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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說話間又眯眼笑道,“那我就先祝表哥雞年大吉,剩下的吉利話兒等表哥把壓歲錢給我,我再說。”

衛莊頷首,淺笑道:“你今年來我這裡守歲好不好?”

“我怕我熬不了夜。”

“不打緊,你若是困了,我送你回去。”

蕭槿忖量片刻,點頭應下:“那好。”

初更時分,等蕭槿回自己的院子收拾好,抱著袖爐跑來找衛莊時,他正低頭懸腕練字。

光影幢幢,燈下少年衣冠濟楚,容色充盛,眉目溫雅,氣度寧謐。

蕭槿一眼看到便是一怔。回神後揉揉臉,如果衛莊不張口,誰也不會想到他那麼摳門。

她左右顧盼時總覺得哪裡不太對,等看到一旁的油燈,一驚恍然,訝異道:“表哥,你今晚怎麼點了三根燈草?!不嫌費油了?”

“我方才在練字,若是光太暗,我怕熬壞眼睛,熬壞眼睛就娶不上媳婦,娶不上媳婦就沒有兒子,沒有兒子的話,”衛莊慢條斯理地擱下筆,“我這幾身衣裳傳給誰去。”

蕭槿扶額,心道邏輯滿分,表哥你說得好有道理。

蕭槿問起那特殊的壓歲錢何在,衛莊在她對麵落座:“等明日初一再給你,我再修飾修飾。”

蕭槿聞言越發好奇,但衛莊不肯說,她也隻好耐心等著。

兩人閒話間,說到了明年的秋闈。蕭槿覺得以衛莊如今的實力來看,秋闈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說不得衛莊後年就能中進士,平步入官場。

不過想到官場,蕭槿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前世的衛啟濯。

提起做官,誰也及不上衛啟濯。國朝之初曾設左右相分權製衡,但後頭弊端漸顯,皇帝撤銷二相之製,重置宰輔。宰輔即宰相,宰者,主宰也,宰輔統攝百司,權勢煊赫,因而慣例上不以世家巨室出身者用之,但衛啟濯打破了這個慣例。

據聞每日朝班上,他一個年輕後生統領文武百官的場景都是一景。

何況他姿容宛若天人,僅憑一張臉也能成為國朝風尚的最高代表。蕭槿懷疑當初殿試的時候,皇帝毫不猶豫地定下他的狀元科名,可能是先看的臉,打算將他放在朝班裡養眼。

不過這位正國級乾部的脾氣實在不太好。蕭槿聽聞那些大小官吏都畏他如虎,就連六科都察院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官,見了他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大約是被他那神鬼莫測的手段整怕了。

蕭槿覺得他肯定是個惡毒上司。

不過衛啟濯後來脾性如此,似乎跟衛承勉的死有關。衛啟濯早年喪母,前世衛承勉卒後,衛啟濯便徹底成了孤兒。蕭槿記得,當時衛啟濯驟聞父喪,連夜回京,在衛承勉靈前直挺挺跪了兩天兩夜,水米不進,隻是盯著牌位出神,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等他跌跌撞撞從靈堂出來,就好似變了個人。

聯係衛啟濯後來的一些類似於報複的行為,她忽然想,衛承勉的死是否並非意外,衛啟濯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隻是她也不清楚那些人裡哪個是害死衛承勉的凶手。並且,這些終歸都隻是她的猜度。不過她如今記不清楚衛承勉究竟是哪年出的事,回頭若是能想起來,她打算告訴衛莊一聲,讓他提醒一下衛承勉。衛承勉那個人還是極好的。

蕭槿神思間,衛莊遞來一杯花茶:“嘗嘗我泡的梅花茶。”

蕭槿接過那個甜白釉茶盞,一股幽雅的淡淡香氣迎麵而來。她抬頭看著眼前眼眸含笑的少年,少頃,道:“表哥此番認了榮公做義父,想來將來也免不了跟國公府的人打交道,表哥記得不要惹著國公府那位四少爺,我聽聞他不大好相與。”

衛莊一頓,道:“你聽誰說的?”

蕭槿呷了一口花茶:“當初六姐打探衛啟渢其人時,聽聞國公府還有個更好看的未婚公子,就順道問了問那位公子的狀況。”

衛莊揉揉額角,探問道:“那你覺得我好相與麼?”

蕭槿笑道:“當然啊,表哥瞧著就很親切。”

衛莊鬆了口氣,又緊跟著道:“謠言不可信,說不得那位四公子是個溫克性子。”

蕭槿一口茶嗆在嗓子眼。她完全無法將惡毒上司和溫克性子聯係起來。

在她印象裡,衛啟濯在喪父之前也不如何平易近人,有一回她跟小姑子在園子裡轉悠時遇見他,打趣說他怎麼還不娶媳婦,多個弟妹,她們回頭出來遊玩也能多個人一道耍子。

結果他理都不理她,扭頭就走。

不過蕭槿跟衛啟濯打交道實在不多,確實也不太了解他的脾性,對衛莊說的話都是胡編的,她隻是想給衛莊提個醒。

衛莊忙上前幫她拍撫,又遞給她一塊汗巾,攢眉道:“怎麼喝個茶也能嗆著。”

“表哥泡的茶太好喝了,我喝得太急了。”

衛莊聞言一笑,又斂了容,認真道:“我倒是聽榮公說,四公子脾性極好,又能詩善畫……”

蕭槿禁不住笑出了聲,邊笑邊拍衛莊:“當爹的自然說自己兒子好,我爹還總跟人誇我弟弟呢。這種話,表哥聽聽就好。”不過衛啟濯確實才華蓋世,他的才名後來跟他的威名一樣遠播八方。

衛莊按了按眉心。

“對了,”蕭槿從身上取下一個鼓囊囊的順袋,倒出十幾個小橘子,笑眼彎彎,“吃吧,我給你帶的,這種橘子很甜的。”

衛莊對著眼前的蕭槿和橘子看了須臾,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衛莊一小瓣一小瓣地吃著小橘子跟蕭槿談天,一直說到後半夜,橘子也沒吃完。落後蕭槿困意上來,也懶得再回去,一路打著瞌睡被衛莊領到宋氏屋裡睡下了。

翌日,蕭槿醒來後便回了自己院子。她盥洗梳妝訖,見了幾家親戚,陸凝便找來,詢問她要不要跟他們兄妹出門遊玩。

陸遲昨日沒有給蕭槿壓歲錢,今日一見著她就掏出一個封筒遞過去。蕭槿拿在手裡一掂就知道這裡麵不下一百兩,推辭不受,但陸遲卻一再堅持,笑著讓她收下。

衛莊尋過來時,正瞧見這一推一給的場景。

蕭槿瞥眼間看到他,當下奔上前來,笑問他來找她何事。又見他手裡拿著個卷軸,要拿過來看,他卻撤手躲開了。

衛莊頓了頓,道了句沒什麼,回身就走。

蕭槿覺著莫名其妙。

陸凝遠遠看著衛莊的背影,目光微動。

衛莊回了自己書房之後,伏案靜默了許久。

他方才看見蕭槿跟陸遲說笑時,心裡發堵,那種感覺跟當初他星夜兼程趕回來卻發現蕭槿多了個新表哥的感覺一樣。

衛莊深吸一口氣。

他應當是真的喜歡蕭槿。

不過蕭槿似乎對他衛啟濯那個身份誤會不小,等他回去,還要想法子扳回來。

他正要將手中卷軸收起,蕭槿尋過來,追問他究竟怎麼了。

衛莊看她還特特跑來問,心裡舒坦了不少,笑道:“沒有什麼,就是想起我出來得匆忙,油燈忘熄了。”

蕭槿點頭:“原來如此。”多費一滴燈油對衛莊來說大約都是大事。

蕭槿又想起衛莊昨日說的特殊的壓歲錢,當下給他拜年,笑著伸手道:“壓歲錢拿來。”

衛莊拿著那個卷軸在她眼前晃了晃,語氣一低:“其實這個就是,但我忽然想做些補充,等上元節時再給你好了。屆時你記得回屋再看,頂好跟那個戒指放在一處。”

蕭槿見他神秘兮兮的,忍不住想,這東西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麼?

正月十五這日,衛莊正琢磨著晚夕穿哪件新衣裳跟蕭槿去看花燈,天福進來,遞給他一封信,道:“少爺,這是門房那邊送進來的,再三交代說要您親啟。”

衛莊接過信拆開一看,熟悉的字跡登時映入眼簾。

是他父親的信。

衛莊一目十行地掃完,捧信的手指微蜷。

他原本以為他父親起碼要等到二月才會再來聊城,沒想到他老人家正月中旬就到了。

還運來了他的殼子。

衛莊在原地佇立片時,平複了一下心緒,當下出屋。∞思∞兔∞在∞線∞閱∞讀∞

他往大門去的路上,遇見了宋氏與衛晏。兩人問他晚上預備何時去看花燈,衛莊緘默少頃,輕聲道:“我先出門一趟,逛燈市的事,等回來再說。”言罷,凝眸望了兩人一眼,踟躕俄頃,轉身離開。

☆、第三十章

衛晏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轉頭問宋氏:“娘可覺著,哥哥方才有些古怪?”

宋氏搭了遠去的衛莊一眼,道:“誰曉得,約莫是怕花錢不想去看燈,等他回來,咱們就把他拽去燈市,管他樂意不樂意。”

衛晏笑道:“娘說的是。”

宋氏一頭往回走,一頭道:“也不知你哥那是隨了誰,我跟你爹可都不是慳吝之人。”

衛晏撓撓頭:“哥哥除了摳門之外,也沒旁的毛病。”

宋氏歎道:“那也不能摳成那樣啊,就沒見過比他更摳的……等回頭再跟他提一提與趙家做親的事,我還是屬意那趙家娘子。我看也就是她不會嫌棄你哥那摳門的德性了。”

衛莊趕到莊子上時,衛承勉正焦灼地屈指一下下叩著小幾。瞧見兒子過來,衛承勉當下起身上前,一把拽住他就往外走:“你終於來了,走,我帶你去看。”

至於去看什麼,父子兩個心照不宣。

衛莊深吸一口氣,這感覺怎麼那麼詭譎。

衛承勉領著衛莊一路轉入了一間密室。衛莊甫一入內,就覺一股冷氣迎麵襲來。

衛承勉解釋道:“雖說目下還沒出正月,但眼看著也要開春兒了,為保穩妥,我特地選了一間背陽的屋子,又搬了些冰塊進來。”

衛莊望著眼前那棺櫬一樣的黑漆大木函,按了按眉心。他上前與衛承勉一道掀開蓋子,便瞧見一個人靜靜躺在裡頭。

正是他自己。他見今雙目緊闔,神容恬謐,仿佛隻是溺於夢境,隻是麵色略顯蒼白。

不過這種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自己的感覺實在太怪異了。

衛莊稍一踟躕,伸出手去觸了觸自己的臉。

一旁的衛承勉看看眼前站著的兒子,再看看裡頭躺著的兒子,等了半晌,攢眉道:“怎麼沒動靜?”

“父親頭先不是去了一趟湖廣麼?可曾探訪到什麼招魂的術法?”

衛承勉歎道:“打探到的那些法子我都一一試過了,但不頂用。”

衛莊垂眸望著木函裡的自己,又靜靜等了兩刻,但依舊什麼也沒發生。

衛承勉焦急起來。他繞著木函轉了兩圈,將兒子拉到一旁的圈椅裡坐下,道:“你坐著再等等,說不得隻是時辰不到。”

衛莊被父親按著坐下,搖頭道:“兒子覺著這樣似乎不能回魂。”

衛承勉躑躅一回,問道:“若真是回不去,你預備如何?”

衛莊凝思少刻,輕歎道:“隻能繼續做衛莊,不然還能如何?”

衛承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