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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為了蕭槿真是傷透了腦筋,他從前在讀書上頭都沒有這樣費過心思。不過雖然阻礙頗多,但他甘心情願。

兩人回去之後,蕭槿先回自己院子換衣裳。衛啟濯踏入自己書房時,明路終於忍不住問道:“少爺,您那桑皮紙……”

衛啟濯此刻才想起這個,拎起桌上那幾張用過的桑皮紙比劃一番,拎到明路麵前晃了晃:“這些紙又厚又硬,做把折扇糊個簍不是正合適?”

明路掙紮了一下,還是老實道:“小的……小的不會糊簍……”

衛啟濯瞥他一眼:“我糊給你看。”

蕭槿跟弟弟一同在書桌後坐好之後,就開始打瞌睡。這倒不能怪衛老師講得不夠生動,實在是她今日起了個大早,乏得很,衛老師說的又多半是科舉答題技巧,她用不上那些。

她困倦之際四處亂瞟時,驀地瞧見衛啟濯書桌上擺著一個桑皮紙糊的小簍,簍上還東一塊西一塊寫著字,一看就是用過的。

雖然是廢紙糊的,但蕭槿覺得做得還挺好看的。她從前見過的有這等手藝的,也隻有衛莊了。衛莊當個書生著實可惜,蕭槿也不知道他是原本就手巧還是摳門摳出來的手巧。

蕭槿恍惚間又想起了那個摳門表哥。她望了衛啟濯一眼,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衛啟濯身上有衛莊的影子,明明兩人除了是乾親之外,也沒什麼乾係了。

蕭槿乜斜倦眼,見弟弟聽得還算是認真,放了心,以肘撐股,單手托腮,做出一副低頭看書的模樣,睡了過去。

蕭岑瞥了姐姐一眼,又看向衛啟濯。衛啟濯也瞧見了蕭槿的小動作,示意蕭岑繼續聽講。

蕭岑暗歎,當女孩真好,都不用考科舉。

衛啟濯講訖,蕭岑收拾好東西之後發現蕭槿還沒醒,繞著她轉了一圈:“姐姐好像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就沒動過啊……表哥猜猜她能堅持多久?”

衛啟濯示意他小聲些,旋即低聲道:“你先回吧,讓啾啾再睡會兒,左右這屋裡燒著地龍,不會凍著。”

蕭岑點頭,掩門而出。

衛啟濯回身看著睡得雙頰紅潤的蕭槿,遲疑片刻,心跳擂鼓似的,做賊一樣往她身邊挪了一點,再挪一點,俯身下來,慢慢往她臉頰旁湊近。

在堪堪碰到她的臉頰時,他忽聽她含混地嘀咕了一聲“莊表哥”。

衛啟濯一頓,神色不豫道:“那麼想念你莊表哥?”

蕭槿繼續夢囈道:“你都走了快一年了,為什麼不給我捎信兒……是不是舍不得銀子……”

衛啟濯神容一滯,凝睇著她,輕聲道:“你不嫌衛莊摳門麼?”

蕭槿含糊道:“我覺得莊表哥很好……”

衛啟濯心頭思緒萬千。蕭槿確實是少數幾個不介意衛莊吝嗇的人,也是少數幾個能對從前那個落魄衛莊以誠相待的人。

衛啟濯注視她半晌,語氣一低:“其實我就是……”

他一語未了,蕭槿手臂一個不穩,往桌上一栽。衛啟濯一驚,擔心磕著她,欲待伸手去扶她時,蕭槿忽然撐住桌沿,睜開眼睛,回頭望向他。

衛啟濯伸出去的手一頓。

他一瞬間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正想問問蕭槿有沒有聽見他的話,明路忽然敲門進來。

明路朝著兩人分彆一禮,旋即轉向蕭槿,躬身道:“八姑娘,卻才三太太那邊使人傳話來,說宋夫人跟表少爺來了,讓您去見見。”

蕭槿一愣起身:“表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說的“某書”,大家應該能猜出來是哪本~話說那本書的名字在 這裡都是個和諧詞,我寫之前的文的時候有一章因為多提了那本書幾次,結果被鎖了……

那本書隻是托言宋代故事,實質上是明代中後期社會生活的現實主義寫照,基本說的是明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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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衛啟濯詢問是幾個表少爺, 明路說不知。

蕭槿當即就要趕過去。衛啟濯表示也要跟去看看。

路上,衛啟濯詢問蕭槿方才睡得可好,蕭槿點頭道:“挺好的。”說話間看向他,“我醒來時, 表哥在我近旁作甚?”

衛啟濯神色不動:“我幫表妹揩口水。”

蕭槿下意識摸了摸嘴角:“我有時候似乎是會睡覺流口水……表哥那麼博學, 知道為什麼人在睡覺的時候會流口水麼?”

衛啟濯點頭:“自然知道。”

蕭槿頗覺意外:“那表哥說說?”

“我聽說聰明的人都容易睡覺流口水。”

蕭槿默了默,心道表哥你這個回答我可以給滿分,不怕你驕傲。

衛啟濯暗暗看了蕭槿一眼。他如今不確定蕭槿後來是真睡還是裝睡, 他總覺得蕭槿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審視。

蕭槿知道他是衛莊也沒什麼不好的, 隻怕她不能相信這樣離奇的事。

兩人到了花廳山牆下時,蕭槿步子略頓了頓。

她忽覺心境複雜。

她方才聽見“表少爺”三個字,心裡便是一動。如今卻又隱隱覺得,來的未必是衛莊, 畢竟宋氏不止衛莊一個兒子。

蕭槿深吸一口氣,入了花廳。

入目便是正跟季氏寒暄的宋氏。宋氏對麵坐著衛晏, 除此之外便是一眾侍立的仆婦。

蕭槿又掃視了一遍, 發現衛莊真的不在, 心中難免失望。看來這“表少爺”指的隻是衛晏。

衛啟濯也在找尋衛莊的身影。他方才忽然想,會不會是真正的衛莊回魂了。如果確實如此, 那麼事情倒是有些麻煩。

宋氏招手叫蕭槿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背, 淡笑道:“一年不見,姐兒越發好看了,身量也高了。”

蕭槿笑著與宋氏問好, 隨即話鋒一轉:“莊表哥呢?”

宋氏笑容一頓,跟著摸摸她的頭,道:“他今兒沒來。”

“為何?”蕭槿踟躕道,“不會真的是因為心疼盤費吧?”

宋氏低眉道:“他近來忙,這回便沒來。青州離得遠,眼下臨近年關,我帶著晏哥兒來拜個早年,否則正旦節那幾日趕不及。”

宋氏說著話,目光就轉向了蕭槿身後長身而立的翩翩公子。

衛啟濯覺得這近一年扮演衛莊的日子實在對他影響頗深,譬如他如今一看見宋氏就想張口叫娘,方才險些走口。

宋氏問明了衛啟濯的身份,就是一愣,跟著笑說衛莊聽聞義弟在此盤桓,要她捎幾句話給他。

宋氏跟蕭槿等人敘話一回,起身與衛啟濯出去了。

她一路緘默,不自覺就走到了西跨院門口。

宋氏抬頭一看發現不知不覺間又回了從前的住處,輕歎一息:“來這裡說話也好,清靜。”

宋氏轉眼招呼他入內時,不知為何,瞧著他的神情步態,總覺得像她那摳門兒子。但再仔細一看,眼前這位明明是錦袍玉帶的豪奢公子。

宋氏在院中一棵海棠樹下立住,道:“寥寥數語而已,便不尋處坐了,還請見諒。敢問閣下與犬子衛莊是何交情?”_思_兔_網_

宋氏覺得很蹊蹺。她那摳門兒子認義父都認得十分突然,後來回青州之後,也沒見他與國公府的人再有往來,為什麼會在出事之前,特特跟她說,將來有難處可以去找四公子呢?

衛啟濯隻道他們從前就曾謀麵過,跟著詢問衛莊見今何在。

宋氏仍舊隻是說他太忙沒跟過來,衛啟濯道:“義兄的那個怪夢我也是知曉的,所以還望夫人實情以告。”

宋氏沉默片時,麵現愴愴之色,須臾,歎道:“他應該是真的歸西了。我等了大半年,他還是沒醒,但我也舍不得將他葬了,便一直那麼放著。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

衛啟濯忽然有些憂慮。衛莊的殼子變成了跟他的殼子當初一樣的狀態,那麼這表明衛莊還會回來還是他還會變成衛莊?不過衛啟濯覺得後一種可能應當很小,他回魂之後大約已經跟衛莊沒有乾係了。

衛啟濯總覺得宋氏這回來,神情有些怪異,當下詢問宋氏可有何難處,宋氏閃爍其詞,似乎不願多言,隻是問他衛莊可還跟他說過什麼。

衛啟濯搖頭,又交代宋氏不要將衛莊的狀況透露給蕭槿。宋氏揩淚歎息:“這種事又能如何說。我那兒子雖則慳吝,但人是好的,怎就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衛啟濯低頭。衛莊之死,蕭枎要擔主責。

隻是他覺得宋氏應當是瞞著他什麼,轉頭便去找了衛晏。

衛晏變得沉默了不少,跟他也十分生疏。衛啟濯問了半晌也沒問出所以然來,末了隻好道:“那將來若有麻煩,記得來與我說。”說著話不自覺抬手拍了拍他的頭。

衛晏仰頭看向衛啟濯。他哥從前有段時日也喜歡拍他腦袋。

宋氏原本打算次日就走,但禁不住季氏與蕭槿的再三款留,又多待了幾日。期間,衛啟濯將衛晏也叫去跟蕭岑一道聽他授課。

宋氏也給衛晏請了先生,但終歸不如衛老師這種受過多年科考訓練的專業,衛晏深覺受益匪淺。隻是他怎麼看怎麼覺得衛老師眼熟。

宋氏與衛晏返鄉的那日,蕭槿等人都來相送。

衛晏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容易跟生人混熟的人,但幾日下來,他卻已經漸漸覺得衛啟濯十分親切了。

臨往大門去時,衛晏踟躕再三,拉了拉衛啟濯的衣袖道:“哥哥,有件事我娘不讓說,可我覺著你應當能幫上忙。其實我們如今……”

他剛起了個頭,宋氏就回頭來叫他,及至發現他似乎在跟衛啟濯說私話,瞪他一眼:“磨磨蹭蹭作甚,快著些!”

衛晏無奈,朝衛啟濯訕訕一笑。

衛啟濯凝眉。宋氏其實隻想從他這裡知道她兒子的事,並沒將他還是衛莊時交代她的話聽進去。

送走了宋氏母子之後,蕭槿回了自己的小書房。

她將衛莊送她的那些東西全都翻找出來,擺在一處,盯著看了片刻。

木戒,珠璣金屏風,三張畫像,雖然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但她全都仔仔細細地保存著。她總是覺得禮不在價,在心意。

蕭槿之前知道衛莊會落水溺亡,所以她儘力免除衛莊這一世的悲劇。但她沒想到,他被救起之後,他們會熟稔起來。

衛莊雖摳,但並不平白占人便宜,他們母子三人在蕭家借住期間,他每月都按時給季氏十兩銀子,從不靠著親戚情分蹭吃蹭喝。

旁的且不論,但就這一點而言,蕭槿就覺得衛莊摳也摳得有誌氣。

衛莊的吝嗇之名與廢物之名齊飛,但對她卻很好。她吃雞絲麵他餓著肚子,還一直想給她加菜;他自己出去轉悠從來不買東西,但她每次送考他都會給她買早餐;衛啟渢被她濺了一身酒,他就義無反顧地擋在她麵前說要代她賠衛啟渢的衣裳。

蕭槿不得不承認,這個表兄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