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這個時候他並沒有去想她若是不喜歡他怎麼辦?也沒有想過要不要去考慮她的意願?
他隻知道,隻要她成了他的未婚妻,貼上他蕭淮的未婚妻的獨有標誌,彆人就休想再敢打她的主意!
而哪怕是讓他從此在她麵前矮上三分,他也是願意的。
他喜歡她的這種心情,純粹得像是他小時候對於快快成長的渴望。
也乾淨得像是母親親手洗過的衣裳。
他固執地把這層關係的變化落到了實處,他們被賜了婚,那麼她就該一心一意地接受他的鐘情了。
然而後來他才知道,他的這種感覺有多麼自負。
那日他得知她與賀蘭諄相約喝茶,衝過去把她帶了回來。
他生氣,而她竟然還說自己沒錯。
他問她在乎的是誰?她卻在沉默。
他的心忽然就涼了下來。
自始至終,是他一廂情願了嗎?
母親隻告訴他要執著地專注地去愛一個人,卻沒來得及告訴他要如何平等地與人相愛。
她的沉默令他忽然明白他的行為多麼不理智,他覺得,哪怕是她接受了這樁婚姻,她也是被迫的。
他放她走了。
他悲傷地發現,沒有人規定他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必須喜歡他。
他聽著她的腳步聲離去,聽見蘇言追出去挽留,他內心是祈盼她能回來的,隻要她回來,又或者是回一回頭,他都不放她走了。
她不喜歡他,那麼,在她喜歡的那個人出現之前,先讓他喜歡著,不好嗎?
萬一有一天,她也能看得見他呢?
他內心裡變得十分卑微,多年來養成的傲氣卻無法驅使自己去追她。
她沒有回頭,是確定不喜歡他,不在乎他的了。
他定定地看著公文,渾身的力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母親過世之後的那種迷惘和無助又回來了,他的世界重新變得灰暗而失去希望。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熬過去這個夜晚。
可是門口傳來腳步聲,她竟然真的又回來了!
他全身四肢的血都以失控的速度在流躥!
可他還有理智。
萬一,萬一她回來是為彆的事呢?
“不用認錯,反正我不在乎。”他固執地說。
他是男人,他也要麵子的。
這麼說出來,他就不會顯得太丟臉了吧?
但他心裡又很害怕,怕她一怒之下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如果她再走了,他又怎麼辦?
他覺得他在親手把自己的心撕成碎片,撕碎之後還丟進碾石裡,一圈圈地碾壓。
“沈羲,你沒有心。”他心裡疼得想哭。如果有心,為什麼會看不到他的好?
她生氣了。
她竟然生氣得要哭了!
好,他再也不會讓她走了!
他把她抱在懷裡,生生世世也不想再放開。
他認栽。
他早就已經認栽了,從她回頭的那刻起。
隻要她心裡有他,隻要她肯為了他回頭,他什麼都認了。
————
明天起,燕王。
話說你們的刀片少寄點啊,雖然斷在這個點上有(太)點(完)銷(美)混(了),但以男女主為主線的情節,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呀~
☆、誰家新燕啄春泥(1)
四月,滄州煙柳巷。
新的朝代已經建立三年,滄州城裡的硝煙早就已經散儘,街頭巷尾卻還在傳頌著關於這個朝代建立者們的英勇,仿佛戰亂裡流過的血都是錦緞上的染料。
衛羲兒漠然挽著包袱,穿過長巷,叩響了臨街一座宅子的門:“我是福寧繡莊的繡娘,來送衣裳。”
前些日子她不在的時候福娘接了單生意,有人拿來一匹雲錦請她們做件袍子。
繡莊裡刺繡與裁縫都做,平時隻接些街坊生意,這雲錦緞子通常隻有富貴人家才穿得起,從未有人敢拿這樣好質地的料子讓她們做衣裳。
現在袍子做好了,福娘腿腳不太好,便由她送了過來。
門房雖然早就接到了吩咐,但目光落在她臉上,也仍然藏不住眼裡的驚訝。
他引著她進了內,到了後花園門口停下來:“娘子裡邊請。”
衛羲兒點點頭,走進去。
才過了拐角,迎麵就多了片陰影,月亮門後走出來一個男人,身軀異樣威武高大,英挺麵容與印象中的他……
她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
她閉了閉眼。
男人走過來:“羲兒!”
她臉色蒼白,立刻睜開眼丟了包袱,掉頭就往外走!
男人一把將她拉回來,熟練地把她按在自己心口上。
“去哪兒呢?我來接你的!”男人的眼裡遍布著血絲,一貫的雍容和漫不經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衛羲兒猝不及防,口裡嘶喊著,四肢身軀皆都亡了命地在掙紮!
男人不管她的拳打腳踢,他喉頭滾動,伸手將她抱得更緊,並將她在%e8%83%b8`前揮打著的兩手環在自己腰上。
“抱著我!”
但很快他身子一僵,手就慢慢鬆了開來。
依舊漠然的衛羲兒攥著一把兩寸長的小匕首自他懷裡退出來,刀刃上正在滴著血。
她抬起手,將它飛快抵在自己脖子上:“就算殺不了你,我也可以自殺,燕王殿下對屍體感興趣嗎!”
她的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
男人望著她,眼裡血絲更甚,身形卻沒有再動。
背上被刺穿的袍子底下,有鮮血正在浸出來。
他緩緩輕摸了一把,稠紅稠紅地。
衛羲兒放下手,眼眶發紅地瞪著他,繼續漠然地抓起包袱裡的新衣服,將沾血的匕首三兩下擦乾淨,然後將衣袍砸到他腳下,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這宅子。
……
正值中午,四月天豔陽高照,衛羲兒卻似才見了鬼。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耳畔全是紅塵喧囂的聲音。
身邊不時有商販穿梭,挑著擔子賣涼粉與酸梅湯的老漢一邊吆喝一邊與相熟的街坊打招呼。
街兩邊的商鋪熱鬨興旺。
茶樓酒肆賓客絡驛不絕,就連向來人客不多的壽器店都透著興隆的氣息。
頑皮的孩童舉著樹枝自她麵前呼嘯而過,身後是他們母親懊惱的訓罵聲。
他們轉身吐吐舌頭,又接著一路高歌往胡同那頭跑了。
……
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人間的景象,卻仿佛與她隔了一世的人生。
透過眼前,她看到的隻有三年前那雙不肯動搖半分的心,聽到的隻有那句“他們必須死”!
她抬手捂著耳朵,閉上眼睛。
三年。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她從地獄裡滾了一圈出來,以為已經是另一個人,那聲“羲兒”,傾刻間又將她從人間打回了煉獄!
衛羲兒已經死在了三年前的衛府彆院裡,死在衛家上下十幾口人全部被他殺死屠儘的那個晚上,死在他燕王決絕的言語麵前!
他有什麼資格來找她?有什麼資格再喚她的名字!
他踩著衛家那麼多人的屍體得到兵權,成為人人敬畏的權傾天下的藩王,他有什麼臉麵來見她?
有什麼臉麵碰她!
他是來跟她炫耀他的戰果的嗎?
還是來彰顯他如今幾近至高無上的地位,來親身證明他的殘忍與暴虐都是正確的?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來接她?他以什麼名義來接她!
四月的太陽光下,她渾身發冷。
寒意從心底升起,漫延到四肢各處,浸透了她的心肺肝脾,如同將她置入冰窟。
但她心裡又似是有把火在燃燒,這冷熱交替之下,她全身都在顫唞!
她蹲在樹下,閉著眼把自己抱緊。
頭上創傷留下的後遺症也開始發作,潮水般的疼痛朝她襲卷而來。
她咬緊牙關,掏出帕子來印額上的汗。
“娘子你怎麼了?”
身邊有稚氣的聲在擔憂地問。
她抬起頭,方才呼嘯而過的幾個男孩子正圍在麵前,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緊張地望著她。
她搖搖頭,勉力站起來,摸摸他們的小腦袋,笑了一笑,又往前走了。
這些小家夥,跟她的五郎一樣,淘氣歸淘氣,心地卻善良得很。
但他們的善良,也救贖不了她。
衛羲兒還苟活在這世上,沒有在三年前那場浩劫裡死去,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他所有的親人都死了,她卻還活著。
她的父親,她的三個哥哥,兩個嫂子,四個侄兒,五個侄女,還有府裡幾位姨娘……
三年前那個夜裡,全都死在了蕭放部下的刀口下!
死在了他們全部人都無條件地支持著征戰天下,使之稱霸四方,最後得以與周皇平分天下的他們的姑爺手上!
心裡空洞洞的,似深淵而無底。
太陽再烈,也照不進去那個缺口。
剛才那一刀下去,不淺吧?
血都快沒到刀柄來了,她甚至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
可是她一點點的不忍心都沒有。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紮得更深一些,更猛一些!
她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早已經黑成了墨汁!
她想拖著他的屍體去父母墳前祭告,是她錯了!如果不是她愛錯了人,不是那麼固執地選擇了一個心中隻有權力和天下的男人,他們不會死的!
至少不會在對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付出了那麼多之後,又喪命在他手上!
曾經那麼刻骨的愛,也根本抵不過他傷她的一半深。
而說到底,情分再深,在他看來也遠沒有權力重要。
————
不虐吧?
我一點都不會寫虐的劇情呢.
☆、誰家新燕啄春泥(2)
“衣裳送到了麼?”
拖著疲遝的身子回到繡莊,福娘的聲音在門檻下響起來。
“你到哪裡去了?剛才那客人又著人送來十兩銀子的酬勞,說是對衣裳很滿意,是額外付給繡莊的賞錢。
“這客人出手還真是大方啊!這單生意賺的錢都抵得上咱們兩個月的收入了!
“哦,對了,他還有個盒子給你。瞧著挺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