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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倚,正正掉到他杯中,濺了他一臉一身的淡黃色酒液。

蕭嶸嚇了一跳,忙掏出汗巾,要給衛啟渢擦臉擦衣裳,但被衛啟渢蹙眉婉拒了。

蕭嶸這才想起來,衛啟渢很愛乾淨,怕是嫌棄他的汗巾。衛啟渢拿出自己的汗巾大致揩了揩,便起身往女眷那邊走去,神色喜怒難辨。

蕭嶸趕緊跟上,心裡暗暗發急,祈禱這毽子不是他們四房人踢的。

蕭岑跟在後麵,心裡打鼓。他方才瞧見了,那毽子是他姐踢飛的……也不知道衛公子是不是要去找他姐算賬的。

蕭槿目睹了衛啟渢被濺一臉的全過程。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毽子飛到衛啟渢酒杯裡,第一反應竟然是,她的準頭真好。

鄭菱知道那位被蕭槿濺了一身酒的公子就是那個大有來頭的衛家少爺時,忍不住幸災樂禍,在一旁竊笑。

蕭槿是知府的女兒又如何,那位公子縱然給她個沒臉,蕭家人恐怕也不敢說什麼。她一直被蕭槿彈壓,如今眼見著蕭槿要倒黴,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蕭杫與蕭枎在一旁看戲。她們跟蕭槿隻是隔房姐妹,並不如何親厚。何況三房本就勢大,出個幺蛾子,也輪不著她們去管。

溫錦瞧見衛啟渢微沉著臉走來,瞥了蕭槿一眼,心下冷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表哥有多愛乾淨,她表哥素日使的杯盞、餐具從不跟人共用,連她都不能例外。她有一回故意用他的茶杯喝了水,他當場不豫,她撒了好一通嬌才把他哄好。

如今蕭槿直接濺了他一臉一身的酒,他不發作才怪。

衛啟渢在蕭家也住了一月有餘,蕭榆也對他的潔癖有所耳聞,瞧見衛啟渢那架勢,趕忙拉住蕭槿,小聲道:“要不,我說是我踢的吧?反正……反正我臉皮厚,衛公子訓我也不要緊……”

鄭菱插嘴道:“這般不妥,在場這麼些人可都瞧著的,六姑娘怕是兜不住吧?”

蕭榆回頭瞪她一眼:“我家的事,你管不著!”

鄭菱一噎,但又不敢明著跟蕭家人對著乾,隻好悻悻閉嘴。

衛啟渢走至近前時,衛莊跟江辰也趕到了。衛莊徑直站到了蕭槿身邊,江辰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江瑤拉著站到了蕭槿的另一邊。

“不敢動問,適才那毽子是哪位姑娘踢的?”衛啟渢掠視眾人,麵容微沉。

蕭榆正要站出來,卻被蕭槿一把拽住。

“是我,”蕭槿往前走了一步,叉手行禮,“一時失誤,萬望海涵。”

衛啟渢盯著蕭槿看了須臾,不知想到了什麼,容色漸緩,少頃,道:“無妨。”

溫錦怔怔地看向衛啟渢。

鄭菱瞪大眼,這就不計較了?

一旁的蕭榆剛鬆了口氣,就聽衛啟渢話鋒一轉:“不過,八姑娘隻是致歉,似略顯不足。”

衛莊當即擋在蕭槿身前,迎視著衛啟渢,沉聲道:“那尊駕待要如何?”

被護在後麵的蕭槿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莊表哥氣場瞬間暴漲起來。

她絲毫不畏懼衛啟渢,她也不覺得衛啟渢會在這件事情上胡攪蠻纏,因而她認為衛莊其實沒必要緊張,正要從他身後出來,卻被他一把按住。

“你是覺得啾啾毀了你的衣裳麼?”衛莊的目光在衛啟渢仍帶酒漬的衣襟上掃了一眼,“你這衣裳值多少銀子,我代啾啾賠你便是。”

蕭槿有一瞬間以為她聽錯了,呆愣愣地望著衛莊的背影。

衛啟渢笑道:“足下何需緊張,一件衣裳而已,不值什麼,在下隻是想說,八姑娘傾了在下的酒,可否再為在下斟一杯。不過,足下既護妹心切,不如代為斟酒?”

衛莊心念一轉,便即刻明了了衛啟渢的意圖,麵上卻是波瀾不驚:“自然可以。”

衛啟渢命小廝取來他備的另一個酒杯,衛莊以右手執起衛啟渢的那個金麒麟杏葉壺,為他斟了三分之二的酒液。

衛啟渢的目光在衛莊執壺的那隻手上頓了頓,隨即又道:“互敬一杯如何?”

衛莊點頭:“也可。”說話間給自己也斟了一杯,端起酒杯與衛啟渢相讓著敬酒。

蕭槿錯愕地看著眼前這倆人,雄黃酒一股怪味兒,就是個節日飲品,又不是瓊漿玉液,有什麼好敬的?

敬酒訖,衛啟渢命人將酒壺酒杯收起,與眾人作辭,回去更衣。

他轉身才走幾步,溫錦追上來,笑道:“我覺著有些不適,不如跟著表哥一道回去。”

衛啟渢頷首,與溫錦一道離開。

鄭菱望了衛啟渢的背影一眼,心道真是便宜蕭槿了,沒想到這衛公子脾氣這麼好……

蕭枎覺得蕭槿簡直走了狗屎運。她遙想她上回獻殷勤讓衛啟渢吃蝦,結果被衛啟渢落了麵子,心裡就堵得慌。怎麼蕭槿這回濺他一身酒,反而沒事?

蕭槿對於衛啟渢的反應並不奇怪。衛啟渢骨子裡十分驕傲,雖然有潔癖,但也乾不出在明知對方並非有意的狀況下,當眾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不休的事。

溫錦與衛啟渢回去之後,等著他換了乾淨衣裳又淨了麵,便將他叫至僻靜處,跟他講和。

衛啟渢緩聲道:“表妹可知我那日為何惱了?”

溫錦連道不知。

“表妹隻是瞧見我多言幾句,就開始懷疑我,我若是這回輕易讓事情了結,那日後必定還會舊事重現。一次次累疊下來,我們的情意還能剩多少?”

溫錦抿唇,心中倒是安定下來。表哥原來隻是想讓她記下教訓而已,不是真的跟她生了罅隙就好。

溫錦又為那日施粉的事跟他認了錯,並表示日後一定不再對他存任何欺騙隱瞞之心。

衛啟渢凝視著她,輕聲道:“那表妹可要記得今日所言。”

不知為何,溫錦聽了他的話,心頭一凜。她沒做遲疑,忙忙應下。

但隨即她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的事,踟躕再三,終究問出了口:“表哥方才……究竟動氣了沒有?”

“動氣是有的,但我總不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何況她顯然也非有意。”

“那表哥為何又要敬酒?”

衛啟渢頓了頓,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

他方才直麵衛莊時,有一刹那真的覺得站在他對麵的不是什麼表親書生,而是他那個堂弟衛啟濯。

所以才有了借機敬酒那一出。他並非衝著蕭槿去的,他的意圖在衛莊身上。衛啟濯跟尋常人不同,常人慣用右手,但衛啟濯是左右手混用。斟酒倒茶時,衛啟濯更是喜歡左手執壺右手捧杯,每回聚飲,皆是如此,這是多年的習慣。

但從衛莊方才順手的舉動來看,他顯然跟多數人一樣,是個慣用右手的人。

衛啟渢如今回想,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多心了,衛莊能跟衛啟濯有什麼乾係呢,衛莊住在蕭家多年,是個有根有底的人,雖同是姓衛,但跟國公府沒有一絲瓜葛。

衛啟渢覺得自己大約是草木皆兵了。

溫錦見衛啟渢不肯說,也沒有追問,隻是將話頭轉到了歸京之事上。

衛啟渢拿出曆日瞧了瞧,道:“父親說讓我儘早回京,看看大房在搗鼓什麼。不過我還有些事未了,也不想走得太匆忙……下月初二再動身吧,表妹消停收拾就成,屆時一道回去。”

溫錦含笑點頭。

葉綺方才從頭圍觀到尾,更覺衛啟渢人品性情無可挑剔,拉住蕭槿說個不住。蕭槿並沒將衛啟渢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反而比較好奇衛莊方才是怎麼說出要幫她賠衣裳的話的。

但她轉念想想,衛莊的意思大概隻是臨時幫她墊付出來,畢竟她爹娘知曉之後,肯定會還他銀子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過,衛莊那話大約也隻是嗆衛啟渢的,榮國公府富埒陶白,衛啟渢根本不會在意一身衣裳。

江瑤覺得自己哥哥現在都不如衛莊會來事兒。歸家的路上,她忍不住數落江辰:“哥,你看人家衛莊都比你機靈,我當時都把你拽到啾啾身邊了你都不知道要怎麼做?衛莊摳成那樣,還知道裝裝樣子賣好於知府大人,你怎麼連句說和的話都沒有?”

江辰苦笑道:“人家表兄護著表妹,我一個外人怎麼插口?”

江瑤想想也是,歎了一回,又道:“那半月之後啾啾生辰,你可得想想送什麼。”

江辰有些頭疼,禮物可不都是那些,年年如此,能送出什麼花樣來。

蕭槿雖然覺得衛啟渢那件事根本不算事,但還是十分感激衛莊的出言相護,回府之後,特特跑到西跨院申謝。

衛莊拍拍她腦袋直道不必客氣,隨即又提起了她生辰的事,問她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蕭槿覺得衛莊就是跟她客套一下,笑道:“表哥屆時能來賀便好了,不必送禮的。”

她還記得她去年生日的時候,衛莊買了一串糖葫蘆,一劈兩半,分彆給了她和蕭岑,權當生辰禮——蕭岑跟她一天生日。姐弟倆當時一人拿著簽了四個半山楂的簽子,懵了好久。

衛莊以為衛啟渢會在初十之前就離開,但一直等到五月中旬也沒見衛啟渢有動身的意思。

他跟蕭安打聽此事,蕭安告訴他衛啟渢的行期推到了下月初。衛莊算了算,如果他下月在衛啟渢之後赴京,那他回聊城時估計都是季秋時節了。

他也不知他還能不能變回衛啟濯。他如今倒是有點留戀衛莊這個身份,衛莊比衛啟濯活得要輕鬆。

蕭槿蕭岑姐弟倆生辰這日,來賀者頗多。蕭安是東昌府最大的父母官,又是侯門世子,攀交者有之,逢迎者亦有之,如今子女生辰,正是獻殷勤的好時候。

每年的這個時候,蕭槿收禮都會收到手軟,她的小庫房裡隨之堆積如山,落後往往對著禮單清點禮物名目就要忙上三兩日。

江辰兄妹送了她一麵跟她身量差不多高的玻璃鏡。玻璃在這個時代還是稀有物,價格十分昂貴。因而蕭槿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江辰兄妹堅持讓她收下,笑稱她喜歡就好。

蕭槿跟蕭岑低頭吃壽麵時,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囂。蕭槿抬頭一看,就見四個小廝小心翼翼地抬了兩樣半人高的物件進來。

那物件上蓋著紅綢,也不曉得是什麼。

蕭槿正欲詢問,就見槅扇處人影一閃,衛啟渢徐步而入。

兩廂見禮之後,衛啟渢命人將那兩塊紅綢撤掉。

眾人霎時倒抽一口涼氣。

一座嵌寶銀象駝水晶燈,一座嵌寶駝珊瑚銀獅。

那水晶燈上有寶蓋珍珠絡索,即使不點亮,遠遠一觀也是錦繡輝煌。那座銀獅精巧如活物,連獅身上的毛發都纖毫畢現。

這兩樣物件約莫都有幾十斤重,撇開匠人的精純技藝不談,光是上頭的金銀珊珠堆在一起,也能論斤賣了。

蕭槿看了衛啟渢一眼,心道果然財大氣粗,送禮都像炫富。

不過她知道衛啟渢肯定不是在炫富,以他的身份,不需要炫,他送禮一直都是這個檔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