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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們是怎麼計議的,”馮氏神色陰鬱,“陸家那頭不成也罷,我在左近的舉子裡給你選一個定下來。”

蕭枎當下就急眼了:“舉人可不行,少說也要……”

馮氏咬牙道:“住口!這事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蕭槿半年前就見衛莊看閒書,如今院試在即,卻見他還是捧著一本閒書。

蕭槿忍不住道:“莊表哥不溫書麼?不擔心院試?”說好的十一月就開始溫書呢?

“那也不能一直看正經書。”衛莊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蕭槿心道,我怎麼覺得就沒見過你看正經書。

她正要例行掏出紙筆坐到衛莊對麵練字,陸遲忽然敲門進來,興奮地對衛莊道:“學道大人到了,如今正行香掛牌,好些童生都趕去觀禮了,嗣宗要不要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行香掛牌即到孔廟進香、出牌公示院試地點、日期,是提督學政赴任後例行的儀式。

衛莊方才一直神思不屬地翻閒書,其實等的就是這個。他起身待要往外走時,又轉頭對蕭槿道:“啾啾去不去?”

蕭槿一怔:“我跟去作甚?”

衛莊被她一問,也是一愣。

是啊,他為什麼下意識地就想帶上蕭槿呢?他可是去籌謀見他父親的事的。

“去看個熱鬨,”衛莊笑道,“孔廟那邊一定十分熱鬨。”

蕭槿正想搖頭說不去,但忽然記起她屋裡的硯台該換了,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去買個硯台,順道跟表哥去觀禮。”

她還沒看過學道祭孔的場景。

陸遲原本也要跟去,但衛莊不肯,陸遲一愣問為何,衛莊瞥他一眼,道:“那邊人多,屆時萬一你和我們走散了,迷了路,被人拐了,我們不好跟你母親和妹妹交代。”

蕭槿看著陸遲被噎得滿麵漲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衛莊的嘴好像還挺毒的。

蕭槿跟著衛莊出來後,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萬人空巷。

她順路買了硯台,前往孔廟的路上,便見人叢潮水一般地往孔廟的方向湧去,口中都道要去看宗師祭孔——宗師是對學道的尊稱。

蕭槿不由想,科舉果然是讀書人最關心的大事,學道赴任這陣仗比圍觀砍頭還熱鬨。

蕭槿跟在衛莊身後,到了孔廟外圍,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潮,對衛莊道:“表哥,要不我們就在外麵瞄幾眼吧,裡頭人太多了。”

衛莊佇立凝望片時,忖量一回,回頭道:“好,咱們先去那邊茶棚坐一坐。”

眼下人太多,他也不好去找梁蓄,等人潮散了,他看看梁蓄是不是去了衙署,然後把蕭槿送回家,再獨自去拜訪梁蓄。

兩人在茶棚裡坐了一刻,起身往外走時,正瞧見一個軍牢跟一名婦人爭執,軍牢忽然惱了,伸手撈起一旁不知物主的哨棒就朝婦人身上搠。

婦人急往後躲閃時,蕭槿正打她身旁繞過,於是那婦人徑直撞到了蕭槿身上,衛莊在前頭走,見狀趕忙伸手去扶蕭槿,但還是晚了一步,蕭槿站立不穩,身子一偏,撞到了身後的矮桌上。

衛莊當下上前,低頭一看,蕭槿的手心被桌沿撞出了一道紅痕。她的肌膚瑩白嬌嫩,那撞出的痕跡橫亙掌心,顯得有幾分猙獰刺目,

衛莊一看之下,心裡便是一揪,麵色倏地轉冷。

那婦人見自己撞到了人,忙忙上來致歉,又摸出一百文錢要塞給蕭槿給她壓驚,但被蕭槿婉拒了。

蕭槿方才撞過去的瞬間用手扶了一下桌沿,正覺虎口發疼,忽見衛莊回身,徑直步至那軍牢身前,寒聲讓他道歉。

那軍牢哂笑道:“她自己不長眼,又不是我推她的,你嚷嚷什麼?”

衛莊冷聲道:“這般猖狂,不如說說你是哪個衙門裡的?”

軍牢還沒遇到過這麼硬氣的書生,哈哈一笑:“這也叫猖狂?那還有更猖狂的!”說話間搶上前,一把撈起蕭槿臨時擱在桌上的硯台,在衛莊麵前揚了揚,挑釁道,“這是她的吧?”話未落音,狠狠往地上一摜,那個玉雜石的硯台立時碎裂。

蕭槿麵色一陰,冷眼看向那個軍牢。

“我在此為布政使大人開道,你們若是礙了我的事,”那軍牢抬手指了指衛莊與蕭槿,“仔細我請你們吃牢飯……”

他一句話未完,就聽衛莊冷聲一笑:“你小點聲吠,這邊還有老幼,莫要嚇著他們。”

圍觀眾人哄然大笑。

那軍牢一愣,跟著怒道:“你說什麼?!”

“我說,承宣布政使司裡的狗,青天白日也出來亂咬人,”衛莊陰冷地睥睨他一眼,“還狗仗人勢。”

那軍牢氣得腦袋發暈,捋臂揎拳,正要開打,就見班頭跑來調停。

那班頭正指揮手下給布政使的轎子開路,見這邊起了紛爭,怕惹出事端,便上來和稀泥。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忍讓一下便是了,”班頭想趕緊勸走衛莊兩人,“快走吧,布政使大人的轎子要來了。”

衛莊譏笑道:“忍讓?因他之故,舍妹的手都磕紅了,他又砸了舍妹的硯台,憑什麼讓我們忍讓?”

那班頭也許久沒見過敢跟衙門裡的人這麼嗆聲的了,立等不耐道:“你妹妹的事那麼要緊?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

蕭槿眉頭蹙起,正要張嘴搶白,就見衛莊忽然一個箭步衝上去,揚手就狠狠甩了那班頭一個巴掌。

耳光響亮,眾人聞聲都覺得臉疼。

“你看,一個巴掌也可以拍得很響的,”衛莊挑眉,“還有,在我眼裡,她的事就是這麼要緊。”

蕭槿聞言微怔,望了衛莊片時,倏而仰臉問道:“表哥手疼不疼?”

衛莊回身低頭,拍拍她的腦袋,輕聲道:“不疼,你的手還疼不疼?”

蕭槿搖頭,朝他笑道:“已經好很多了。”

那班頭都被打懵了,與軍牢互望一眼,兩人眼裡都是疑問。

眼前這個書生難道有什麼來頭?

布政使楊禎見孔廟那邊堵得水泄不通,便提早下轎,又見這邊圍了一叢人,覺得有礙瞻觀,親自上前來疏散。

衛莊卻是不肯離開,執意讓那軍牢致歉並賠償蕭槿的硯台。

楊禎聽了來龍去脈,皺眉擺手,隻道不過芝麻大點的事,讓衛莊不要找事,催促二人快些離開。

衛莊根本不買他的賬,冷笑道:“一省布政使縱容手下擾民還倒打一耙,不知此事若是讓巡按禦史知曉了,會不會狠狠參布政使大人一本。”

楊禎氣得滿臉漲紅,但不知為何,麵對這個少年,竟是覺得一股威壓迎麵襲來,瞪著眼睛不知說什麼好。

蕭槿不由偏頭看了衛莊一眼。布政使可是從二品大員,掌一省之政,可她怎麼覺得衛莊語氣裡全是不屑。

其實衛莊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在這些大小官吏麵前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能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他們,他覺得這應當並不全是因為他的出身。

正此時,祭孔回來的梁蓄聞訊趕來。他問明了狀況後,委婉地表示楊禎這事辦得有些不妥,又讓衛莊與蕭槿消消氣,最後命那軍牢給蕭槿道歉並賠償。

衛莊看了梁蓄一眼。梁蓄這人能坐上翰林院的頭把交椅,除卻學問確實好之外,還有一條就是,會辦事。

梁蓄除供職翰林院之外,還是禮部侍郎,楊禎不想得罪梁蓄,笑著應承幾句,轉頭厲聲讓那軍牢照著衛莊說的做。

那軍牢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心中不甘不願,但麵前有兩位大人壓著,隻好照辦。他躬身跟蕭槿賠禮之後,本想掏出幾分銀子了事,誰知衛莊忽而低頭問蕭槿:“表妹那硯台多少錢來著?”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蕭槿一怔會意,伸出五根蔥白手指,脆生生道:“五十兩銀子。”其實她隻花了五兩銀子。

軍牢傻眼,五十兩銀子?!

梁蓄看了看地上那個碎裂的硯台,轉而打量眼前這對表兄妹一眼,眼帶笑意。

軍牢連連表示自己賠不起,並怒指蕭槿敲竹杠。

“我看那個挺像是五十兩銀子的硯台的,”梁蓄對楊禎笑道,“那軍牢既是楊大人的手下,不如這樣,楊大人先幫他墊付,日後再慢慢從他的工錢裡扣,如何?”

楊禎狠狠瞪了那軍牢一眼,為著息事寧人,隻好點頭稱好,命人封了五十兩現銀給蕭槿。

那軍牢覺得自己今日真是倒了血黴了,又見連梁蓄也這般維護,料想衛莊與蕭槿大約真是有什麼來頭,忙跪地求道:“這位爺爺,這位姑奶奶,求放過小人吧!五十兩銀子賠出去,小人可要白白給官府乾十幾年才能還清……”

蕭槿笑道:“這關我何事?你既逞著官家的威風,那白白給官家乾十幾年又何妨?”

衛莊深以為然,點頭道:“我表妹說得是。不過不要叫我爺爺,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

蕭槿不由低頭笑。

軍牢癱坐在地,痛哭流涕。

等衛莊與蕭槿結伴離開,梁蓄望著他的背影,決定回頭把這少年的事跟衛承勉說一說。

一旁的楊禎笑著探問道:“聽聞榮公也來了山東?”

梁蓄頷首道:“榮公撥冗而來,見今正尋處下榻。”

楊禎忙表示自己在聊城這邊有一處彆院,可以給衛承勉暫住。

其實他此番一半來意在衛承勉身上。衛承勉這樣的大佛豈是輕易見得到的,若是能借機攀交,那對自己的仕途可是裨益多多。

梁蓄笑道:“那成,等我去知會榮公。”

衛莊走出一段路後,提出要查看蕭槿的手,蕭槿略一踟躕,攤開手掌給他看。衛莊見掌心的紅痕已經淡了,這才放心,柔聲安慰一通,末了笑道:“你這回還賺了幾十兩銀子。”

蕭槿也是有後台的人,方才並不畏懼,隻是那種被人一力維護的感覺實在很好,她想起來便覺心裡暖意上湧,當下再度道謝。

衛莊拍拍她的腦袋,道:“你我不言謝,都是一家人。”

蕭槿臉紅低頭,這話說得……

院試前夕,陸凝親手燉了一鍋通草鯽魚湯給衛莊送了過去。但對衛莊解釋時,說是她母親想著他明日就要赴考,讓她將這個送來,聊儘心意。

衛莊直接出言讓她端走,陸凝見他再三堅持,倒也不介意,隻是笑道:“我聽聞了表哥那日維護啾啾的事,表哥可是族中有奧援?”

她覺得,如果衛莊沒有後台,那麼在學道行香之時鬨出那麼大動靜,便有些不可理解了,畢竟一著不慎,說不得會影響他應試。

“我族中有無奧援,這與陸表妹似乎無關。”衛莊心不在焉道。

陸凝發現了一件事,衛莊喊蕭枎、蕭杫等人,都是“三表妹”“四表妹”這樣叫,喊她就是陸表妹,但是喚蕭槿,永遠都是直呼表妹,或者喚她小名。

下意識的稱呼是很難能反應一個人內心的態度的。

陸凝腦中忽然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