乾橘子皮,陷入了沉思。
或許,等將來衛啟濯功成名就之後,她可以將這一堆橘子皮連帶著簍一起拿出去賣,這可是宰輔大人當年的傑作,銷路一定很好。
衛啟濯不知她想法,見她乖巧點頭,微微一笑,伸手又想拍她腦袋。
蕭槿見他抬了手又放下,詫異看他。
衛啟濯無聲歎息。他雖然已經忍了小半年了,但如今看見她的腦袋就想拍的毛病似乎還是沒能改掉。
步至大門口時,衛啟濯與眾人話彆罷,又轉向蕭槿:“啾啾安心過節,我回京之後會請我父親留意一下世叔的升遷之事的。”
蕭槿點頭道謝。
衛啟濯又朝著蕭安夫婦打恭道:“若無意外,明年便可再行覿麵。二位將抵京時,還請修書一封告知一聲,小侄必親往迎候。專望大駕。”
蕭安夫婦對望一眼,忙道不必,但衛啟濯再三堅持,兩人隻好稱謝。
衛啟濯行至馬車旁時,又略略轉眸望了一眼,才轉身入了車廂。
四房的三姐妹各自領了丫頭趕來湊熱鬨,與眾人站在一處。
立在蕭槿身邊的蕭枎小聲嘀咕道:“我怎麼覺著,那四公子臨上馬車前還往我這邊瞟了一眼。”
蕭杫笑了一聲,道:“你快拉倒吧,你忘了你生辰那日的事了?人家四公子根本瞧不上你那張臉好不好?”
蕭枎聽她提起這個,下意識瞥了蕭槿一眼,噘嘴道:“也可能他眼神不太好,我覺得我比那溫家小姐都好看。”
蕭杫橫她一眼:“那你長得這麼好看,怎麼現在還沒定親?”
“聊城這邊沒什麼好親事,”蕭枎死撐麵子,說著話往回走,“趕明兒要是赴京了,再好好尋一門。我聽聞大房那兩個堂姐嫁得都體麵得很,我可不想回頭被比下去。”
蕭杫輕嗤一聲:“說這話也不害臊。”
蕭榆與蕭槿手拉手往回走時,低聲道:“我也聽說了,大房兩個姐夫如今都發達了,大伯母每每提起這事就笑得合不攏嘴。”
蕭榆說著話又歎氣:“我如今也有點發愁,我再過兩三年也要嫁人了,我都不曉得我能嫁個什麼樣的。從前總說這家公子好看那家公子俊俏,但等到自己要嫁人時,又發覺好像很難十全十美。但我還是希望能嫁個好看點的,長得醜的也未必就老實,我反而覺得長得好看的更像君子。”
蕭槿想起衛啟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