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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雖非世家出身,但比之蕭家那幾個世家子侄,氣度卻要勝上百倍,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段溫雅灑落的風流態度。

蕭枎湊過來順著陸凝的視線望去時,衛莊等人已經離開,她什麼也沒瞧見。

“表姐在看什麼?”

陸凝瞥了蕭枎一眼,搖頭道:“沒什麼。”

她在蕭家住的這段日子,蕭枎與四夫人總是對她十分殷勤,頗有拉攏之意。尤其是四夫人,對她格外熱絡。她是三房的親戚,四夫人這般態度,就有點微妙了。

她隱隱覺得,四房是想跟陸家做親。

陸凝心下諷笑,陸家想跟三房做親的事還沒透出去,若真如她所想,那四夫人回頭知道全白忙活了,不知是何反應。

陸凝又朝著衛莊與陸遲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跟著蕭枎等人離開。

路上,陸遲跟衛莊搭話,但衛莊始終談興不高。

陸遲這些時日一直聽方先生誇讚衛莊,早就卯著勁要跟衛莊討教學問,故而眼下見他這般,很有些著急。

他覺得大約是他挑的話頭衛莊不感興趣,思量一回,想到衛莊年底就要考院試,忽而撫掌笑道:“我近日聽到了一些風聲——嗣宗可知今年朝廷要點哪位大人來做山東學道?”

學道即提督學政,俗謂學台,是朝廷委派去各省主持院試的主考官,跟欽差一樣,是個臨時的差事,院試前赴職,院試結束後即返京述職。學道因主管一省科舉之事,故而都由進士出身的官員來擔任。

衛莊正琢磨著晚上要怎麼邀蕭槿來賞月,聞聽此言,忽然心裡一動,當即轉頭問道:“敢問是哪位大人?”

☆、第二十五章

“聽聞是現任著翰林院學士的梁大人,”陸遲笑著道,“梁大人的學問是一等一的好。”

衛莊神色一黯,須臾,又似是想起了什麼,道:“是不是梁蓄大人?”

陸遲一怔,跟著點頭:“沒錯。”見衛莊神情古怪,隨口問道,“嗣宗也聽聞過梁大人?”

衛莊心道何止聽過,那位梁世伯是我父親的故交。

如果梁蓄真被點為山東學道,那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他說不得可以借此機會見到他父親。

衛莊輕歎一息,他忽然有點期待院試了。

是夜,蕭槿跟母親和一眾姐妹祭月畢,正要跟季氏等人尋個地方賞月吃月餅,就見宋氏帶著衛莊過來,送了幾樣糕點,又跟季氏敘話一回,將走時,衛莊邀蕭槿去西跨院那邊賞月。

盛情難卻,蕭槿不好推辭,便跟著衛莊回了西跨院。

她到了地方才發現,庭院正中擺了一張梅花小幾,上頭擱著好些細巧茶果並八個蠟扡兒,兩排燭火在夜風中輕輕搖動,與空中玉輪交相輝映。

蕭槿一怔,轉頭困惑地望向衛莊。

衛莊輕咳一聲,道:“這些是方才祭月時還沒來得及撤下來的供品,隻是香爐、月光位那些都被搬走了而已。”

蕭槿點頭:“原來如此。”

按照習俗,祭月之後的果餅是要分而食之的,蕭槿正欲去將宋氏和衛晏叫來,卻被衛莊攔住了。

“他們都吃過了,那些蠟扡兒就是母親方才與弟弟坐在這裡吃點心時擺上的。這些茶果全是你的,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衛莊道。

蕭槿望著滿桌果品點心,忍不住道:“表哥今日怎這般大方?”

衛莊在小幾後的馬紮上落座,慢慢道:“母親這回買糕點買多了,我怕吃不完會壞掉。”

蕭槿聞言倒是釋然,掇了個馬紮坐到了他對麵。閒談間,她指了指自己的臉,詢問衛莊有沒有覺得她的臉變圓了。

衛莊徑自起身,一路拎著自己的小馬紮繞過小幾坐到了蕭槿身邊,借著燭光和月光,盯著她的臉仔細瞧了瞧,點頭道:“似乎是變圓了。”

蕭槿捏著自己的臉頰,輕歎道:“我就覺著我近來胖了,連臉都圓了。”

“臉圓點怎麼了,”衛莊認真道,“你長得好看,臉尖點好看,臉圓點也好看,怎麼樣都好看。何況你如今年紀小,臉圓一些瞧著更顯嬌憨可愛。”

蕭槿聞言笑得眉目彎彎:“真的麼?表哥這話說得我滿心舒暢。”

衛莊低頭喝茶:“我所言句句屬實。”

蕭槿微微一笑,低頭吃點心。

衛莊凝眸注視著如水月色中的蕭槿,一時出神。

蕭槿一抬頭就撞上他的視線,詢問他在想什麼。衛莊擱下茶盞,望著她道:“陸家人這回過來,究竟有何打算?”

“我聽弟弟說,似乎是想和我家做親,隻是我也不知道他的話靠譜不靠譜。不過就算是真的,我看陸家也是想把女兒嫁過來,就是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答應了。”

衛莊容色稍鬆,少頃,又想起了什麼,問道:“那你這些時日有沒有和陸表哥混熟?”

“我跟他見麵不多,何談混熟,他多數時候都在外頭書院裡待著。”

衛莊心中鬆快,覺得可以再挑一個關於他的話頭,淺笑道:“我這回入京,其實獲益……”他一句話未完,突然一陣風來,小幾上的蠟燭滅了大半。

雖有月光,但眼前到底是暗了下去。衛莊當下起身要去取火折子,卻被蕭槿阻住。

蕭槿望了望將至正空的圓月,微笑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歇著了,不然明日該起不來了。多謝表哥的款待,表哥也早些休息吧。”言訖,轉身欲走。

衛莊款留不住,無奈之下,表示要送她。等他一路將她送到西跨院門口,轉頭就瞧見陸凝迎麵而來。

“姑母讓我來接妹妹回去,可巧就遇見了。”陸凝笑%e5%90%9f%e5%90%9f地拉住蕭槿,又回頭跟衛莊見了禮。

衛莊隻朝她微微頷首,轉而又將目光放在了蕭槿身上,叮囑她明早即使起晚了也要吃早餐雲雲,旋即目送蕭槿離開。

陸凝跟蕭槿走出一段路後,似乎恍然想起了什麼,笑說方才她過來之前陸遲讓她捎話給衛莊,囑咐丫鬟給蕭槿打著燈籠,自己轉身折返。

衛莊在門口立了須臾,聽到有腳步聲漸近,以為是蕭槿回返,往前迎了幾步,等來人走到月光下,才發現是陸凝。

陸凝行禮笑道:“說起來,我也能喚你一聲表哥了。兄長頭先交代我說,讓我來跟表哥說一聲,看表哥明日能不能抽個工夫出來,兄長要尋個酒樓,與表哥作杯。”

衛莊擺手道:“煩請告知尊兄說不必了。”

陸凝再三相勸,但衛莊不肯改意,她隻好作罷。她原想再跟衛莊攀談片刻,但衛莊徑直回身入了院門。

陸凝神色一滯。她總覺得衛莊身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高貴氣度,不是文人的驕矜,而是類似於一種生來即具的天成貴氣。

陸家也算是高門大戶,衛莊並沒因著這一層而熱絡趨奉,她倒是因此高看他一眼。

陸凝望著衛莊的背影,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婚事。

她母親此番帶她來,是想將她跟蕭岑的婚事先定下來的。

蕭岑是蕭家三房唯一的男孩,嫁給他能規避不少鬩牆誶帚,亦且蕭家的爵位將來也是他的,兼之蕭岑容貌也好,她母親眼看著她明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紀,擔心這樣好的女婿將來難找,便帶著她來蕭家這邊探探蕭安夫婦的口風。

可她並不想找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丈夫。季氏那邊還沒給準信,她倒是希望季氏不答應。

今日見了衛莊之後,她這種想法更是強烈。

陸凝在門口靜立片時,回身去找杜氏。

嫁衛莊比嫁蕭岑要好得多。而且衛莊又不是什麼官家子弟,以陸家這樣的家底,若是有結親的意思,宋氏十有八-九會應下的。

杜氏一聽女兒的盤算,立等就惱了,連聲指斥她一個女兒家倒是自個兒籌謀起婚事了,又說她腦子不好使,放著蕭岑那樣的不要,硬生生想嫁一個書生。-思-兔-在-線-閱-讀-

陸凝不以為然道:“他不是尋常人,發跡是遲早的事。他雖非官宦子弟,但比那些倚香偎玉的公子哥兒強上百倍。母親信我的眼光,我若嫁他,將來必是人上人。”

杜氏雖則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眼光好又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但婚姻大事可不敢由著她,當下搖頭。

陸凝負氣起身,臨走前扭頭道:“我聽兄長說了,衛公子從前其實一直在藏鋒,否則早就中了舉了。若他這回院試也得了案首,母親可能去跟宋夫人提一提結親之事?”

杜氏冷笑道:“你哥那個混不吝的話你也信?你以為考個案首那麼容易?你趁早給我歇了心思!”

陸凝不語,回身走了,氣得杜氏抬手就想摔茶杯,但臨了想起這是在彆人家,又忍住了。

一晃三月光陰已過。十一月初,吏部的調任結果下來,點梁蓄為山東學道,主持今年院試。

梁蓄動身赴任前,特特往榮國公府跑了一趟。他發覺衛承勉自打半年前開始就總是鬱鬱寡歡,詢問緣由,又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蓄半是玩笑地詢問衛承勉要不要告個假,跟著他一道去一趟山東,權當散心。衛承勉歎道:“我前些日子剛打湖廣回來,散什麼心。”

“誒,湖廣是湖廣,山東是山東,怎麼能一樣?你去過了湖廣還可以再去山東,說不得等你從山東回來,那些煩心事就都沒了呢?”

衛承勉苦笑;“莫要綽趣我了。年尾本就忙碌,我就不分心湊那個熱鬨了。”

梁蓄幾番勸說無果,歎道:“我也是想讓你換個地兒待待,說不得心頭鬱結就解開了,總悶著也不是個事兒。”

梁蓄這話,倒是突然提醒了衛承勉。

換個地方?是啊,他這麼總待在京城也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多往外頭跑跑,沒準兒就有轉機了呢?

衛承勉思量一回,突然道:“你何時動身?”

臨近年關,蕭家三房四房都忙碌起來。

蕭枎近來格外煩鬱,因為過了這個年,她就到了出閣的年紀,但親事卻一直沒個著落。

她母親有意讓陸遲做女婿,但她心裡不是很樂意嫁陸遲。原本陸遲是個很好的選擇,但因為她見識過了衛啟渢那等貴介公子,所以眼界更高了,總覺得自己即便是嫁不了衛啟渢那樣的,起碼也要嫁個差不多的。

嫁人是一輩子的事,也免不了攀比,她可不想將來被蕭槿她們比下去。

馮氏跟杜氏套了幾個月的近乎,覺得兩廂都已然熟絡了,便揀了個日子,就做親之事,去探杜氏的口風了。

等馮氏回來,蕭枎噘著嘴道:“母親,那杜夫人答應了可不算,我是要好好想想的,那陸遲太不靠譜了……”

“閉嘴!”馮氏狠狠瞪她一眼,“人家根本就沒瞧上你!”

蕭枎一愣。

蕭榆跟蕭杫在一旁噴笑出聲。

馮氏心煩不已,揮手趕兩人走,轉頭陰沉著臉看向蕭枎:“那杜夫人明確說是想跟三房做親,”

“她想打八妹的主意?”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